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薇南地震發(fā)生時, 林嶼肆剛結(jié)束完今天的交流活動,去附近花店買了束風(fēng)鈴草。
迫不及待想見到她,去山區(qū)的路上, 實在沒忍住給她發(fā)了條消息。
又怕破壞神秘感和驚喜效果,只能裝模作樣地拍張照片過去,沒有配上任何文字。
估計那邊信號不好,一直沒收到回復(fù)。
他收起手機(jī)。
兩個小時后, 車停在中轉(zhuǎn)站,開往蔚南的班次最早要四十分鐘后才能發(fā)動, 林嶼肆又掏出手機(jī)看, 還是沒有消息。
就在這時, 整個路面忽然開始震動,乒乒乓乓的一陣響動,手上的風(fēng)鈴草沒拿穩(wěn), 掉在地上,被掉落的日光燈軋成碎渣,汁液流了一地。
他憑借本能跑到空曠地帶,看見遠(yuǎn)處大大小小的石塊從山頂滾落,視線里是灰蒙蒙的一片。
地震了。
一夕之間,世界變了樣。
像被奪了舍, 他雙腳定在原地,心里的恐慌成倍增長。
網(wǎng)絡(luò)徹底癱瘓,電話、信息通通撥不出。
他無從知曉她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越靠近薇南,震后的場景越是觸目驚心,整個村莊幾乎被夷為平地。
路被封鎖, 不讓進(jìn)。
“我是杭城古安區(qū)潮河消防支隊特勤中隊中隊長,林嶼肆——”
地震發(fā)生后的第一時間,林嶼肆就跟賀敬誠打了報告,估計是賀敬誠已經(jīng)跟這邊的救援隊打好招呼,等他拿出證件,武警輕輕點頭,沒再阻攔。
路被石塊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車開不進(jìn)去,他跟隨大部隊抵達(dá)薇南小學(xué)。
救援行動剛部署完畢,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聲:“你們快去救我的孩子!”
女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男人在一旁罵罵咧咧,好幾次要往警戒線內(nèi)沖,被現(xiàn)場維持秩序的武警攔下。
“我兒子還在里面!你們快去救他!我們家就這一根獨苗,沒了可咋整!”
“搜救工作已經(jīng)在進(jìn)行了,請配合我們的工作,耐心等待。”
“都到什么節(jié)骨眼上了,還讓我們等?敢情埋的不是你們家孩子,你們就不用著急了!”
有人起了頭,一時間四面八方都是來自家長的哭喊和抗議聲。
氣壓急速下降,秩序瞬間亂套。
林嶼肆太陽穴突突跳著,忍耐力早已繃到臨界值,朝為首的男人吼了句:“不幫忙就給我閉嘴,少他媽在這添亂。”
男人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嗓子震懾到,閉上嘴,不一會又開始小聲抱怨。
從廢墟里抬出來的十個八個沒了生命體征,剩下的兩個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沒多久暴雨又開始下起來,給搜救難度增加不少,每位幸存者臉上盛滿劫后余生的驚恐。
陰沉沉的天色,生離死別的哀慟彌漫在空氣中,林嶼肆的心被牢牢揪著,每抬出一個人,他都會循聲看過去。
希望是她,但更害怕是沒了呼吸的她。
膽戰(zhàn)心驚地進(jìn)行了長達(dá)六個小時不間斷的搜尋與施救,體力漸漸不支。
滿頭大汗,衣服上蓋滿了灰塵泥土,手心手背全是被石板鋼筋割破的口子,一處剛結(jié)痂另一處就開始冒血。
“快來人!這里救出一個!”有人喊了聲。
林嶼肆下意識往那看去——
是了!那就是她!
他不可置信地紅了眼,一路跌跌撞撞沖過去,被石板絆倒,膝蓋狠狠磕了下,感覺不到疼似的,手腳并用,幾乎是爬過去的。
后來回想起這一幕,自己也止不住發(fā)笑,當(dāng)真又傻又狼狽。
重見天日,喬司月眼角被光刺出生理性眼淚,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直到她聽見一道熟悉的男嗓:“唯唯。”
霎那間,眼淚噴涌而出。
一切好像塵埃落定了,那顆搖搖欲墜的心臟終于落到實地。
她還活著,也等到了他,不是做夢,真好。
眼前還是模糊,她只能憑借氣息辨別他的方位,從唇齒間溢出來的兩個字,輕淡的像摸不著邊的風(fēng),“阿肆。”
很早以前就想學(xué)別人這般喚他,可沒想到第一次會是在這種場合下。
“我在。”
林嶼肆視線從她滿是血淚的臉上挪開,落在自己被鮮血浸染的白t上,呼吸滯了滯。
仿佛那雙傷痕累累的手攥住的不是他衣領(lǐng),而是胸腔里惴惴不安的心臟。
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別怕,我就在這,我陪著你。”
想抱住她又怕壓到她傷口,只能在原地手足無措。
兩名醫(yī)生扛著擔(dān)架跑來,林嶼肆想跟上救護(hù)車,被醫(yī)生攔下,“非家屬不能上車。”
“我是——”他目光掃過那張慘白的臉,心臟一緊,“她未婚夫。”
喬司月已經(jīng)疼到快沒有知覺,周遭的聲音仿佛被過濾掉一般,只能聽到他的,尤其是最后四個字,這讓她找回些力氣,手指在他手背上點了點。
林嶼肆稍愣,收緊,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下,“是不是疼?”
“不疼,我想告訴你——”她咳了幾聲,臉更白了。
醫(yī)生拉來氧氣罩想給她帶上,她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過去,醫(yī)生一時心軟,垂下手提醒了句:“就兩分鐘。”
足夠了。
喬司月眨了眨眼,以示感激,目光輾轉(zhuǎn)重新落回他身上,“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要是答應(yīng)和你在一起,這到底是出于單純的喜歡,還是受到過去耿耿于懷的執(zhí)念支配。”
語速極慢,聲音也輕,捶打在人心上卻格外有力。
別說了,我們先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好不好?
林嶼肆心揪成一團(tuán),她執(zhí)拗的樣子截斷他的心里話,最后只能順著話題問下去:“那現(xiàn)在找到答案了嗎?”
喬司月唇角很淺地彎了下,“我喜歡的是過去的清爽少年,也是現(xiàn)在義無反顧出入生死場的英雄。”
燈光照拂在她臉上,白到瘆人的臉色有了幾分生氣,“九年過去,我還是只喜歡你。”
林嶼肆心臟重重跳了幾下。
喬司月眼皮像壓著一床棉絮,重到快要睜不開,意識也所剩無幾,但這一刻她還是想把話說完,想把最直白的情緒袒露于他。
“感情這種東西是算不清的,我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只知道,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我是不甘心的 。”
“我的人生有太多的遺憾,但那些事情在你面前好像都是微不足道的。”
“你聽明白了嗎?我們已經(jīng)錯過了九年,我不想再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聽明白了。”一旁,醫(yī)生拿起呼吸罩不由分說地蓋在她臉上,“小姑娘你還有一輩子的話能說,咱不急在這一時哈,閉上眼睛休息會,一覺睡醒后保證讓你第一眼就能見到自己的心上人。”
“……”
林嶼肆跟著哄:“就在這陪著你,哪也不走。”
好,她在心里應(yīng)道。
喬司月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三天上午。
那醫(yī)生沒有騙她,第一眼,她見到的人就是他。
估計很久沒有休息過,眼下青黑異常明顯,下巴冒出胡渣。
看見他這副憔悴的模樣,她眼睛泛酸。
“是不是傷口開始疼了?”
算上時間,麻藥藥效差不多已經(jīng)過去。
林嶼肆不受控地想起她身上密密匝匝的傷口,不深,但也快心疼死他了。
喬司月?lián)u頭,沒覺得疼,就是困,也沒什么力氣。
“餓不餓?”
喬司月點頭又搖頭,餓,但沒什么胃口。
林嶼肆摸摸她的臉,“我去給你買粥,乖乖等我回來。”
喬司月很輕扯了扯他衣袖,不肯的意思。
“想睡。”你別走。
“那再睡一覺。”
她真的沒力氣說話,閉上眼睛很快睡過去,這一覺又睡了將近半天。
林嶼肆不在,她盯著天花板發(fā)了會呆,才把心里的恐慌壓下。
有護(hù)士來換吊水,“醒了?覺得身體怎么樣?”
“腦袋還有些疼。”喬司月抬手碰了碰被紗布纏繞的額頭,松開后問:“沈嘉呢?”
護(hù)士一臉茫然,于是她改口:“跟我一起送來的女孩呢?”
對面瞬間紅了眼,工作兩年,她也算見過不少生離死別,但像這種大規(guī)模的天災(zāi),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送來的人多數(shù)都受了重傷,其中能搶救回來的少之又少。
一想起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面,她喉嚨一梗:“送來的路上人就沒了。”
鋼筋插中腹部,不算致命傷,可惜耽誤的時間太久,失血過多,甚至沒能熬到醫(yī)院,在半路徹底沒了呼吸。
喬司月猛地一怔,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癱坐在床上,好長一段時間都陷入一種昏蒙的意識狀態(tài),直到落日余暉的殘光撲照在臉上,手腳才漸漸恢復(fù)知覺,一瞬的工夫,眼淚成串一個勁往下砸。
看的林嶼肆心口一緊,沖到她床頭,“怎么哭了?”
喬司月?lián)u搖頭,眼淚還是止不住。
“不哭好不好?”他用哄小孩的語氣,單手托住她的臉,另一只手輕輕捻去她的淚。
“沈嘉沒了。”喬司月努力按捺住洶涌的情緒,但聲線還是泄露了一絲哭腔,“她不應(yīng)該死的。”
要說應(yīng)該,又有誰是應(yīng)該死的?
災(zāi)難發(fā)生的這一刻,所有人都想活下。
“災(zāi)難面前,很多事情是無能為力的。”林嶼肆視線在她通紅的眼睛上停留片刻,坐在床頭,搭上她右肩,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哄著,用林行知的話說就是:“我們能做的是盡人事,再聽天命。”
喬司月又開始哭,過去二十幾年加起來流的眼淚估計都沒今天多。
林嶼肆沒再阻止,一次性哭個痛快也好。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jīng)]有力氣,趴在他肩頭吸了吸鼻子,“你剛才干什么去了?我醒來第一眼沒看到你。”
像質(zhì)問,更像撒嬌,把依賴藏進(jìn)每個字音里。
要怪就怪她現(xiàn)在太難過了,才會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
“打電話匯報工作去了,怕吵著你。”林嶼肆笑了笑,她這樣子真可愛。
喬司月哦了聲,“外面情況怎么樣?”
“不太樂觀。”
地震發(fā)生時,只有兩個班級在空曠天底下活動,其余班級都在教室上課,一樓情況還好,那些高樓層的孩子,傷亡嚴(yán)重。
窗外一陣陣風(fēng)吹進(jìn)來,堵住嗓子眼,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晚飯時間,林嶼肆去領(lǐng)了一份盒飯一碗白米粥。
鼻尖濃郁的消毒水味,甚至還殘留著石灰和血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喬司月沒什么胃口,只能小口抿粥。
見她停下,林嶼肆問:“不吃了?”還剩下半碗。
“吃不下了。”非常時期,各方面的物資供應(yīng)稀缺,她是不是太浪費了?
喬司月蓋上蓋子,補(bǔ)上一句:“我明天早上再吃。”
林嶼肆又把蓋子打開,三兩口喝完,“明早吃別的。”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喬司月靠在枕頭上,“你待會要出去嗎?”
林嶼肆一面收拾一面回答:“不出去,留下來陪你。”
“你還是出去吧。”
“……”
“現(xiàn)在有更需要你的人。”
林嶼肆好氣又好笑,捏捏她的臉:“第一次見到像你這種這么著急把自己男朋友往外推的人。”
怎么這么傻,能不能活得自私點。
喬司月愣了下,因他這句話,想起自己在救護(hù)車上那段“告白”,后知后覺的羞赧浮上雙頰,所以他們這就算在一起了?
可為什么覺得這么不真實?
看穿她的心思,他只好攬住她,摁在胸口,“別想東想西的,我就在這。”-
后來那幾天,林嶼肆都去幫忙了,剛將一把一名傷者抬到救護(hù)車上,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得很慢,東張西望的。
這些日子他醫(yī)院、災(zāi)區(qū)兩頭跑,幾乎沒怎么休息過,人糙到不行,每次結(jié)束完搜救回醫(yī)院前,都會先簡單沖洗一遍,但這會她出現(xiàn)得太過突然,他只能用衣袖抹一把臉上的灰,“怎么過來了?”
喬司月伸手替他抹干凈,“想來幫忙。”
林嶼肆認(rèn)真看她幾秒,不攔,“累了就休息,要是傷口疼了第一時間停下告訴我,知道嗎?”
喬司月點頭,等人走后,摸了摸被他輕輕拍過的后腦勺,彎起唇角笑了笑,真把她當(dāng)小孩子了嗎?
一周后,搜救工作結(jié)束,參與搜救幾千名的軍人、消防員、志愿者,以及幸存的村民在開闊地帶舉行了一場悼念。
這天的風(fēng)刮得又大又急,裹著細(xì)密的灰塵與沙粒,接連幾場暴雨還是沒能沖刷掉空氣里濃重的血腥味。
陰霾密布,籠罩在廢墟之上。
蔚南小學(xué)的所有幸存學(xué)生都來了,個個穿著素白小衫,嘴里一遍遍哭喊著沈嘉的名字。
喬司月喉嚨一下子哽住,攥緊手中的紅繩,還是沒忍住眼淚,山風(fēng)吹得臉頰刺痛。
悼念會結(jié)束,班上一小姑娘拽住喬司月的手問:“我媽媽還有我姑姑她們都說,嘉嘉老師沒了,小喬老師,沒了是什么意思?是和我爸爸一樣再也回不來了嗎?”
喬司月喉嚨哽得難受,蹲下身輕柔地?fù)崛ヅ⒛樕系臏I光,“別哭,嘉嘉老師是去找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她會在另一個地方生活得很好。”
話音落下,她想起沈嘉在失去意識前,拜托她的事情:“司月姐,如果我沒能撐下去,你能代替我去看看他最后生活的城市,還有告別的地方嗎?”
“小喬老師,你是不是也要離開了?”
手指被人扯了幾下,喬司月斂神,沒正面回答,摸摸她腦袋,“我會經(jīng)常回來看你的。”
“那拉勾。”小姑娘這才笑起來。
喬司月伸出小拇指勾住,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沈嘉的笑臉,笑著笑著眼眶又開始發(fā)潮。
當(dāng)天下午,志愿者分批坐大巴回縣城,林嶼肆跟當(dāng)?shù)氐南乐ш犞笇?dǎo)員聊了會,喬司月先一步上車,坐到最后排靠窗位置上,拿出素描本,想將在薇南見到的所有人,包括這幾天發(fā)生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沒多久,林嶼肆上車挨著她坐下,眼尾下垂,指著素描本上的人像問:“這就是你說的沈嘉?”
“嗯。”喬司月輕聲說,“她比我畫的要漂亮很多。”
沉默了會。
“大一那會為什么想到去參加這種志愿活動?”
之前他就想問了,一直沒找到機(jī)會。
喬司月眼神閃了下,壓抑的情緒涌上心頭,“你不是問我為什么沒有填報北京的大學(xué)嗎?我報了的,我所有的志愿都在北方,因為你說你會去那里,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我想離家遠(yuǎn)點。”
她把素描本合上,指甲摳著頁腳,“可是,他們偷偷改了我的志愿。”
這么多年過去,她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每次回想起來,肺腑就像被一雙手緊緊攥住,窒息感密不透風(fēng)地包裹住她。
林嶼肆猛然怔住,他設(shè)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但所有原因的本質(zhì)都脫離不了她的主觀意識,偏偏現(xiàn)實比他想象的還要殘酷。
她曾經(jīng)這么努力地生活,可還是逃不了被一點點奪走希望的結(jié)果。
“我做過很多努力,可到最后,除了接受沒有任何辦法。上大學(xué)后,我就再也沒回過家。我以為用這種方式可以擺脫他們對我的掌控,但實際上并沒有起太大的作用,他們對我的精神壓制,早已經(jīng)不是我單方面努力就能擺脫的。”
“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原地踏步,不敢回憶過去,也看不見未來,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生命可以隨時終止一樣。后來,悅檸給我介紹了宋云祁,他建議我多出去走走,旅游或者參加各種活動,總之不要把自己困在同一個地方,我聽了他的建議,所以報名了各種各樣的志愿活動。”
“我第一次參加支教,去的是一個比薇南還要貧窮落后的小山村,那里的小學(xué)整整六個年級加起來還不到五十人,他們連蠟筆都沒見過。”她笑起來,“幸好我在出發(fā)前,給他們每個人準(zhǔn)備了一套水彩筆和蠟筆。”
這對于那時剛開始替人畫稿賺錢的她來說,算得上一筆巨款了,但在見到他們臉上露出的笑容后,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離開前他們對我說,謝謝你喬老師,教會了我們從來沒有學(xué)過的東西。
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我還能這樣活著,原來我活著還是有意義的,我這雙手還能創(chuàng)造出有價值的東西。”
林嶼肆眼里藏著笑。
她現(xiàn)在這副模樣,包括她闡述的這些過往,都讓他覺得陌生,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這就是她。
她就是這樣一個外冷內(nèi)熱的人,他在火場逆行救人時,她同樣在用畫筆、一顆滾燙的心溫暖別人。
如此純善如此勇敢的人,是他的女朋友,以后還會是共度余生的妻子。
人生爾爾,也算值了。
被他盯得有些難為情,喬司月?lián)狭藫媳亲樱拔抑牢夷懶∨橙酰瑥那笆乾F(xiàn)在也是,如果我想退縮了,到那時候——”
林嶼肆眼神變得不一樣了,冷不丁打斷:“喬司月,你挺行啊,這才剛在一起多久,你連后路都想好了。”
他抬手捏住她嘴唇,不讓她發(fā)出半點聲音。
“……”
實際上他也沒用多少力,喬司月輕而易舉就能扯下他的手,眉眼不自覺染上幾分笑意,“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空氣安靜幾秒,她看著他眼睛,認(rèn)真說:“到那時候,你就抓住我,”每個字音沉穩(wěn)又堅定,“牢牢抓住我就好了。”
林嶼肆左手扣住她右手,然后一寸寸地收緊,感受著彼此手心傳遞出的熱流,眉宇間的疲憊漸漸退卻,全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
想說很多話,但這些話在這一刻又顯得繁贅,索性閉上嘴,安靜感受著和她共同呼吸著的同一片空氣。
青草氣,還有花香,不同于災(zāi)區(qū),是生機(jī)勃勃的味道。
喬司月低頭看著他們緊緊相握的手,心臟還在劇烈跳動,她咬了下唇,又說:“還有,我可能沒辦法一下子做到百分百的坦誠,但我會慢慢改的。”
“沒騙我?”
“不騙你。”她鄭重其事地保證。
“從現(xiàn)在開始?”
“從現(xiàn)在開始。”
林嶼肆挑了下眉,輕笑一聲:“那想不想接吻?”
突然說這個做什么?還是在這種場合。
喬司月看著前排密密麻麻的人頭,臉頰迅速攀上紅暈。
他還是笑,臉湊近了些,粗糙的指腹摸索著她的唇角,“你答應(yīng)過的,坦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