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番外2
(一)
封凌記憶里初次見沈淮,是在他剛回國的第三天。
他被賀山鳴威逼利誘,終于從國外回來。
賀山鳴說:“在國外當(dāng)個小愛豆多辛苦,隨便見個演員前輩就得彎腰,不如回來,爸爸給你籌備一部爆紅的劇。”
其實封凌沒想過要做什么。
他出道也跟玩似的,從沒認(rèn)真過。
因為他也不知道這輩子他要做點什么,他沒有迫切想要的,也沒有必須要去做的,沒渴望沒義務(wù)。
當(dāng)星探找到他時,處于這種狀態(tài)不知道想做什么的他,想著能給賀山鳴添點堵,就去做練習(xí)生了。
賴于他年少時的不務(wù)正業(yè),又跳舞又學(xué)樂器又打拳的,他很快就出道,成了一名在h國小受歡迎,但地位并不高的愛豆。
這次回國也是一樣,以一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
賀山鳴專門派人去給他談的解約,他回來得輕輕松松,一回來就有大ip劇在等著他。
在國外的小愛豆,回國后好像國內(nèi)娛樂圈都能圍著他轉(zhuǎn),給他準(zhǔn)備的劇,另一個主角試鏡的演員就有十幾個。
賀山鳴說:“試鏡那天你去看看,看看有沒有想合作的演員。”
封凌對他這幅剝削資本家的面目嗤之以鼻,“選演員在你這資本家手下都有了選妃的惡俗意味。”
他沒打算去,可當(dāng)他看了劇本后,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不是同性戀,也不抵觸耽改劇,但要是讓他跟一個男人演一部穿插著很多親熱戲的劇,他可能不能接受。
封凌當(dāng)即跟賀山鳴說他不想演這部劇。
賀山鳴:“你先看看試鏡再說吧,或許有想一起演的演員呢?耽改劇可是當(dāng)下的流量密碼,這部劇和我能讓你一夜爆紅。”
封凌:“見了鬼了,我才想跟一個男人演床戲。”
試鏡那天封凌沒什么事,他在一遍遍電話的催促下來京珀娛樂,打算看一眼,跟導(dǎo)演制片人們說明他的決定就離開。
在京珀娛樂門口,封凌正要下車時,見前面一個出租車?yán)镒呦乱粋€人。
那人看著是個180左右的成年男性,身體卻如少年般清瘦單薄,封凌的視角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和右手,都極白,白到病態(tài),像是很久沒見過陽光。
他微微側(cè)了一下頭。
封凌恍然眨了下眼。
他看著那人把邀請函給保安檢查了一遍,在保安的指引下進(jìn)了京珀娛樂大門。
有邀請函,封凌確定他是來試鏡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來試的是哪個角色。
等前面的車離開后,助理才把車停在門口,封凌下車向京珀娛樂走。
他以為那人已經(jīng)坐上電梯了,沒想到他走到電梯處,正好看到他從電梯里走出來。
不是因為電梯超載,電梯里沒多少人,有個男人和那人站得很近,胳膊貼上了他的,他就皺著眉出來了。
他的眉毛不像一般男人那么粗重,蹙起來時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同時把厭惡和不適表達(dá)得清清楚楚。
他出來后,旁邊的電梯也下來了,原本封凌該和他坐這趟電梯上去的,見到這一幕后,他向旁邊走了兩步,轉(zhuǎn)身面向窗外。
那人一個人坐電梯上去了。
封凌晚了三分鐘上去。
導(dǎo)演見了他,態(tài)度還算溫和地問:“你就是封凌?你今天來是?”
封凌張了張嘴,沉默了幾秒,說:“我來看看試鏡。”
“哦哦哦。”導(dǎo)演懂了,他點了點頭,又說:“你去隔壁和幾個投資人一起在監(jiān)視器前看可以嗎?”
導(dǎo)演只當(dāng)他是被資本捧的小愛豆,可以和投資人一起看,但讓他坐在試鏡房間,看一眾大小演員試鏡,導(dǎo)演不能接受。
能坐在這里選演員評價演技的,導(dǎo)演覺得至少得是影帝視帝那個級別。
封凌沒意見,他本來也沒想坐到導(dǎo)演和編劇身邊。
看試鏡時,封凌又見到了那個人,并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叫沈淮,是來試鏡另一個男主的。
封凌清楚地看到,導(dǎo)演和編劇等人看到沈淮時,眼睛都亮了。
可是,沈淮讓他們失望了,他當(dāng)場表演了什么是毀容式演技。
封凌聽到他旁邊一個投資人說:“可惜了一張臉。”
封凌卻覺出了濃濃的違和感。
那雙清澈又好像藏著千言萬語的眼睛,怎么會在表演時變得那么呆滯,讓整個人都尷尬起來。
又想到在電梯旁看到的那一幕,封凌好像理解了。
這部劇并不是一個小成本劇,只靠一張臉就行,最后沒有選沈淮。
封凌也沒多說什么。
試鏡結(jié)束后,他跟導(dǎo)演和制片人說:“我這次來,除了看試鏡,還是來跟各位道歉的,我沒法演這部劇了,可能還要麻煩你們再試鏡一個男主角。”
導(dǎo)演:“……”
封凌離開京珀娛樂,坐上車后,拿出手機(jī)想搜索什么。
他手指僵了一下,按了按太陽穴。
他怎么想的,要搜一個對男人厭惡至極的男人。
(二)
封凌第二次見到沈淮是在一年后。
拒絕了那部劇后,封凌想了想干脆退出了娛樂圈。
他是一個不喜歡被控制和束縛的人,國內(nèi)娛樂圈的環(huán)境越來越窒悶,沒必要為了氣一個不值得的人,讓自己不舒服。
他又無所事事地“流浪”到另一個國家,去讀了一年半的商學(xué)院。
他是一副游手好閑的樣子,可他心里一直有兩個沒從變過的計劃,一個是把媽媽留給他的珠寶品牌好好發(fā)展下去,另一個就是要把京珀從賀山鳴手里扒出來。
之前一直沒在賀山鳴面前表達(dá)這個意思,是因為,賀山鳴這個高級勞動力不用白不用,把賀山鳴的價值最大程度壓榨到京珀上,讓他多為京珀奉獻(xiàn)幾年,他再把京珀拿來再好不過。
他覺得現(xiàn)在就到時候了。
爺爺準(zhǔn)備了家庭聚餐,讓他回去,就是要說這件事。
家庭聚餐自然有他討厭的那對母子。
封凌開車回來時,在家門外的一條小路上,看到了賀清淵的車停在那里,他和讓封凌晃神的人站在路邊。
見他們站在一起,封凌下意識皺起了眉。
車速變得很慢,龜速經(jīng)過兩人身邊時,封凌看到沈淮舉起手,沖賀清淵的臉用力甩了一巴掌。
封凌:“……”
車子開出去好久,封凌才回過神。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第一次來這個家沒那么壓抑。
賀清淵一直沒回來,杜冬蕓打他電話也沒人接,她擔(dān)憂地說:“怎么還不回來?”
封凌逛著某個超話,難得接了她的話,“可能是沒臉見人吧。”
想到沈淮那一巴掌的力道,賀清淵眼鏡都被打掉了,臉上肯定也會有一個紅手印。
可不就是沒臉見人?
他又笑了一聲。
想了想,他踢了賀山鳴的椅子一腳,“讓賀清淵快點過來,他以為他是誰,讓這么多人等他。”
(三)
封凌再次見到沈淮時,是在一個廣場上。
當(dāng)時他不知道沈淮在拍一個小綜藝,他看起來更像是在拍一個高奢廣告或雜志封面。
廣場的林蔭下,他正拿著畫筆畫畫。
春日郁郁蔥蔥的樹下,他把淺藍(lán)色的袖子卷到手肘處,冷白細(xì)瘦的手腕微微繃著,手執(zhí)一根畫筆在純白的畫板上落下一抹新綠。
樹葉間隙的細(xì)碎陽光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白而靜,和這喧囂的廣場格格不入。
封凌恍然覺得他應(yīng)該見過這一場景。
路過的他不由被吸引,視線定格在他的臉上,在擠擠囔囔的人群中定住了腳。
沈淮掀開眼皮看向?qū)γ娴臉洌灰?guī)則的陽光散在他的眼周,封凌看到他眼睫里那一顆閃著光的小紅痣,更覺得這一幕熟悉。
沈淮畫完了畫,送給最前面的一個女生,收到了女生的300塊錢,完成了綜藝嘉賓任務(wù)。
這一幅畫他畫了一個多小時,畫完他的鏡頭也拍完,工作人員和圍觀的路人都散了。
沈淮擦著手去找洗手間,他走錯路了,走到林間的一條小路上。
封凌看到他走到深處后,慢慢蹲了下去。
陽光由白變黃,夕陽落在他纖薄的脊背上,他雙手環(huán)膝,頭埋在其中許久。
封凌莫名心里生出一絲不適,刺得他心尖微疼。
他不由上前走了一步,想到電梯里沈淮皺眉的樣子,以及憤憤落在賀清淵臉上那一巴掌,他又退了回來。
第二天,老家的管家讓他回去一趟。
他小時候住的別墅區(qū)域,因新的城市規(guī)劃要拆了。
那個別墅自從媽媽去世后,他和賀山鳴都沒再住,別墅卻一直有人看管著,媽媽留下的很多東西都在那里。
小巧昂貴的東西存儲在銀行保險柜里,家里大件又有價值的是擺滿書房的畫。
封楓喜歡逛畫展,遇到喜歡的也會大方出手,收藏了不少畫家的畫。
封凌在整理這些畫時,看到了一副署名為“章荔”的畫。
封凌沒由來地心上一動。
(四)
封凌初進(jìn)京珀那段時間,時常要參加一些宴會應(yīng)酬。
在他的有意促成下,京珀收購了幾個小娛樂公司,有人為拍新領(lǐng)導(dǎo)的馬屁,特意開了一場慶功宴。
宴會上封凌又看到了沈淮。
一開始他沒注意到沈淮,沈淮在一個角落里,直到那里傳來喧嘩聲,好多人圍過去。
封凌過去時,賀清淵臉上被潑了一杯咖啡,咖啡從他精心打理的頭發(fā)上滴滴答答落下,染棕了他潔白的高定襯衫,一向優(yōu)雅得體的賀清淵好不狼狽。
他對面,拿著咖啡杯的就是沈淮。
沈淮臉上沒什么表情,尤其是眼睛,沉靜漠然,卻無端讓人看出一往無前的決絕。
兩個人走了。
封凌坐立難安。
他知道賀清淵這個人看似好相處,其實極好面子,沈淮當(dāng)眾潑他咖啡比私下打他還嚴(yán)重。
封凌終于坐不住要去找他們,當(dāng)他終于找到他們,看到賀清淵用力掐著沈淮的脖子時,他終于承認(rèn)他骨子里是流著賀山鳴那瘋癲不受規(guī)則約束的血的,他的神經(jīng)被刺刺地挑起,想要發(fā)瘋。
沈淮被他拽了出來。
一路上他都在咳嗽,細(xì)瘦的手腕在他手里隨著他的咳嗽輕顫。
封凌煩躁至極,他把沈淮推到洗手間的墻上,被怒氣沖昏頭腦,口不擇言地說:“你跟著賀清淵有什么好的,他連條好路都不能給你鋪,還敢對你動手,不如跟著我。”
沈淮咳得更猛烈,咳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出來了,從通紅的手印中,上面一滴血將落未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止住咳嗽,掀開咳得水紅的眼睛看他。
他笑了,不管什么時候的笑都難以想象的動人,他說:“好啊。”
(五)
那場宴會慶祝的收購里就有沈淮原本的公司,沈淮跟著他,不用他說也是事實。
公司被京珀收購后,沈淮自然就成了京珀娛樂的藝人。
那句話是怒氣之言,封凌卻真的把最好最合適的資源都給沈淮找來了。
準(zhǔn)備這些時,封凌心里就有股滿足感。
他親手把一個個項目書擺在辦公桌上,把沈淮叫到辦公室,對他說:“你隨便選。”
他看到沈淮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詫異又茫然的樣子竟然看著有點乖。
封凌內(nèi)心無比滿足和愉悅,他覺得沈淮就該是這樣的。
沈淮目光從滿桌的項目書上移到他身上。
封凌微微緊繃,“沈淮,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沈淮視線又向上移了一點,“封總,你辦公室的陽光好好。”
“喜歡的話常來。”封凌說,停了幾秒,他補(bǔ)充道:“真的。”
“啊。”沈淮無意識地應(yīng)了一聲,又說:“嗯。”
封凌沒忍住嘴角上揚(yáng)了一點。
只一點弧度揚(yáng)了兩天就落了下來。
他像個不放心的老父親,親自帶著沈淮去看項目,那天晚上沈淮敲響了他的門,他對沈淮絲毫不設(shè)防地讓他進(jìn)來。
沈淮一副剛洗完澡的樣子,頭發(fā)和皮膚上還余有一絲濕氣,他站在他面前,抿了抿唇,伸手開始解襯衣的扣子。
封凌完全愣住,等他反應(yīng)過來,沈淮已經(jīng)脫了上衣。
他只看了一眼,身體就開始蹭蹭地冒火,怒火和□□差點燒斷他的神經(jīng)。
他咬牙切齒拽了衣服把沈淮裹住,推進(jìn)隔壁沈淮自己的房間。
他想他臉色一定非常難看,不知道是因為誰。
他的動作一定急躁又粗暴,如果不快點他也不知道會怎么樣。
忍了一會兒,他閉上眼暗罵了一句。
明知道沈淮有多抵觸厭惡男人,他還有這么劇烈的反應(yīng)。
他還是人嗎?
(六)
他確實不是人了。
那晚之后,沈淮對他慢慢防下防備,開始信任他。
沈淮這樣一身寒冰與利刺的人,有一天竟然在車上頭靠著他的肩膀,安心地睡著了。
他在外面拍戲到深夜,會跟他發(fā)語音,聲音帶著細(xì)微的疲憊,低聲說:“封總,我想你做的蟹粉豆腐了。”
封凌內(nèi)心無比滿足,胸腔里涌動著無法言說的愉悅。
同時,他的身體也躁動不安,讓他異常痛苦。
那晚之后,沈淮開始變了,他也變了,變得不正常。
他的視線越來越無法從沈淮身上移開,常常在他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日常神情中愣神。
沈淮越來越優(yōu)秀,他像是沖破污泥的清蓮,勢不可擋地成長著,突破一節(jié)又一節(jié)的高度,吸引越來越多人的喜愛。
封凌一邊防備著,緊張地守護(hù)著自己的珍寶,一邊無法收回早就越界的渴望視線。
他很想很對沈淮說,其實男人不全是賀清淵那樣的。
他想對沈淮說,他確實不是想包養(yǎng)他,他其實是喜歡他。
好多次他都想這么跟沈淮說,好多次又忍住,他怕一旦說了,他和沈淮之間會裂開一道難以填補(bǔ)的裂痕。
他告訴自己再等等,等沈淮更了解他,更喜歡和信任他一些。樂文小說網(wǎng)
只是他沒想到,他會沒有這個機(jī)會說給他聽。
沈淮被車撞飛那一刻,他的世界好像崩塌了。
他一路追到醫(yī)院,大腦空白地坐在手術(shù)室門外。
直到握住沈淮的手,他的血液才開始涌動。
昏迷不醒的沈淮,一定不知道他的世界是多么空蕩蕩。
沈淮那只手成了他唯一的歸宿。
這些年他好像一直在流浪,他流浪到很多國家很多城市,長大的那座別墅被拆了后,他就更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沈淮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歸宿啊。
封凌想用他所有的一切,換時光倒流一天,他一定不讓沈淮離開,會牢牢抓住沈淮按在懷里,并告訴他他喜歡他。
不,倒流一天不夠,他愿意付出一切,回到初見的那一天,一天不浪費(fèi)地跟沈淮在一起。
雙手握住的那只手顫動了一下。
封凌心臟重重一跳,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