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看得出來馮父是國營飯店的常客,一進門就有服務(wù)員打招呼,“哎喲,老馮來了?今兒看起來心情不錯。”</br> “那是當(dāng)然,我閨女要進塑料廠上班了,不得慶祝一下。”馮父三言兩語間就將這事宣揚了出去,不管其他的,這年頭家里多了一個工人就是值得驕傲的事兒。</br> “哎喲那是得慶祝一下。”服務(wù)員也驚了一下,沒想到這馮家閨女還能有這造化:“巧了,正好今兒個大師傅做了紅燒肉、紅燒魚,你可有口福了。”</br> 都這么說了,馮父當(dāng)然不會拒絕,這年頭國營飯館通常會留菜,像紅燒魚想吃還不一定吃得著,有人主動提出來,當(dāng)然得吃:“紅燒肉、紅燒魚我都要,再來盤餃子,六兩米飯,一份番茄雞蛋湯、一份蔬菜。”</br> 既然要做給人看,馮父也沒摳搜,大手筆的點了四個菜,兩份主食,在窗口交完糧票和錢,這才坐下。</br> 馮母在塑料廠的時候就和他們分開回家接馮老太了,途中又叫上了兒子一起。</br> 沈青姝吃得很滿意,這時候的國營飯店的大師傅都得考證上崗,有時候還會接待外賓,手藝那是沒話說,而這豬肉更是正兒八經(jīng)的土豬肉,沒用飼料喂養(yǎng)。</br> 醬紅色的紅燒肉,顫巍巍的泛著油潤的光澤,肥而不膩,軟糯黏牙,入口即化,就那個汁水濃稠鮮香,泡著飯都好吃。</br> 紅燒魚也是肉質(zhì)鮮美,輕輕一夾就是一筷子,極嫩。</br> 這具身子沒吃過什么好東西,聞著味就把饞癮勾起來了,沈青姝都有些止不住筷子,埋頭大快朵頤。</br> 而另一頭,沈家。</br> 王美玉帶著兒子下班回家,面對著冷鍋冷灶愣了下,往常都是原主做好飯,她回來只需要拿一下碗筷就行了,今天別說做飯了,廚房里連個人影都沒有。</br> “死丫頭人呢?”王美玉取下脖子上的大紅絲巾,張望了一眼,“老娘辛辛苦苦上班回來,你呆在家里連飯都不做,懶死你得了。”</br> 她嚷嚷了半天也沒見沈青姝從房間里出來,氣不打一出,正巧看見沈青蓮捂著胯骨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叫住她問道:“你姐人呢?”</br> “我不知道,姐姐下午就出門了。”沈青蓮弱弱道。</br> 說話間她輕聲嘶疼了一下,不過王美玉沒在意,她現(xiàn)在只想找到沈青姝,讓她做飯。</br> 沈青蓮眼波微閃,抿了抿唇不再說話。</br> “媽,飯好了沒有,我快要餓死了。”沈青柏剛開始上班,即便是有親媽帶著,也累得夠嗆,這會兒一回家往后一仰就癱在了沙發(fā)上。</br> “快了快了,你餓了就先吃點江米條墊墊。”王美玉也沒時間去計較沈青姝跑哪兒去了,兒子嚷嚷著餓了,只得恨恨地瞪了沈青姝的房間一眼,轉(zhuǎn)身鉆進了廚房。</br> 但她多少年沒正兒八經(jīng)進過廚房了,做飯做得像干仗,沈青柏越催,她越手忙腳亂。</br> 等沈大江回到家,看見的就是王美玉差點把廚房炸了的樣子,一會兒磕到了,一會兒被油崩了,霹靂翻天的動靜極大。</br> “美玉,飯好了沒啊?”父子倆一個德行,沈大江放下公文包給自己泡了杯茶,翹著二郎腿靠在藤椅上。</br> “催催催,就知道催!”王美玉無能狂怒。</br> 沈大江惺忪地摸了摸鼻子,和同樣被噴了的兒子對視一眼,這婆娘今天吃炸藥了?脾氣這么沖。</br> “你媽怎么回事啊?”沈大江敲了根煙點上。</br> 沈青柏目光落到自家老爹的大前門上,躍躍欲試。</br> 沈大江看了他一眼,笑罵道:“臭小子,盡想著老子的好東西。”話這么說還是抖了根煙給他。</br> 沈青柏瞇著眼學(xué)著他吞云吐霧的樣子吸了一口,“還不是我姐,不知道跑哪兒鬼混去了,飯都不做。”</br> “別成天把鬼混鬼混掛在嘴邊,你姐還沒嫁人呢,你還想不想娶媳婦兒了。”沈大江瞪了他一眼。</br> 沈青柏不甚在意地癟癟嘴,不過事關(guān)自己娶媳婦兒的事,沒再多說什么。</br> “小蓮快過來幫媽媽端菜。”王美玉在廚房里扯了一嗓子。</br> 等菜上桌,沈青柏也不等人,抄起一筷子番茄炒雞蛋塞進嘴里,還沒等他細嚼,下一秒哇的一聲吐了出來。</br> “呸呸呸,媽你是放了多少鹽,齁咸。”沈青柏連忙灌了口水,呲牙咧嘴道。</br> “怎么可能?”王美玉也跟著嘗了一筷子,臉色微變。</br> 母子倆大眼瞪小眼,沈青柏一臉‘看看吧,我就說很咸’的樣子,氣得王美玉一巴掌呼他肩膀上。</br> “欸,媽你打我干啥?”沈青柏哆嗦了一下,嘟囔道:“咸還不讓說。”</br> 但這菜做都做了,總不能不吃,一家人黑著臉一邊灌水一邊下菜,好不容易才把這頓奇奇怪怪的晚飯給糊弄過去。</br> 吃完的那一刻,沈大江松了口氣,連飯后一根煙的欲望都沒有了。</br> 沈青姝還不知道這個家離了她一天就不轉(zhuǎn)了,這會兒正在積極地給沈青蓮?fù)诳印?lt;/br> “馮叔,我聽翠翠您說在知青辦上班,我一直很敬佩像叔叔您這樣推動人民工作默默奉獻的人。”沈青姝先拍了個彩虹屁。</br> 馮父聽著好話也感覺渾身舒坦,知青辦的工作也沒外人想的那么好做啊,看起來風(fēng)光無兩,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罵他們,這會兒好不容易有個欣賞他們工作的小年輕,可不得飄飄然了嗎。</br> 緊接著,沈青姝又開始義憤填膺起來,“我打心里佩服叔這樣的人,努力推動祖國的建設(shè)工作,為建設(shè)新農(nóng)村注入新鮮血液,可有些人竟然試圖渾水摸魚,阻攔你們開展工作!”</br> 這話說到馮父心坎上了,他們知青辦開展工作也時常遇到瓶頸,完成不了上面指派下來的任務(wù)就得挨批。</br> “小沈啊你有什么辦法?”馮父端正起來。</br> 沈青姝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道:“叔你可高估我了,辦法算不上,只不過是一有些不成熟的想法。”</br> “年輕人,膽大說。”馮父鼓勵道。</br> “叔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托大一回,我覺得建設(shè)祖國這種事,不僅得宣傳工作得到位,核實工作也得加強。”沈青姝點出問題的關(guān)鍵。</br> “主席同志都說過,上山下鄉(xiāng),建設(shè)農(nóng)村事光榮的事。可某些思想覺悟不夠高的同志,明明滿足條件卻遲遲不上報,渾水摸魚阻攔工作進展,給城市添負擔(dān)。”</br> 下鄉(xiāng)這么好的事,當(dāng)然要懂得分享,黑心蓮拿來吧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