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條條留言觸目驚心，看得我眼皮直跳。馬上給方文琳打過去，她聽到我的聲音，正要一頓臭罵，我及時制止她：“你以后再罵，先告訴我沈蘇在哪？”
    方文琳被我噎了一下，隨即報給我一家賓館的名字。
    我丟掉話筒，抓了件外套就沖出門去。今天是初六，新春的喜慶還未褪去，到處是一片祥和的景觀。十萬火急趕到悅豐賓館，剛下車，扭頭就看到門口臺階上站著的人，他正沖我微笑。想必方文琳已經(jīng)跟他通過氣。
    說不上是什么心情，我看著他走過來，百感交集，竟邁不開腳步。
    沈蘇穿著那件以前我?guī)退舻暮谏q皮外套，里面是淺色低領(lǐng)毛衣，露出修長的脖頸。凝視我片刻，把我用力攬進(jìn)懷里，“璽璽，我來了，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
    我鼻子一酸，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又掉淚，心中亂成一團(tuán)麻。
    “璽璽，”他放開我，清澈的目光望著我，“我不想跟你分手。”
    我咬唇不語，隔了好一會兒，問：“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來？我回來前給你打過無數(shù)次電話，為什么不接？”當(dāng)時走得還算瀟灑，可現(xiàn)在提起來仍覺委屈。
    沈蘇的眼中滿是無奈，“對不起，璽璽，那時候我正跟我媽攤牌，我知道你畢業(yè)后不會為我留下，那時我已準(zhǔn)備跟你走，但我媽的反應(yīng)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qiáng)烈，不但沒收了我的手機(jī)，還禁止我出門，也不允許我跟學(xué)校的人聯(lián)系。”
    我瞪他：“所以你就乖乖就范，讓我這個傻瓜等你到離校最后一天，不，等到上機(jī)前一刻。”
    “對不起對不起，害你等了這么久，我來晚了，對不起。”他一臉歉然，忙不迭地說著那三個字，這點他比周諾言好，盡管方文琳總跟我說沈蘇是個被寵壞的小孩，但至少，他懂得寵我。
    我看著他，帶著點賭氣，說：“對，你來晚了。”
    他沒有因我的話而浮想連篇。如果我的心倒向了周諾言，那么對沈蘇而言，就是一種背叛。但沈蘇不會輕易去懷疑我的忠誠，或者說他根本沒那份自覺，就好像我從來不會去想周諾言要走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僅僅是因為我長得像他的初戀情人。
    我、沈蘇，還有周諾言，我們都有自己驕傲的一面，有時候過份信任自己是釀造最后悲傷的根源。比如，相信自己可以改變一個人，再比如，相信自己可以新歡代替舊愛。
    這些想法都是錯的。周諾言對待那張相片的態(tài)度，讓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永遠(yuǎn)都取代不了那個蔣恩婕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沈蘇……他的到來很可能只是一時沖動，我憑什么相信自己有足夠的魅力令他一輩子不后悔。
    “沈蘇，你打算在這里玩幾天？”我不理會他訝異的神色，自作主張地說，“現(xiàn)在大家都還在家里過節(jié)，過了初八就陸續(xù)返工了，到時票源又要緊張，不如你早作個打算，大概哪一天要回去，我們先去把機(jī)票訂下來。”
    沈蘇對我話里潛藏的用意一概忽略，只是耐心地同我解釋：“璽璽，我這次過來，短期內(nèi)是不會回去的，我已經(jīng)跟我媽說好了，她給我時間，我證明給她看。你放心好了，過兩天，我就去找工作，我對我們的未來很有信心。”
    又是信心！沈蘇這樣的高材生，擱哪都是搶手貨，我從不懷疑他的能力到了南方就會失靈。只是，他越發(fā)堅定不移，我就越發(fā)搖擺恐懼。
    嘆了口氣，問：“你真的想清楚了？你跟你媽媽是怎么說的？如果你抱著將來要我跟你回去的心，我勸你現(xiàn)在就離開，以后的事誰都說不準(zhǔn)，也許我會跟你走，也許我永遠(yuǎn)都不會跟你走，如果你沒有這個心理準(zhǔn)備，以后怕是要失望后悔。”
    沈蘇微微一笑，俊美的面龐還帶著幾分孩子氣，陽光下舉手投足的風(fēng)采令人眩目，“璽璽，我是心甘情愿地來，就算將來我真的要獨自回去，我也會心甘情愿地離開，你不必有任何負(fù)擔(dān)。”
    我還是不放心，追問了一句：“那你媽媽那邊……”
    “我會慢慢說服她，”他說得十分坦然，“璽璽，相信我。”
    我一呆，想起昨晚周諾言那低低的苦笑，他說：你怎么總不相信我。
    沈蘇那雙像黑寶石一樣漂亮的眼瞳，尋不到一絲陰霾。我想起與他交往三年來他種種的好，想起那張周諾言藏了七年的相片，如陷在一個時虛時實的夢魘之中，過了許久，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低地說：“好，我信你。”
    這不是我多年來夢寐以求的救贖和解脫么？我還猶豫什么。
    沈蘇開心地摸了摸我的背，說：“璽璽，你不住家里么？”
    我慌了一下，說：“住啊，怎么？”隨即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是初二早上的飛機(jī)，當(dāng)時估計是在機(jī)場給我打了電話，我沒接著，等我打過去，他已經(jīng)進(jìn)倉關(guān)機(jī)。然后我跟何琥珀喝咖啡跟周諾言鬧別扭，把包給弄丟了，他到這里后，打我手機(jī)還是找不到人，于是就按我留給學(xué)校的通訊錄上的住址跑去找我。
    “你這些天都住賓館啊？”我有點心疼，這家賓館是出了名的價高服務(wù)差，欺的就是像沈蘇這樣的外地人，“怎么不去青年旅社？在這里住一晚頂那里住三天了。”
    “我前幾天去你家樓下等你，這邊過去方便些。”
    “文琳沒有告訴你我……”我一時失言，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告訴我什么？”
    我只好說：“我住在我姐夫的大哥那里，過幾天就搬回去了。”
    “哦。”他沒說什么，甚至沒想要問我為什么去住周諾言的家。
    我有些內(nèi)疚，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先住我家里，現(xiàn)在就退房吧。”
    沈蘇沒有異議，我估計這樣的賓館他住著也累，他對生活諸多講究，平時換個枕頭都睡不好，何況是換張床。
    我知道讓沈蘇去住周諾言的房子不合時宜，但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沈蘇的到來打亂了某些原定計劃，也給了我很大安慰。當(dāng)你在一個男人面前連連受挫，轉(zhuǎn)身看到有一個人這樣義無反顧地追尋你在意你，無論如何，心總是安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