70 青草
碧桃背靠著小墊子,全身放松欲用宋嬤嬤教的腹式呼吸法調(diào)整呼吸,據(jù)說這樣對六七個月大的胎兒有好處。
奉紫舀了一勺晶瑩剔透的青草豆腐喂到主子嘴邊,碧桃懶得抬手便就著她吃了。清淡的青草香在唇齒間流連,她滿意:“這道不錯。”
初曉見狀命了個小宮女去小膳房看賞,她于賬上不十分精細(xì),吩咐完后嘟起唇道:“這活計(jì)主子怎么就派了奴婢做。暮云能管的好,奴婢可是不成的。”
奉紫頓了手,斜她一眼:“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蕓縷見初曉面色訕訕的,不敢和奉紫頂嘴,這才笑打了個圓場:“也不是什么聽不得的名字,主子既輕拿輕放了她,可見心胸豁達(dá),并不把那事兒放在心上。咱們更犯不著蝎蝎螫螫的。”
碧桃表示了一下支持:“傷口捂久了反要化膿,倒不如讓它自自然然的好。她侍候我這么久,要說感情自是最深的。但在她做出那樣的決定之后,多少經(jīng)年的情誼也都消散了。”久倒是不久,但感情是真的有的。包括她對著皇帝說的那一番話,三分真七分假,真假摻在一起才讓皇帝分辨不清了。
但說到底,百分之七十幾的技能點(diǎn)數(shù)才是皇帝甘愿被她糊弄的緣由罷。
初曉只當(dāng)自己提及此事又惹得主子感嘆傷心,她又最是個爆炭性子,便往尚書府邸的方向啐了一口:“原先她們倆說的時候奴婢還不信。喂不熟的白眼狼,白辜負(fù)了主子一片心。”其實(shí)她自己也是傷心的,這么多年相處下來,就是顆石頭都有感情了。
更不比奉紫,瞧著有情有義,那情義卻都是沖著主子去的,骨子里冷的很。暮云走后,就沒見她多難過不忿。依舊是一絲不茍的服侍主子,好像再沒別的事能入眼的。
碧桃挑眉:“哦?原先她們兩個說了什么?”她是憑借時而有用的“警覺”才發(fā)現(xiàn)的,早些時日還自得“后院不會起火”,哪里知道后院早就煙熏火燎的燒起來了。盡管她還真有些好奇,假使她不到殿外去看,皇帝會怎么做。
這回初曉是同時被兩個人瞪了一眼,她“呵呵”干笑了兩聲。好在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就是讓主子知道也沒什么。
于是蕓縷將她們發(fā)現(xiàn)暮云不對勁以及暗地里的商議都一一告之主子,只是她們沒想到察覺了不對之處,那結(jié)果卻是料錯了。暮云并不是要對小主子不利。
蕓縷自省:“奴婢自以為是暮云姐投了別家,這才想要處處防范她。卻不知是否是因了這等舉動讓她徹底寒心才做出那樣的事來。奴婢……到底占了她的位置,她許是覺得自己不受主子重用了才會如此罷。”
“成王敗寇,”碧桃笑了笑,話不算開解,倒把蕓縷點(diǎn)的有些尷尬。諳熟人心的蕓縷,在宮中不該沒有見過類似的例子。又何嘗沒有一開始就打算順?biāo)浦鄣玫竭@番結(jié)果的打算?不過,她不在意,“她存了這樣的心思,不是早,就是晚。長痛不如短痛,我倒寧愿早一些。”想要地位穩(wěn)固,有些事不可不為。她自己尚且做不到不爭,怎么能嚴(yán)苛要求別人。
蕓縷原是有被主子看穿的尷尬和不安,聽主子這番話方漸漸鎮(zhèn)定下來,若有所悟。她好像越來越了解主子,又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主子了。
那邊廂初曉聽的云里霧里,而奉紫,依舊是低頭一聲不吭的做著手上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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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言姐,你可來了!”小宮女急忙忙跑出來,正撞上要入內(nèi)的汝言,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著她,“你快去勸勸吧,主子又摔了兩個盞子。”
汝言聽了無奈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小宮女心有余悸的退了下去。汝言則挑簾入內(nèi),恰一個小杯子丟過來,險些砸個正著。她撫著胸口平復(fù)心情,想著,要不是夫人對她恩重如山,她何須吃力不討好的伺候這個缺根筋的主子。
想歸想,她照舊要打疊起精神迎上去,力道柔和的阻攔她再摔的動作,勸慰道:“主子何必動氣,要是連帶小主子也氣著了,可怎么是好?”
已升至婕妤位的敏貴人摔手冷笑:“氣不氣的又如何,橫豎他是個沒人關(guān)心的。”
汝言知道一定又是皇上歇在翊坤宮的事教這位祖宗知道了,她明明吩咐過別傳這話,不知是哪個大嘴巴沒管住自己透露出來。為今之計(jì),也只能竭力安撫了。
“主子這話說岔了,龍子風(fēng)女哪兒能沒人關(guān)心?前兒太后娘娘還派人來問尋不是。”
提起太后,敏婕妤臉色緩和了些,總算姑媽是站在她這邊的。但再想起表哥被那個薛氏迷的昏頭轉(zhuǎn)向,縱然最近去的少了,還不是各宮都沒怎么去,終還是她占著大頭。這樣想著,又一口氣卡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難受得不得了。
汝言一見敏婕妤眉毛一揚(yáng)就知道不好,打了岔給她出主意道:“奴婢知道主子是瞧那邊那位不順眼。主子在這里憋氣,她那里可還過的滋滋潤潤的呢,影響不到分毫。”
不等敏婕妤置氣反駁,她接著道:“主子要是想讓她遭罪,奴婢或可為主子籌謀一二。”
“你有主意?”敏婕妤狐疑的看著她。
“主意是有,只是要暫且委屈主子和珍昭儀示示弱,其它的奴婢會替主子打點(diǎn)好。”她附到敏婕妤的耳邊細(xì)細(xì)道來。
這主意不過是根據(jù)主子對皇上的真情讓主子懇求珍昭儀一番,再設(shè)計(jì)讓皇上看到。到時候只要時機(jī)把握的好,不但珍昭儀有嘴說不清,皇上說不準(zhǔn)還會感動或是憐惜呢。倘是能將珍昭儀激怒了,自然更好。
實(shí)則這計(jì)糙的很,但她實(shí)在想不出還有什么適合這直率過頭的主子去做,至少真情流露這一點(diǎn),主子是能發(fā)自內(nèi)心做好的。她也只是想暫且將主子安撫下來,別動不動使力砸東西而已。
敏婕妤原是不樂意,但想想結(jié)果又覺得委屈一次也沒什么。同意之后果然心情舒暢了許多,她使喚戰(zhàn)戰(zhàn)兢兢縮在角落的小宮女去取果點(diǎn)吃:“噯,就那盤拿來吧,省的去御膳房取耽誤功夫。”她指著幾上的水果盤子。
那是太后派來的嬤嬤端走她房間里的香爐后命人不時替換的時新水果,用以清新屋中的氣味。
“是。”小宮女低著頭端盤送去,藏于陰影處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了什么。
而此時,咸福宮的正殿,麗貴嬪正為德妃應(yīng)付她而說的話不勝其煩的思考著。
“德妃娘娘這次行事,連我都有些看不透了……”麗貴嬪喃喃。如今同是無子,她以為自己和德妃的關(guān)系可以更穩(wěn)固,再借德妃的勢讓皇后嘗一嘗她種下的苦果。但任憑她旁敲側(cè)擊,德妃仍舊是虛弱著身子躺在床上,含含糊糊的應(yīng)付她。甚么小宮女的,還有提到她需要一只貓。
婉兮陪著想了想,道:“左右是與主子無關(guān)的。奴婢忖著恐怕是把主意打到有子的妃嬪身上去了?”
麗貴嬪嗤笑:“若真如此,她就是被韓承運(yùn)的死刺激的沒了腦子。害她的人她不管,倒先磨刀盯準(zhǔn)了別人的孩子。”她自己沒這本事,因而極力盼著德妃能趕緊振作起來,一舉壓過皇后的。
婉兮不敢支聲。
其實(shí)麗貴嬪當(dāng)初知道自己不能有子嗣的時候,還不是見誰咬誰,安貴人就為此吃了一番苦。說到底,只因?yàn)榛屎竽锬镉趯m中的根基難以動搖,一時半會害不到她頭上,只好先找替罪羊泄泄火罷了。
“皇后還沒發(fā)現(xiàn)宓貴人有問題?”麗貴嬪突然問。
婉兮回答:“奴婢打聽過,素月已經(jīng)咬舌自盡了。想是沒將她供出來。”
“沒被發(fā)現(xiàn)就好,怎么說與咱們也是一條船上的人,”麗貴嬪漫不經(jīng)心的道,“往后還有用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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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以為,兩個孕婦碰在一起的畫面是很新奇有趣的。當(dāng)然前提是所謂的碰不是大肚子的碰撞,而只是單純見了面打個招呼的情況,否則就該發(fā)展成血案現(xiàn)場了。
“敏婕妤好興致。”草叢中狹路相逢,碧桃不動聲色的錯開一步位置,貼著肚子的手輕撫腹部。養(yǎng)胎養(yǎng)到這個時候,她可不想為了平常的散步鍛煉而被人設(shè)計(jì)。即使對方與她同是身懷六甲,看上去戰(zhàn)斗力很低。
偏這回敏婕妤不知吃錯了什么藥,規(guī)規(guī)矩矩的扶著宮女的手蹲□來。乖巧稱:“妾身給昭儀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免禮。”碧桃隨意抬了抬手,叫起。
敏婕妤沒起,反而出人意料的就勢跪了下去,很是哀切的喚了一聲:“昭儀娘娘。”
就連汝言也被她這一步嚇了一跳,差些沒扶穩(wěn)摔了手去。主子也太心急了。總要掐著時辰等皇上快來了再說。
碧桃細(xì)彎的眉兒一蹙,尚抬著的手往邊上一搭,由蕓縷扶穩(wěn)了,唇邊含笑慢條斯理的問:“敏婕妤這是唱的哪一出?”
敏婕妤彷佛沒聽到,接著凄凄哀哀的道:“往常昭儀娘娘霸占著皇上妾身并不說什么,即使與宮規(guī)相悖,皇上喜歡去誰那兒也輪不到咱們來管。但自打娘娘在妾身后頭傳出懷孕的消息,皇上就鮮少去妾身的桂月閣。妾身也是為了腹中的孩兒,實(shí)在是沒辦法了。還請娘娘行行善事,就讓皇上再來瞧瞧妾身腹中的孩兒罷,妾身實(shí)在不想他出生之后,旁人告訴他他的父皇對他如此漠視冷淡。”
汝言暗自詫異,這番話無論是指責(zé)珍昭儀霸占皇上還是不滿她刻意在別人后面曝出懷孕的消息搏寵,確是字字皆在激怒珍昭儀,確實(shí)不能讓皇上聽見。只不知主子是本就有打算,還是克制不住發(fā)自內(nèi)心的說了。
敏婕妤說的這些話要擱別人身上,早就氣的回敬她:皇上又不是我的,哪里能我讓給你你讓給我,你這是把皇上當(dāng)物品看嗎?
但是眾所周知,碧桃的解題步驟向來是不正規(guī)的。她此刻神思已飛,正揣摩著敏婕妤這番舉止的用意。常言道,一心不能二用,于是她的回答敷衍而充滿挑釁。
“本宮不樂意,你奈我何?”
作者有話要說:……我就是想吃青草豆腐了嚶嚶嚶。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