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馬球
驟雨初晴,云開微日。一場綿綿細(xì)雨將空氣中浮躁流動的塵埃洗去,魚兒擺尾悠游,鳥雀枝頭鬧意,因是在夏日里,雨后的景物很快褪去了濕漉漉地外衣,配合著日光熹照,草木香氣,蒸蔚出天朗氣清的自然之景。
皇家專供賽馬、蹴鞠、馬球等比賽的御苑里,有熱鬧的歡呼聲不時傳出,如迎風(fēng)的海浪一個接一個拍打下來,聲沸震天。
賽場前方的位置,穿了華衣奢服的妃嬪女眷們一列兒坐在華蓋之下,棚頂顏色五彩,繡紋繁復(fù)精致,四角或粉或綠的流蘇隨風(fēng)垂曳,恰能遮陽擋風(fēng)。碧桃自是坐在繡五爪金龍的華蓋之下,明黃的色澤在陽光中耀出璀璨的光芒,刺人雙目,除了皇后,后宮得享這恩澤地唯她一人而已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
“瞧著還算熱鬧。”她將一瓣兒鮮桔喂在唇邊,牙齒一磕,輕咬出一股甜酸的汁兒,慢吮輕吸地道,“只是單單這樣看比賽又有些無趣。”
現(xiàn)下尚且是兩隊侍衛(wèi)打比賽熱場子,他們額上分別系了紅藍(lán)二色的頭巾以免混淆,更有助場外的人看明白是哪隊進(jìn)球、哪隊失分。雖說世家宗親的子弟還不曾參賽,這些三等侍衛(wèi)皮糙肉厚,不拘小節(jié),打起來也是沖突激烈,精彩紛呈
皇帝側(cè)過頭,敲了敲桌案一笑:“是有什么想法了?”
這種正式場合,小東西還算收斂,不會無緣無故地駁了他的面子。她說出這話,無非是心里盤算起了鬼主意。瞧她那吃東西慢條斯理的勁兒,還真當(dāng)他看不出她眼底閃爍的促狹嗎?
整個兒桔子將要吃盡,碧桃毫無顧忌地把最后一瓣桔送進(jìn)皇帝嘴里,沒有直面回答皇帝的意思,只笑盈盈地道:“吃東西講究色香味俱全妾身喂的這桔子,滋味如何?”
皇帝充滿深意地看她一眼,順著她的意含住了桔子,咽下后道:“還算甜。”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說不定還要咬一咬她瑩潤白膩的玉指兒,嘗一嘗真正的殊色香味。
桔子本就不是夏季的水果,因是用技巧催產(chǎn)出來的,即使是送進(jìn)皇宮里,也不比秋季的鮮甜。
“世間的道理可是相通的,”碧桃收回手,卷翹的睫毛一扇,似是被桔味所染,笑容甜上好幾分:“既然菜有三要,賽事又焉能沒有?”
皇帝念及色香味三字,忍俊不禁,還不待他發(fā)話,身邊兒榮貴人撲哧樂了:“‘色’字妾身還想的通,香嘛,難道是奔跑的時候散出的汗香?”她樂完見眾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免又?jǐn)[擺手:“說笑,說笑。”
碧桃順著她的思路想起來也是笑不可支,全然不見觀點(diǎn)被駁地惱意。這要是別的妃嬪說出來,用那綿里藏針、笑中帶諷得語調(diào),她自然不會痛快。但榮貴人不同,經(jīng)她撞飛曹選侍一事之后,碧桃就覺得,雖然她蠢笨的模樣大抵是裝出來的,但是直率的性子應(yīng)是本真。
如她所言,確實(shí)只是說笑。
“比賽一事既然是置身天地之間,那自然的香氣不就占了那個香字?蔥蘢的花草香,觀賽時所食的蔬果點(diǎn)心之香,還有”碧桃隨皇帝方才的動作敲了敲桌案,笑容明媚,“還有這梨花木案散發(fā)出的幽淡香氣,盈鼻于此際,便都可聞作賽之香。”
“讓你品詩作畫的時候坐不住凳子,這會兒看比賽,你倒有閑心想這些了。”皇帝挑了挑眉。小東西解的倒是有趣,只是他想起她素日念個詩都要嘟嘴落跑的模樣,不免想笑她這番雅趣十足的解釋。
按現(xiàn)代話說,碧桃同志絕對沒有一顆文藝女青年的紅心。
“還有‘味’字呢?”貞寶林嫵媚地彎了彎眼,表面上像是聞了件趣事兒捧場,心里卻對這些裝模作樣地論調(diào)不以為然。
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
只是如今宮里流傳著一句類似于“想上位,靠貴妃”的話,幾乎沒人會不給貴妃面子。就是她,也不得不利用這句話,或者說,利用貴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為自己謀算。她念及此處,眼神不自覺往賽場上一瞟,又及時地收回來。
“誰說是‘味’?”碧桃懶懶地托腮一笑,“既然只說三要,最后一點(diǎn),為何不定一個‘音’。”換句話說,就是占了視覺、嗅覺、聽覺的感官。
“樂音更適于酒宴慶賀或是賞景之時,與賽場的氛圍并不相符。”貞寶林不解道。
碧桃輕笑:“靡靡之音確是如此。”也就是說,不符合完全是因?yàn)樨憣毩肿约涸谶@一刻想的那些樂曲都是讓人腿軟身酥的,完全沒想過那些蓬勃大氣的樂曲。
貞寶林也確實(shí)沒想到,皇宮爭寵,彈奏那些激昂的樂曲不免讓人有失“性”致,哪里有綿綿春情般的音樂來的實(shí)用?不過,即使是要選用激昂的曲調(diào)
“貴妃娘娘莫不是想在此另擺戲臺?否則一個人彈奏,怎么能與賽場上的浩大聲勢相媲美呢。只怕累的氣喘吁吁,都沒人聽的清罷?”吳婕妤比貞寶林更快一步地想到這問題,不免笑掩了唇。
比賽的時候找人擺臺子架琴,還要吹的好聽說是“三要”,這不是閑的慌是什么。
“本宮看是吳婕妤想要唱戲了吧。”碧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吳婕妤打了個寒戰(zhàn),想到當(dāng)日戲臺上的那一出“步步嬌”,立刻閉上了嘴。
一出戲堪堪止了,眾妃嬪又繼續(xù)歡歡笑笑地看比賽,嚼起牙來。“哎呀,那個系紅巾子的侍衛(wèi),瞧著好厲害,又進(jìn)一球呢。”
“唔,這是熊大人帶出來的那個……姓什么來著……”
“你說宋侍衛(wèi)?聽說他娘是熊氏旁支里出來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算是有點(diǎn)關(guān)系,熊大人自是難免照顧他的。看上去功夫不錯呀……”
……
碧桃原先那些話也只是想和皇帝逗樂般地說了,后來一群人目光盯準(zhǔn)了她,還真教她有些吃不消,便止了話頭。只暗地里扯了扯皇帝的袖子,悄悄地提了要求,又撒嬌似地道:“不然打不起精神。”
皇帝笑著在桌下捏捏她軟滑地手,點(diǎn)頭吩咐了趙忠信幾句。
沒多久,四面狀如圓柱筒形的大鼓被抬到了賽場兩邊,大鼓鼓面為蒙牛皮制,大紅漆刷的腰部稍圓,兩側(cè)還安了銅制的大鐵環(huán),幾個侍衛(wèi)松手之際,登時落地震起一陣塵風(fēng)。
“咦……這是要做什么……”一看見這鼓,底下的妃嬪不禁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又不是賽馬,需要擊鼓示警,更何況示警也只用一面鼓即可。
但見鼓前各橫刀立馬地站著一名侍衛(wèi),他們此時皆抖擻精神,挺直腰背,在看到三角旗幟揮下的一剎,高高舉起的手臂立即重重?fù)粼诠拿嫔希l(fā)出沉肅的震響。四支鼓棒整齊劃一的擊在牛皮鼓面上,手臂賁起的肌肉顯露出他們揮出的動作有多么堅韌有力,隆隆鼓聲震動著草坪,鼓面亦是嗡鳴不止。
那鼓聲恰到好處,沒有響徹天際影響侍衛(wèi)的發(fā)揮和賽馬的狀態(tài),也不會湮滅在歡呼和馬蹄的踢踏聲中。如一曲激昂地背景樂,讓人們看比賽的情緒在這充滿節(jié)奏的鼓點(diǎn)聲中,不自覺地高漲起來。
就連賽場上奮斗許久,此刻略顯疲態(tài)的侍衛(wèi)們,在鼓樂的加油聲中精神振奮,仿佛一桿揮出,就可將對方的球門擊穿。
“原來這就是貴妃娘娘所說的‘音’。”不少妃嬪聽了鼓聲后趣致大增,滿面興奮的與身邊人交談后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恍然大悟。
皇嗣席位中,九歲的二皇子承澤臉上有著不符年齡的思慮神色,漆黑的眸光一閃,帶一點(diǎn)稚氣地笑著道:“貴妃娘娘果然是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不敢做。”
他的母親是賢妃。雖然如今位列四妃,聽上去高高在上,但他從小就知道,母妃沒有家族可倚,勢單力薄,不過是靠著皇后生存的卑微可憐人罷了。母妃不受寵,性子說好聽了是謹(jǐn)慎,說難聽了就是膽小,連帶對他也是千叮嚀萬囑咐,在父皇面前凡是皆不許越過大皇兄。
即便現(xiàn)在大皇兄已經(jīng)夭折,他才是兄弟之中年長的那一個,就連皇后娘娘都起了培養(yǎng)他的心思,他還是不能太出頭。因?yàn)槟稿鷽Q定
他將頭轉(zhuǎn)向承景,笑問:“五弟覺得可是?”
其實(shí)他對于皇后娘娘說的什么大位什么榮登大寶懵懵懂懂,只是單純地對父皇有著孺慕之情。他聽說五皇弟可以常常接受父皇的教導(dǎo)指點(diǎn),甚至父皇自他出生起就抱過他,這讓他很羨慕。
“是想不到。”承景望著賽勢的表情依然很嚴(yán)肅,聽到承澤問話時沖他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正兒八經(jīng)地指正道:“母妃是,能想別人想不到的。”
畢竟年歲有限,能聽懂這話已經(jīng)十分難得。卻不知他這反駁是基于孩子氣的理直氣壯,自有一套章法要別人附和,還是真的在心里思忖過,覺得他二皇兄說的不妥。
當(dāng)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四皇子低著身子吃果子,小腿兒一晃一晃地,好像沒聽見。六皇子憨憨傻傻地笑了笑,腦子轉(zhuǎn)不過彎來般地不好意思。還是大公主霸氣,她哼了一聲,掃了弟弟們一眼:“吵什么,看比賽!”
“嗓門最大的就是皇姐。”鼓著嘴巴一動一動的四皇子低聲嘟囔。
“韓承德”大公主剛要發(fā)飆,余光瞧見賽場上凜風(fēng)飛來一團(tuán)白色,疾勢如風(fēng),快如電閃,她臉色一白轉(zhuǎn)臉看的仔細(xì),那白色愈來愈近,形似圓球,卻是直沖
貴妃而去。
“娘娘小心!”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