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金匙案結(jié)相逢一笑恩仇解,余情難
,情彀(GL) !
夜雪初霽天明遲,已有新芽報春知。
冬寒未褪酒易醒,駿馬雖奔路難馳。
浮生百態(tài)入圖畫,風情萬種成歌詩。
可知世間情有鎖,問君何處鑄金匙。
方出王都,楓靈便感覺身后有尾巴,她并未向東尋憐箏等人會合,而是一路向北行去。
楓靈本就意欲將蜀國官兵引開,以保東行諸人順利。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她盤算著在劍閣處再將尾巴甩掉。
只是這并非她來時的路,從前她也未曾入蜀,故而走走停停,以確定方向,日暮方到了德陽。
她尋了客棧,沐浴更衣后出門打火。德陽城小,夜里營生的店也不多,尤其年關(guān)剛過,僅有一家酒館還未打烊,里面稀稀落落坐著幾個客人。楓靈要了碗面,挑了個角落坐下慢慢吃著。
身后的人大聲談笑,高談闊論。楓靈不經(jīng)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均是帶刀佩劍的人,看來是江湖人士,滿桌狼籍之外還滿地的空酒罐。楓靈沒怎么在意,繼續(xù)吃面。不過,身后的談?wù)撀曔€是鉆進了她的耳朵。
“徐兄,你從長安過來,途徑漢中,可聽說了什么?”
“欸,劉賢弟,我過漢中時恰好是清晨,只買了些干糧就繼續(xù)趕路了,還真是不知那里的境況,怎么?”
“哈哈,老弟我半個月前從那里過來的時候恰巧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兒。”
“哦?賢弟快講!”
“有一個十六七的小姑娘自稱是燕侯李髾的私生女兒,滿處懸賞要尋李髾!人就呆在漢中,祈天下英雄幫她尋父,還設(shè)了一千兩賞金。”
楓靈手里筷子掉落在地。
“果真有趣兒!那李髾活到如今應(yīng)該是古稀之年了吧,居然還有個這么小的私生女兒,果然是‘英雄本色’,哈哈哈……”
兩人對話漸漸變得輕浮狎侮,楓靈沒再細聽,她彎身拾起筷子,擦了擦:“燕侯李髾?上次問了愛笙,說是她的輕功師父。”燕侯成名于前朝世宗皇帝的一句“李家兒郎果然是燕生公侯也”,自那以后他便有了“燕侯”這個稱號。
她挑起一根面條,嘟囔道:“哪里蹦出來個私生女?”
“是杜芊芊。”聲音未落,一道暗藍身影倏然落在她對面的凳子上。
楓靈一愣:“葉兄。”
葉寂然背負雙劍,一臉疲憊,向楓靈抱拳:“夜里安好。”
楓靈微笑抱拳還禮,囑咐小二上了些酒菜,二人對酌起來。
葉寂然先開了口:“前幾日我被人纏住,在秦蜀之間糾葛了許久才脫身,一時失了你們的蹤跡。”
楓靈一笑,云淡風輕:“倒是不妨的,我這里也沒有出什么大事。”她喝了口酒,問道:“是何人居然糾纏葉兄?”
葉寂然皺了皺眉:“是杜芊芊。”
“唔……方才葉兄也說那私生女是杜芊芊,究竟是怎么回事?”
葉寂然連喝了三杯酒,才徐徐道來。
原來,那日楓靈托他將杜芊芊引到西河鎮(zhèn)之后,他在入蜀的路上恰遇到了祖有德與李髾纏斗,一時覺得有趣便多駐足了一會兒,沒成想這一會兒就等來了一路追蹤祖有德的杜芊芊。
李髾和祖有德腿腳利索,直接跑了。杜芊芊沒追上祖有德,反而是認定了葉寂然是祖有德的同伙,對其圍追堵截。葉寂然自然可以一劍解決這個麻煩,但顧及她與憐箏的關(guān)系,不好動手,只得一路與她周旋。
“她武功平平,但纏人的功夫?qū)嵲诮腥祟^疼。”葉寂然感慨。
楓靈想起那日長安城外的往事,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點頭表示認可。
后來葉寂然實在受不了,便停住告訴她,再這么追下去,就把真的祖有德放跑了。他本想讓杜芊芊意識到現(xiàn)況而放棄追他,孰料杜芊芊聽了他的話反而篤定了他與祖有德有關(guān),追得更急了,而且——邊哭邊追,在山林間哭暈了過去。山林之中野獸甚多,葉寂然不得已將她救醒,問她哭什么。
“她丟了她的金鑰匙,似乎是未成禮的夫家給的傳家寶聘禮,被祖有德盜走了,她擔心夫家責怪,所以氣急了。”
葉寂然為了擺脫她,告訴她祖有德現(xiàn)在正在追李髾,不需以寶物設(shè)局,只要將李髾引出來便能將祖有德引出來。杜芊芊不知如何做,葉寂然無奈,便教她扮作李髾私生女。
楓靈搖搖頭,笑道:“原來如此——燕侯歷經(jīng)三朝,輕功稱霸江湖數(shù)十年,又曾為智彥國丈,對名聲甚為看重,此舉必然能將他引出來,此計甚妙。這么說,葉兄是從漢中而來?”
葉寂然不語,沉著臉喝了杯酒:“我是自王都過來的,我去過了恭州。”他抬起頭,“我見過憐箏了。”
楓靈心內(nèi)一緊:“她們還順利么?”
“不知道,我現(xiàn)身見她的時候是臘月二十七。”
葉寂然甩掉杜芊芊后便到了蜀國王都,恰趕上憐箏等人跟在棺材后面離城,他吃了一驚,不明狀況,便一路尾隨她們到了恭州,才算是明白楊楓靈不在他們之列的原因。
“憐箏發(fā)現(xiàn)了我,許是我被杜芊芊磨的,身手也笨拙了。”葉寂然自嘲地笑笑,“憐箏說擔心你的安危,知道你絕不可能在大年初一之前離開,所以叫我過來照應(yīng)你。”
所以他在錦城王府外守了四天,直到看到楊楓靈出王府。
楓靈默然:“這么說,一路上的尾巴是葉兄么?”
葉寂然搖頭:“不止是我,還有王府的人,我跟在他們后面的,他們沒進城,所以我現(xiàn)身來見你。”
楓靈松了口氣:“那就好。”
“不用我?guī)湍憬鉀Q掉?”葉寂然問。
楓靈連連擺手:“不用,有我在這里引著,憐箏她們會安全幾分——葉兄一路辛苦了,不過我這里還好,憐箏那里我實在不放心,我應(yīng)該還要北上一段時日,不知何日才能與他們會合,有勞葉兄到夷陵去照應(yīng)著憐箏他們可好?”
葉寂然盯著她:“我能說‘不好’么?”
楓靈訕訕:“這……”
葉寂然失望:“你不如她。她讓我來保護你時,我也問了一句‘我能說“不好”么’。”他眼神右移,似是回憶憐箏當時情態(tài),“她說,‘不能’,說得斬釘截鐵。”
楓靈沉默。
“憐箏與我認識她那時相比,變了不少。”葉寂然一笑,“變得更像個公主了,懂得命令我,懂得理解你的苦心。”
“是啊……”楓靈長嘆,尾音悠長,回憶起相識之初的憐箏,淘氣,嬌憨,任性,莽撞,時不時的小聰明,時不時的冒傻氣。現(xiàn)在的憐箏,行事不似以往胡鬧,而是有了目標,卻整個人沉悶了下去,變得深沉,變得顧全大局。
“楊悟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這些變化是你帶——不,是你造成的。”葉寂然換了個詞,“你又一次殺了她,逼她重生,這次,用的不是失心丹。”
葉寂然很少說得這么多,他喝了杯酒潤了潤喉嚨:“我說不出這變化是好是壞,比起上次的失心丹,自然是好的,然而,我知道她不開心。你,也應(yīng)該知道。時隔一年,你我的約定仍然有效,只要我想,我仍然可以帶走她。問題是,帶走她,她會更不開心。”葉寂然苦笑,“讓我一個武夫權(quán)衡這么復雜的事情,真是頭疼。”
楓靈久久不語,葉寂然說得無趣,兩人一同沉默了,兩人便沉默著對飲,直到小二上前來抱歉即將打烊。
“這事情終究會有個解決的,”付了帳,楓靈轉(zhuǎn)頭看向葉寂然,“無論如何都請葉兄去夷陵照顧著他們罷,畢竟——畢竟,護她如護我。”
葉寂然沒有看她:“知道了,我會去。”
她取了幾張銀票交與葉寂然,葉寂然亦沒有推辭,向她抱拳告別了。
楓靈獨自走在回客棧的路上,忽然覺得面上冰涼,她抬頭一望,飄飄搖搖,落雪了。
翌日,正月初五,落了一場雪,天地俱白,踏雪咯吱有聲,馬蹄過處,卷起一陣白色煙塵。
楓靈在山林間奔馳太久,渾身冰涼。她從馬上翻身下來,拔劍出鞘,舞了一套劍,身子仍是沒有拱起暖意。
心下一驚,她運功自探,尚未到一個周天,頓覺丹田處有疼痛襲來。楓靈一時愣了,周身寒意更甚。她躍上馬,只覺自己冷得神志不清,牙關(guān)一直打顫,幾乎無法攬住韁繩。她所騎之馬正是岳瑟給她的識途老馬,她想起岳瑟的話,伸手扳了下馬的左耳,馬兒靈巧地抖了抖頭,回頭看了下騎在自己背上哆哆嗦嗦的楓靈,打了個響鼻。
楓靈知會,即刻伏身貼在馬背上,馬兒嘶鳴一聲,向前奔去。馬毛蒸起的汗氣帶來幾分暖意,緩解了她些許寒冷,她戰(zhàn)栗著失去了意識,任駿馬將她帶向未知的地方……
上元節(jié)才過去,正午,夷陵天恩客棧來了不速之客,吵吵嚷嚷地要找憐公子。掌柜的說不服她,便向著樓上喊問哪位是憐公子,有人送東西來了。
聞聲,憐箏披著大氅從房里出來,田謙、愛笙和惜琴也聽到了聲響跟著她一同下了樓。
“奴是偎芳樓的,找到你們可真不容易,還得先去‘楓行’打聽。”來人掩口輕笑,妖艷的妝容和婀娜的身段兒惹得整個客棧的人矚目。聽著所來之處的名字便知道是勾欄楚館,憐箏緊蹙著眉:“你說你有東西給我們,誰送的?”
“是個姓楊的人。”那人笑嘻嘻地說。
四人頓時精神一振,憐箏仍是警覺:“你說真的?”
“奴家五更睡下,午時才起床,現(xiàn)在都沒清醒過來,哪兒有工夫和姑娘你玩笑。”來人仍是笑嘻嘻的,打了個呵欠,妝粉下確實有幾分疲憊之色,她細細打量憐箏一過,“你就是憐公子?怎么是個女的?”
旁里惜琴不耐:“廢話少說,有東西就拿出來。”
憐箏倒是笑了:“其實我內(nèi)里是個男的,如果姑娘你不信可以與我進屋試上一試,田謙,請姑娘來我房里。”落下話,轉(zhuǎn)身欲走。
那人哽住,見田謙僵硬著上前,不由得退了一步,忽然說了一句:“梨花院落溶溶夜,對下句。”
憐箏與愛笙對視一眼,均不解其意。惜琴倒是很快地反應(yīng)過來,雙頰飛上一抹紅暈,咬了咬下唇接道:“卻道海棠依舊。”(注:見第二部,十一章)
來人舒了口氣,撇撇嘴說道:“給你就是了。”她不情愿地掏出一個木鯉魚來。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
憐箏一愣,接過鯉魚,讓愛笙給了些賞錢。眾人一同上樓,進了房。
木鯉魚中有四封信,信封上分別寫著笙、箏、琴、謙。四人會意,各自拿了自己的那封。
紙是精美的蜀箋,字體頗為熟悉,端正偏瘦的魏碑。
田謙先將信紙擱下,道:“等了半個多月,可算有了消息,主子吩咐如此,我只得先走一步帶世子返京,但我實在不放心三位安全。”
憐箏淡淡答道:“沒事,我稍后去夷陵州府處表明身份,會有官兵護送我們。她還托了人一路護送。”
愛笙點點頭,與田謙道:“少爺說了些事情,稍后我們一起去處理下。”三人俱領(lǐng)了些事情,一起回頭看向惜琴,憐箏問道:“你那里說了些什么?”
惜琴面色古怪,紅得厲害:“她應(yīng)該是好得很——你們?nèi)ッΠ桑以诖颂幙词厣形呐d就是了。”
三人都是不解,但仍出了門,各自奔忙去了。
惜琴重新拿起那張蜀箋,摩挲著那紙上字體。楓靈給她的信最短,只寫了二十個字:“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州。”
“君愁我亦愁……”惜琴低頭嘆息,心頭涌起連番暖意。
“信到之日立尋有司護爾等返洛,余亦將徑歸洛陽,已囑葉兄幫襯則個,萬事小心,切切。尚安,勿憂,甚念。”憐箏再次讀信,想起出門前惜琴說的話,搖了搖頭。
“她不好。”
雖仍是偏瘦穩(wěn)重的魏碑,卻在落筆時顫了;紙是蜀箋,她仍在蜀國附近滯留;沒有托熟悉的楓行而是找了青樓的人,她在那邊不知又經(jīng)歷了什么際遇。憐箏眼中掠起一抹憂色:“楊楓靈,你可得將自己保周全。還有太多話,終究沒能說清楚。”
【金鑰匙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配樂:采蓮曲
不要問我為什么寫冬天的故事會用采蓮曲。我喜歡呀,很溫柔的感覺
連著通宵三夜了。。。。。四級你好,四級再見。pre 你好,pre再見。長安古意你好,長安古意再見。作業(yè)你好……作業(yè)還不能再見,擦淚,繼續(xù)寫作業(yè)去。
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桿頭。
欄桿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小小修了一下前幾章的bug,我忘了宜昌以前叫夷陵的OTL
最近有個大叔看的很認真,所以我順便加了個師徒關(guān)系圖。蘇詰的師傅比較多,他和楚韶靈關(guān)系近嘛,就讓楚韶靈頂替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