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第21章
林青鴉來的這家影樓的老板是個富二代, 開店原本就是玩票性質,做起來以后也沒照管,直接撂給了經理, 常年不在店里。
今一聽唐亦來了,他撂下一眾狐朋狗友,親自從附近的會所驅車趕回來。
一進大堂,他們正原地躊躇的經理就迎上來:“老板。”
“真是唐亦?”
“是, 確定幾遍了。唐家牌號的那車現(xiàn)在就停在咱們停車場。”
“稀奇了,他唐家什么產業(yè)沒有, 犯跑來這小破影樓里拍照?”
“……”
經理一憋, 到底沒敢這怎么也是您的破影樓。
影樓老板姓封, 叫封如垣,年紀在三歲上下, 也是富二代圈子里有名的浪蕩子弟。
封如垣和唐亦見面,但私交不深——這北城里世家也分三六九等, 一朝乍富的多如牛毛,但唐家這代代傳下來根深蒂固的望族名門, 一巴掌里都數(shù)。
所以年輕人里,能和唐亦平輩論交的約等于無。
何況那也不是個隨和的主。
鬼知道今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會想起跑這么一小影樓來。
封如垣一邊腹誹, 一邊往電梯間走:“你電話里, 他是帶個女人來拍寫真?”
“對,生面孔, 沒見。”
“不是虞瑤?”
“真不是, 一樣年輕漂亮,但這個更,”經理猶豫, “濃艷一些?”
“嗤,這傳聞里男女不沾的唐家太子爺還真是一朝開竅,來年的麻局里凈聽他的桃色新聞了。”
這句經理不敢接。
兩人進了電梯里,封如垣不端架子,自己抬手要去按樓層,隨口問:“他在樓上貴賓室?”
“沒,沒在。”
“嗯?”封如垣回頭。
經理表情古怪:“我們想讓唐先生去貴賓室,但他不同意。”
“那他在哪?”
“攝影棚。”
“……?”
影樓地下層是有個大型攝影棚,里面切成區(qū)塊,沒單獨隔間,工作人員加上各設備的維護人員,亂七八糟,難免人多雜亂。
封如垣自己都沒下來幾回。
今周日,本該人多事亂,但下來以后兩人卻發(fā)現(xiàn),攝影棚里比平常閑散時都安靜些。
“功臣”不用,就是場邊上坐在把歐式沙發(fā)椅里的那位。
封如垣走去時,那人正懶洋洋地靠在椅背前,半垂。卷發(fā)下露出冷白的額角,他生漂亮的面孔上情緒寡淡,眸子都透冷冰冰的漆黑,深處又像按捺什么躁郁的情緒。
擱在扶手的左手臂上襯衫微卷,腕骨線條凌厲,一直延伸到垂的指掌,修長的指節(jié)間把玩一根香煙。
朝下,香煙在指間轉挪,每次險險欲墜,卻又總是被勾回。
封如垣觀察了幾秒,甩開經理走去:“午啊,唐總。”
唐亦聽見聲音,緩了一兩秒似乎才回神,一掀簾。對視,唐亦薄唇微動:“封如垣?”
封如垣受寵若驚:“沒想到唐總還記我?哈哈,我的榮幸啊。”
“……”
記是一回事,搭不搭理是另一回事。唐亦像沒聽見他的奉承,沒什么興致地垂回。
封如垣毫不意外。
平心而論,唐亦的個人能力在整個二代圈子里都是頂尖的,但除了“瘋子”的名號外一貫沒什么口碑。
大原因就在這人的性格上:瘋也就算了,偏還性子輕狂,像誰都不怕罪,更懶放入。
不,太子爺嘛,什么稀奇古怪的脾氣不正常?
封如垣一點生氣的意都沒有,在跟來的經理主動拉開的椅子前坐下來。
他笑瞇瞇地跟唐亦搭話:“聽您是陪人來拍寫真?”
沉默幾秒。
唐亦垂的細長睫動了動,他像想到什么,撩起:“這家影樓是你的?”
“是。唐總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我能做主。”
“什么都行?”
“當然。”
“,”唐亦底按的躁戾終于漏出一點,他薄唇輕挑,尾揚起來朝某個方向示意了下,“那棚子。”
“嗯?”
封如垣順唐亦的目光轉回身,見不遠處的一塊分區(qū)攝影棚區(qū)——為了控制攝像采光,每個客人的攝影場地都是拿密不透風的遮光布蓋的。
唐亦示意的是3號棚區(qū)。
封如垣還沒等轉回來問,就聽見腦后那個聲音輕飄飄的:“不用別的,把它掀了就行。”
“……”封如垣,“?”
桌旁寂靜數(shù)秒。
經理尷尬地彎腰提醒:“唐先生,同您一起來的那位小姐是在2號攝影棚區(qū)拍攝寫真。那是3號,是另一位客人——”
“我見了。”懶洋洋的低聲打斷經理的話,唐亦靠回椅背,哼出一聲薄薄的笑,他漆黑的撩起來向經理,“你覺我瞎嗎?”
經理噎住,不敢吱聲了。
這片刻間封如垣心電轉。在唐亦目光落回來以前,他已經掛起無害的笑:“唐總給面子提要求,那必須照辦啊。您稍等,我這就去安排。”
“……”
封如垣走到角落,收了他神示意的經理也跟來。
封如垣停下,轉身問:“你去查查,3號棚的是什么人?”
“不用查,”經理愁眉,“冉氏傳媒那邊,這周五預約的。”
“他們公司里的藝人?”
“不是,是冉氏小公子的未婚妻。”
封如垣聞言就皺起眉:“冉風含的未婚妻?沒聽也沒見啊,藏夠嚴實的。”
“像不是圈里人。”
“嗯?不是圈里的?我還以為是唐亦和人有怨,那他為什么要找人家的麻煩?”
“這個……”
見經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封如垣煩躁道:“別磨蹭,知道什么就直。”
“沒,就是猜測,我想唐家這位會不會是……上人家了?”
“?”
封如垣愣了幾秒才回神,失笑:“你讓那瘋子傳染了吧?八年前那場車禍后,唐亦就是唐家獨一無二的太子爺了,他要什么女人沒有——會上冉風含的未婚妻?”
“……”
經理也知道自己這猜測太離譜,只不稍一想起前在攝影棚邊那驚鴻一瞥的風情,他心里按下去的那點苗頭就又往上躥。
“行了,你去盡力疏通,她有什么分點的條件都以滿足。要實在棘手,那撕破臉也辦成,懂嗎?”
“是,老板。”
交待下去還沒三分鐘,經理小跑回來了。
封如垣皺眉問:“她提什么難搞的條件了?”
“沒提條件。”
“什么?”
“那位林小姐沒提任何條件,連原因都沒問,”經理也意外回不神,“是不會讓我們難做,然后就同意了。”
“……”
封如垣半晌都沒上來話。
實在是他在圈里圈外習慣了利益交道,一分失一分,無論實質利益還是人情面子,那都是要上秤一的。
什么時候遇見對上這么無理要求還直接答應的?
“行吧,你別跟來了,我去。”
“哎。”
封如垣回到唐亦那桌時,這個角度3號攝影棚區(qū)已經大喇喇的了。
雖然隔遠了點,但站在黑色底布前,那道纖細窈窕長發(fā)如瀑的背影還是勾人挪不開。
拍攝的女人身穿一件白色修身旗袍,腰身和尾擺處似乎繡暗紋金線,旗袍微微立領,分寸妥帖,女人從頸到胸再到腰臀的曲線勾勒無遺。
尤其露在旗袍外的頸子、小腿和腳踝,是能艷壓雪色的白。
偏美至此,她如畫眉只如平湖煙雨,清而不寒,一雙茶色眸子淡淡凝眄,溫柔望誰也一視同仁。
像從最一塵不染的干凈里拔出最要命的勾人。
封如垣愣了。
直到耳邊一聲,
“?”
封如垣本能循聲去,對上一雙角染紅的美人。
比起那邊的高山白雪,這雙黑幽沉,連笑里都戾氣難抑。
神兇狠噬人。
封如垣心里咯噔一下。
……經理這烏鴉嘴。
所幸唐亦顧不他,里陰翳地轉回去,聲音冷發(fā)啞:“讓他們遮回去。”
封如垣頓都沒打:“,聽唐總的。”
“……”
瘋子沒回答。
他克制地壓下微顫的皮,左手扣在頸前,那條血紅的刺青被他自己粗暴地蹂.躪,泛開一片與膚色極致反差的艷紅,像要滴下血來。
顯然在按捺某情緒。
封如垣聽唐家這瘋子太多“傳奇”,緊張地防他發(fā)瘋。
沒有。
那點像是隨時要暴躁起身砸場的怒意,竟然就被那瘋子自己一點點克制地壓了回去。
這套昆曲宣傳海報換幾回戲服、旗袍,拍了一整,在外面色擦黑時才終于結束。
此時其他攝影棚區(qū)早已收工,亮燈的只剩下3號棚子。
林青鴉換上來時常服出來,攝影棚里除了她身后一片漆黑。
林青鴉停住。
“角,”白從電梯間方向跑來,“您猜誰來了?”
林青鴉回神:“嗯?”
“冉先生來了!就在大堂等您,他您今肯定累壞了,要親自送您回去呢。”
林青鴉:“不用麻煩他了,我們自己……”
“青鴉,你也太見外了。”
一個溫潤男聲插入兩人對話里。
林青鴉一怔,抬。
冉風含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電梯間方向出來的:“我們間還要麻不麻煩的話嗎?”
林青鴉:“你不用專程來的。”
“能送你回家,那是我的榮幸才對,怎么算專程?”冉風含溫和地笑,“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林青鴉垂:“謝謝。”
“你太客氣了,這樣我真的會傷心的……”
男人溫柔呵護的聲音隨身影遠去,直至消失在電梯間里。
他們身后的黑暗一片死寂。
半晌,場邊角落。
黑暗里有人靠在桌上,慢慢打了個呵欠:“你倒是不用睡美容覺,我還靠這張臉開展工作的嗎?”
無人回應。
唐紅雨停了兩秒,放下手認真地去桌對面。昏黑里,那人的身影繃僵硬。
唐紅雨頓了頓,小心試探:“這就生氣了?”
沉寂數(shù)秒,黑暗里響起聲低啞的笑:“我氣什么?”
“唔,氣她跟冉風含走了?”
“…只是一個女人而已,我要多少沒有?”那聲輕笑騷氣,果真像渾不在意,“是她自己瞎,非要選這么一塊劣跡斑斑的垃圾。”
唐紅雨:“那你不要她了?”
“被垃圾碰的我不稀罕,”唐亦笑,“誰愛要誰要。”
“……”
唐紅雨聽不確定。
這瘋子喜怒無常,不知道愛恨是不是也變就變。
那人從椅里起身,冷淡地低下,系上西服外套解開的扣子。
一顆。
兩……
“啪。”
扣子斷線,落地,滾進無邊的黑暗里。
唐紅雨一愣,回頭。
空氣死寂數(shù)秒。
“砰!!”
沙發(fā)椅被惡狠狠的一腳踹翻,呻.吟倒地。
黑暗里的瘋子尾通紅,身側手攥血管都綻起。他死死瞪空了的電梯間。
半晌他才闔了闔。
胸膛里冰冷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