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禍水東引
一路上肅雍行的并不像行軍那樣快,走走停停的,難得到了一個大驛站,驛丞準備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如荼和肅雍對飲了幾杯,如荼捂了捂自己的臉,“我還是不勝酒力。”</br> 肅雍喝光一杯,吃了一顆花生米,才開口道:“你又不用應酬,這酒還是少喝為妙,人家不是都說這色乃刮骨鋼刀,酒乃穿腸毒藥。”</br> “你還知道這個呢?”</br> 如荼以為像肅雍這樣位高權重的人不需要應酬,隨性而為。</br> 肅雍笑道:“我也是要在人間生活的人好嗎?</br> 怎么就不知道這些。”</br> 如荼搖頭:“你倒是真不像。”</br> “王爺,寇老爺在外候著,想進來請安。”</br> 劉成進來說了一聲。</br> 肅雍則看了看自己的飯,直接道:“就說我在吃飯,不方便出去,讓他自行去吧。”</br> 說完,又跟如荼道:“這么大年紀還跑出來,我看肯定是私事。”</br> 不過這寇家到底只是個商戶罷了,肅雍不怎么放在心上,每天都有沿途的官員富商要跟他請安,像寇老爺這樣的人也太多了,他不用怎么專門操心。</br> 這邊劉成得了令,自然出去說去,寇老爺眼神一暗,“是,草民知道了,讓劉管事倒是白跑了一趟。”</br> 這老爺子倒是很懂人情世故,立馬就給了一個荷包給劉成,劉成推了一下,“這不過是我的分內事,不用您這樣。”</br> 寇老爺塞了幾下,見劉成收下,這才放心。</br> 他走出驛站,心想,難怪人家說兒女都是債的,他原本想借著肅雍對關鈺發(fā)難,畢竟他這個女婿實在是欺人太甚了,為了怕女兒過不好,寇家每年都倒貼不少錢,就這樣關鈺還不滿足,他娘也不滿足,還要他們給錢,不給就冷待自己女兒。</br> 如果他家只有麗娘一個女兒倒也罷,現下長媳陸夫人已經很不滿了,次媳也漸漸不滿,這樣一來,若是他太偏心了,恐怕倆個兒子也會有看法,不如這次過來把事情一次性解決,他和他妻子還有些私房錢,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在玉泉州,關家算是此地十分有名望的,寇麗娘看著病懨懨的兒子,不禁眼睛含著淚,“也不知道我的兒子什么時候才會好。”</br> “小姐,您就不該把咱們寇家送來的大夫給張姨娘的兒子,她的兒子虎虎生威的,倒是咱們家少爺現下病了,吃了藥也沒好。”</br> 平心而論,丫頭還是很忠心的,但是她跟著寇麗娘也實在是受罪的很,還不如做那姨娘的丫頭,待遇都比她高。</br> 小姐進門來便一直倒貼嫁妝,關家早在好些年前就只有個空架子了,要講排場都是用寇家的錢,就這樣小姐還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家。</br> “石榴,秦三傳話過來說是寇家老爺過來了。”</br> 寇老爺?</br> 寇麗娘站了起來,“是我爹來了。”</br> 石榴喜道:“小姐,你聽到沒有,是老爺來了。”</br> 寇麗娘卻緩緩坐下,“石榴,你讓我爹寫信進來就好,你也是知道的,婆婆嫌棄我娘家是商賈,我也怕我爹聽到什么不好的事情。”</br> “這怎么行呢?”</br> 石榴急道,“您這樣,不是傷了老爺的心嗎?</br>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也在嫌棄他呢?”</br> 要石榴說她家小姐在關家過的簡直就是非人的生活,如果老爺來一趟,接她們回去倒是好了,在寇家可比在關家好太多了。</br> 寇麗娘卻道:“也罷,我寫封信你拿出去吧。”</br> 原本沖來想為女兒做主的寇老爺,在門口站了半天,沒人請進去也就罷了,還吹了半天冷風,實在是讓寇老爺難得心涼了,尤其是之后,他看了信更是難受,女兒不關心他,倒是先提出讓他幫忙找大夫。</br> “老爺……”寇老爺擺擺手,“走吧,我們回去吧,你把隨行的戴大夫送來這里,等他進去這里后,我們就走。”</br> 管家聽到這里也是一嘆。</br> 老爺到底最后也要幫小姐一把,就是不知道小姐什么時候能夠醒悟。</br> 這些人對于如荼來說,早已是過往云煙,因為跟著肅雍,她總是能認識不同的人,在一個地方也沒有待很久,寇家對于她來說,能夠記得住的倒是只有陸夫人這個厲害的女人還是因為她找她買過宅子,其余的倒是沒什么印象了。</br> 從這個大驛站啟程后,玉衡倒是沒之前那么昏昏欲睡了,他一路上掀開簾子,看到騎馬的人更是躍躍欲試,肅雍當然知道他了,怕他吵著如荼,便一把把他從馬車上撈下來,玉衡坐在馬背上,一開始僵硬的很,后來慢慢的開始享受風呼嘯而過的場景……若非如荼怕他著涼讓他進來馬車里,恐怕他還想在外騎馬。</br> 為了控制他不出去,如荼只好道:“娘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沒有,我們這次回去,要先拜見皇上皇后,切記不可像在咱們王府一樣,要是惹了別人的眼,有時候我恐怕都無能為力。”</br> 皇權至上,這和在薊州不同,薊州是肅雍獨大,他能主持一切事物,可是在宮里,稍有差池,怕就是命都沒了,如荼很清楚。</br> 玉涵心中不以為然,臉上倒是看起來很受教。</br> 如荼見他這樣,也放心了。</br> 很快就到了燕京城下,城門打開,太子親迎,可謂是給足了肅雍的面子。</br> 茯苓跟如荼道,“王妃,這地下都一塵不染,恐怕為了迎接咱們王爺費了不少心力。”</br> 外面肅雍從馬上翻身而下,“臣弟參見太子。”</br> 其實肅雱的手下也不是沒有擔心過,這肅雍功高震主,萬一有不臣之心,肅雱可怎么辦?</br> 但見肅雱一片從容扶起肅雍,神情十分激動,他的幕僚們皆點頭,這才是儲君,有容人之雅量。</br> “雍弟快起,你我兄弟二人幾年未見,得知你大捷,兄長實在是為你高興。”</br> 肅雍被他托起,倒也沒謙虛幾句:“沒辦法,有我在,韃靼人肯定不敢亂來。”</br> 他從來不喜歡謙虛,現在也是如此,如果沒有他,還真的沒辦法讓長達一兩百年侵擾中原的韃靼俯首稱臣。</br> 如荼聽了覺得好笑,肅雍就是這么孩子氣。</br> 那些下臣們心里嘀咕,這也太不謙虛了,眾人看他都有一種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的心態(tài)。</br> 但是如荼很清楚,肅雍壓根就不會樓塌,他會永遠佇立在那兒。</br> 肅雱聽到他的言論,笑道:“雍弟還是這樣。”</br> 太子又請肅雍一起上前走,“父皇母后為你準備了接風宴,走吧。”</br> 到了宮門,如荼扶了扶髻,隨著丁媼下了馬車,很快就到了熟悉的鐘粹宮,鐘粹宮現下是皇后住著,男人們自然在正殿,女人們卻在皇后處,孟皇后還是一樣,顯得那般高不可攀。</br> 如荼依照女官指令行完禮后,孟皇后眼含淚水的扶起她,“老二媳婦,可總算是看到你了。</br> 咱們楚國終于保住了,日后,你和雍兒也好好的。”</br> 這話能說的面不改色的也只有孟皇后了,若是如荼真的很相信她,那么她恐怕就和孟雁秋一樣的命運了,想到這里,她又和韓氏以及孟雁秋行禮。</br> 韓氏立刻道:“弟妹還請起,聽聞太原王打敗韃靼,父皇母后都為咱們大楚高興。”</br> 孟皇后笑道:“你父皇說了,若是你和雍兒若是有二子,次子也以親王之禮相待。”</br> 這是極大的榮寵了,如荼很清楚,她連忙又要跪著謝恩,韓氏又趕緊扶她起來,“弟妹這是做什么,二弟立下了這樣的大功,這是應該的。”</br> “王爺不過是盡他能盡的本分而已,還多謝父皇和太子抬舉才是。”</br> 如荼向來謙恭的很,她的禮數讓旁人都挑不出問題來。</br> “咱們妯娌都是一家人,何必這般多禮,謝來謝去的反而外道了。”</br> 甫一坐下,孟皇后便招來歌舞,舞姬們腰肢跳的都快折斷了,如荼也舉杯同大家一起共飲,她便在席間說出了自己收養(yǎng)義子一事。</br> “王爺和我收養(yǎng)了一個養(yǎng)子,這火炮啊還就是他畫出來的,母后何時有空,我?guī)^來見您。”</br> 孟皇后想,還真的是什么好事都讓她遇上了,六歲的小孩子竟是個神童似的人物,她面上卻不動聲色,“哦,似有耳聞,聽說雍兒還幫他請封了爵位,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物。”</br> 若是可以,她也不是不能拉攏,小孩子嘛,好拉攏的很,孟皇后如是想道。</br> 孟雁秋面上羨慕道:“真是什么好事都讓二嫂碰到了,當時我們一起出城的,你逃過一劫,我卻被抓去魏國做牛做馬,如今我們玏兒都沒好過來,現下二嫂又收了那樣能干的義子,我真是羨慕你的運氣。”</br> 孟雁秋的不平衡如荼當然能想到,但是沒想到現在她就開始發(fā)難了,再看看韓氏,她心中了然,孟雁秋哪里是真的故意捧殺她,可能就是做給韓氏看的,她也反過來對韓氏道:“要說羨慕我是最羨慕太子妃的,一直穩(wěn)穩(wěn)的在燕京為咱們守著,當初說把瑞哥兒和瑚哥兒交給我,我沒見到人,故而先走了一步,對了,太子妃,瑞哥兒瑚哥兒還好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