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謝亦瑤的話，陳念娢顯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愣了好幾秒，才慢吞吞地“啊”了聲，放下手里半濕的毛巾，走到落地窗前：“你怎么知道？”
    “這么說機場那事兒是真的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追問。
    察覺到她話里有話，陳念娢下意識地問：“什么真的假的？”
    “姐妹你回國都不告訴我！”謝亦瑤抱怨了一句，倒也沒繼續(xù)糾結(jié)這個話題，“先不說這個了，你看熱搜了嗎？你上熱搜了姐妹！”
    陳念娢不明所以：“熱搜？”
    在國外的那幾年，她每天都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乎沒有空余的時候，更別說能閑下來去刷那些無聊的社交軟件。
    “你別告訴我熱搜你都不知道……”
    謝亦瑤忽然想到了什么，話說到一半，噤了聲。
    她是極少數(shù)知道陳念娢在國外經(jīng)歷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應(yīng)該和其他同齡的女孩子一樣，白天上班，晚上和愛人朋友一起喝酒聊天，不會連熱搜都不知道。
    謝亦瑤有些心疼陳念娢：“你等等，我發(fā)給你看。”
    她說完，找到半小時前才出現(xiàn)的那條熱搜，復(fù)制了鏈接，發(fā)給陳念娢。
    陳念娢點開看，果然是在機場的那件事兒。
    其實謝亦瑤剛才提到機場的時候她就隱隱有些猜到了，不過心想自己當(dāng)時戴著口罩和墨鏡，她也不怕有人會認出她來。
    發(fā)布者正是那位被她點了名的樂橙日報的記者，估計是對她的話耿耿于懷，字里行間還在暗指她是小三。
    底下的評論更是難聽，全都對她這個“小三”的聲討。
    回國第一天，陳念娢就感受到了鍵盤俠的惡意。
    她粗粗掃了幾眼，關(guān)掉鏈接。
    切回和謝亦瑤的通話。
    “這事兒真和我沒關(guān)系，我也是受害者?！标惸願屋p嘆，“我一下飛機他們就沖出來，陣仗大得讓我差點以為自己是哪國元首?！?br/>     “……”
    她沒當(dāng)成元首，謝亦瑤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紅著臉咳了好一陣，才緩過氣來：“姐妹，我當(dāng)然相信你是受害者，我們不聊這個話題了?！?br/>     陳念娢正有此意。
    誰知謝亦瑤話鋒一轉(zhuǎn)：“我們來聊聊和你一起回來的小哥哥吧！”
    “……”陳念娢撇撇嘴，“他有什么好聊的?！?br/>     謝亦瑤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我看他在現(xiàn)場對你挺照顧的，說說，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沒什么關(guān)系?！标惸願慰恐埃澳氵€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走投無路的時候，被一個很善良的同胞給收留了？”
    “就是他？”
    這個事情謝亦瑤當(dāng)然記得，但那會兒她對這位善良的同胞沒什么興趣，也就沒有過多地追問，“我天，沒想到他這么年輕！”
    “那你們……”
    “打住?！标惸願沃浪胪崃耍稽c幻想也沒給她留，“我和他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只是純潔的朋友和合作伙伴的關(guān)系?！?br/>     “……”謝亦瑤略有些失望，“真的嗎？”
    看那個男人在機場那副老母雞護著小雞仔的模樣，還以為他們之間早就擦出了愛情的火花呢。
    陳念娢：“千真萬確?！?br/>     謝亦瑤想了想：“那你這次突然回來，該不會是為了……宋彥池吧？”
    最后這幾個字謝亦瑤說得很輕。
    高中的時候她跟陳念娢還有宋彥池一個班，兩個人的互動她是完完全全看在眼里的，雖然那會兒兩位主角都沒有公開承認過在一起，但謝亦瑤總覺得他們在一起是遲早的事情。
    直到高二那年的寒假過去，班主任突然說陳念娢退學(xué)了，而宋彥池也有整整一個星期沒來學(xué)校上課，她才意識到他們之間可能出現(xiàn)了問題。
    至于是什么問題，這些年她也一直沒弄清楚。
    陳念娢聽了這句話，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她的沉默，在謝亦瑤眼里等同于默認。
    過了很久，陳念娢才出聲：“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現(xiàn)在就在宋氏上班？”
    謝亦瑤“嗯”了聲。
    “那你知道……”陳念娢頓了頓，幾秒后，才舔了舔唇，鼓足勇氣問，“宋彥池現(xiàn)在，有女朋友了嗎？”
    這話有點兒難接，謝亦瑤遲疑：“這個……”
    聽出她的猶豫，陳念娢心里一沉，喃喃地說：“怎么了？難道他……”
    “那倒不是！”見她要誤會，謝亦瑤連忙撇清，“宋彥池對外沒有說過自己有女朋友，只是公司里都在傳，說他和你那個妹妹走得很近，兩個人很快就要訂婚了?！?br/>     “……”
    謝亦瑤的話越說越輕，生怕她難過，還帶了絲小心翼翼。
    可陳念娢還是一字不差地聽清楚了。
    她有些恍惚。
    倒不是因為宋彥池要訂婚，畢竟她離開七年，中間會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有女朋友、訂婚，甚至于已婚，這些都是她意料之中的。
    她早就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宋彥池有了喜歡的人，那么等她處理完在京市的事情，就離開這里，絕對不會打擾他的生活。
    陳念娢只是沒想到，宋彥池訂婚的對象，居然會是孫檸慧。
    當(dāng)年她的父母離婚，她跟著母親改嫁到孫家，孫檸慧是她繼父的女兒。所以準確點說，她和孫檸慧其實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
    好半天，陳念娢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們怎么會認識？”
    謝亦瑤回憶道：“你走以后，孫檸慧就經(jīng)常來找宋彥池，說來也巧，你大學(xué)修的是建筑設(shè)計專業(yè)，后來孫檸慧考上了京大，學(xué)的也是建筑設(shè)計?！?br/>     “她畢業(yè)以后，就去了宋氏，現(xiàn)在是宋氏的首席設(shè)計師?！?br/>     “……”
    這一點陳念娢倒是沒想到，意外之余，心里還揣了些疑惑。
    她在孫家住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對孫檸慧的性子卻還算了解。孫檸慧從小聯(lián)系舞蹈，夢想一直都是考舞蹈學(xué)院，怎么會突然去學(xué)她一點興趣也沒有的建筑設(shè)計？
    -
    陳念娢和謝亦瑤聊了有半個多小時，兩個人也有很多年沒見了，想到她今天要倒時差，謝亦瑤就約她隔天中午一起吃飯。
    陳念娢欣然應(yīng)下。
    掛了電話，陳念娢先去浴室找了臺吹風(fēng)機把頭發(fā)吹干，之后就去了葉笙歌給她準備的設(shè)計室，打算把前幾天沒完成的設(shè)計稿畫完。
    她畫畫的時候一向?qū)Ｗ?，只不過今天下午卻總有些心不在焉。
    設(shè)計圖涂涂改改，最后還是沒能畫出滿意的。
    陳念娢干脆合上電腦，抱著杯子去廚房倒水。
    經(jīng)過客廳的時候，陳念娢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仔細找了找，發(fā)現(xiàn)玄關(guān)處居然多了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
    她正要開口說話，身后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陳念娢回頭，就看到葉笙歌從洗手間走出來，她下意識地問：“你怎么在我家？”
    葉笙歌看她一眼，把外套脫下來掛在衣架上，挽起袖口：“怎么，你家我不能來？”
    “……倒也不是。”
    陳念娢欲言又止。
    這套房子雖說寫了她的名字，可買下來的錢都是葉笙歌出的，這么大的面積加上裝修費用，少說也得八位數(shù)。
    他想來，陳念娢自然不會拒絕。
    葉笙歌盯了她幾秒，很快看穿她的心意，垂下眼，思考了下：“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以后來你這兒之前，我會提前跟你說一聲。”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陳念娢也不是一個計較的人。她拿著水杯去廚房，邊走邊問：“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比~笙歌跟在她的身后。
    話音剛落，陳念娢就看到島臺上放了好幾個塑料袋。
    葉笙歌很自然的越過她走到島臺旁邊，把里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有蔬菜有水果，居然還有好幾樣海鮮。
    陳念娢吃驚道：“你這是……”
    “來給你做飯?！比~笙歌抬頭，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我猜我要是今天不來這里，你應(yīng)該也懶得出門，冰箱里一點吃的也沒有，你是打算就這么餓著？”
    “……”
    陳念娢的確是這么想的。
    在國外的那些年也是這樣，只要他不在家，家里又沒有吃的，她要么干脆不吃，要么就是餓到不行了隨便點些外賣打發(fā)。
    不得不說，葉笙歌實在是太了解她了。
    看著男人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陳念娢捏著杯子的手指緊了緊。
    她又何嘗看不出來葉笙歌對她的態(tài)度，如果她心里沒有那個人，這些年的相處下來，他們可能早就在一起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如果。
    “葉笙歌。”陳念娢站在廚房門口，輕輕地喊了他一聲，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我有話要跟你說?！?br/>     葉笙歌沒有回頭，打開水龍頭，用清水沖刷扇貝，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什么？”
    陳念娢張了張嘴，明明是已經(jīng)想好的話，可到嘴邊又變得那么艱難。
    她不想一直吊著他，可又擔(dān)心那些話說出來，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了。
    葉笙歌對她來說很重要，是他從泥濘不堪的沼澤里把她拉出來，帶著她走出那段黑暗的歲月，又是他在她孤苦無依的時候充當(dāng)著哥哥的角色，亦師亦友地陪伴了她很多年。
    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
    葉笙歌洗完了扇貝，身后的人還遲遲不開口。他奇怪地回頭看了陳念娢一眼：“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扭扭捏捏了？有話就說?！?br/>     “……”
    在葉笙歌的催促下，陳念娢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突然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錯覺。
    她想了想，盡量用一種婉轉(zhuǎn)的方式切入：“我先說好，我說的話可能你不愛聽，所以你聽了以后不許生氣?！?br/>     葉笙歌動作一頓，再度看向她：“知道我不愛聽還要說？”
    “……”
    陳念娢有點為難。
    她不吭聲，葉笙歌主動妥協(xié)：“行吧，你說，我聽著。如果的確是我不愛聽的，我就當(dāng)沒聽見?！?br/>     這事兒還能當(dāng)沒聽見？陳念娢可不這么認為，但他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再吞吞吐吐倒是顯得有些矯情了。
    陳念娢低嘆：“那我就先問你一個問題。”
    葉笙歌點頭，干脆停下手上的活，很認真地看著她：“你問?！?br/>     陳念娢不敢和他對視，目光下移，聲音也低了好幾個度：“葉笙歌，我就是想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我？”
    終于問出口，陳念娢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放松，反而更加緊張了。
    她不怕葉笙歌否認，就擔(dān)心他會錯了她的意，白白高興一場。
    像是只過了一會兒，又仿佛過了很久，她才聽到葉笙歌的聲音——
    “嗯，我是喜歡你，但沒有要求你也喜歡我，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dān)?！?br/>     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說什么，葉笙歌只是短暫地停頓了一會兒，就接了她的話，“還有，從明天開始，我可能不會頻繁地來找你了?！?br/>     “我這幾年不在國內(nèi)，公司里的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復(fù)雜得多，我可能需要花多一點兒的時間去處理?！?br/>     “你的工作室我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明天就會有人聯(lián)系你。至于其他的，短期之內(nèi)我應(yīng)該也顧不上你。所以——”
    “你沒必要一回來，就急著和我撇清關(guān)系?！?br/>     “……”
    他的坦然反而讓陳念娢有點無所適從，陳念娢咬了咬唇，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她從來沒想過要和葉笙歌撇清關(guān)系。
    “那就好?！比~笙歌語氣輕松，仿佛剛才的一番對話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朝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下，“沒什么事兒就去歇著，別在這里打擾我做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