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晚回到家以后，夏德雖然很累，但還是去了羽毛筆大街，找到了多蘿茜，并約她一起外出吃夜宵。多蘿茜看出了夏德有很多話要說，所以穿上御寒的女士大衣后，便跟了出來。
    羽毛筆大街有馬上就要結(jié)束營業(yè)的餐館，他們選了靠墻的位置，荷葉口的煤氣燈就在桌子上方的墻壁上。夏德為兩人和貓點(diǎn)了食物，然后有些憂愁的說道：
    “不要再帶著紅蝶掛墜了，讓蕾茜雅也不要帶著。”
    “為什么？”
    金發(fā)姑娘好奇的問道。
    “因?yàn)楹懿患！?br/>     趁著等菜的時間，夏德簡單說起了那個從第五紀(jì)元持續(xù)至今的故事。多蘿茜聽完以后捂上嘴巴，眼圈微紅，直到餐館的侍者將油炸蝦球和奶油面包送來，她才緩過神：
    “這個故事，真是太......為什么要有這種事情，她們明明是約定好永遠(yuǎn)在一起的姐妹。”
    “這是格蕾斯和海倫自己的選擇，我們只是旁觀者。所以，紅蝶掛墜不要帶了。”
    夏德用叉子插起一只蝦球，在煤氣燈下望著對面的女作家：
    “你們的結(jié)局，一定比這個要好。我發(fā)誓。”
    說完，將叉子上的食物取下來，遞給了在盒子里悶了一天的貓，后者用兩只前爪扒著溫?zé)岬氖澄铮行?dān)心的望著夏德，它也看出了夏德心情不好。
    “你很累？”
    多蘿茜將腰間的掛墜拿到桌面上，然后望著桌子對面的夏德問道。夏德遲疑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但唯獨(dú)這件事......”
    “我明白。”
    她微微向前探身，抓住了夏德放在桌面上的左手，碧綠的眸子與夏德對視，夏德能夠看到那個堅(jiān)強(qiáng)的靈魂。
    “雖然不知道你在這個秋季，究竟在米堡做些什么，但我和蕾茜雅都知道，你一直想要幫我們。其實(shí)不必這么操勞，維持現(xiàn)狀，能夠在遙遠(yuǎn)的地方有一個彼此牽絆的靈魂，我們已經(jīng)很知足了。”
    “你們的另一個我在融合，這不能算是維持現(xiàn)狀。”
    夏德?lián)u搖頭，多蘿茜望著微醺煤氣燈下的他，看著他低頭時立體感十足的臉上的陰影，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夏德。”
    “怎么了？”
    他抬起頭，但金發(fā)姑娘又笑著搖搖頭，輕聲溫柔的說道：
    “沒什么。只是在想，如果哪一天，我和蕾茜雅真的能夠面對面的看著彼此，甚至能夠相互觸碰和擁抱，我們一定會給你一份，很特殊的禮物。”
    今晚的圣德蘭廣場六號風(fēng)平浪靜，夏德睡了一個好覺。也許是因?yàn)榘滋斓闹T多經(jīng)歷，他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在夢中，他不知怎么的來到了森林中，跟隨一只漂亮的紅蝶在森林中不斷穿行，直至看到了坐落于森林中央的古堡。
    隨后夢境就變得奇怪了起來，先是被烈火纏繞的露維婭忽然出現(xiàn)攻擊了夏德，隨后身體膨脹成大老虎模樣的米婭貓，額頭上不知被誰寫上了“王”字，而且嘴里還叼著那把【守夜人】，它也要?dú)⑺老牡隆?br/>     這個古怪的夢境直接將夏德嚇醒，而此時已經(jīng)是周二，天已經(jīng)亮了。
    滿頭大汗的坐起身，感覺呼吸依然局促。驟然清醒，夢中的畫面依然停留在腦海中，以至于一時之間，居然分不清現(xiàn)實(shí)和夢境。
    【現(xiàn)在是現(xiàn)實(shí)。】
    “她”溫柔的呢喃道。
    “是現(xiàn)實(shí)就好。哦，真是古怪的夢，我寧愿再去望一整個晚上的月亮，也不愿意這些雜亂的念頭糾纏我。”
    他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坐起身看著黑暗中的臥室。
    天氣轉(zhuǎn)涼，他也已經(jīng)將夏季的薄被子替換成了厚被子。再過一段時間，蒸汽公司就會派人上門談今年取暖費(fèi)的事情，價格并非全城固定，而夏德也需要提前準(zhǔn)備過冬的柴火。
    他打算啟用家中的壁爐，這不僅是因?yàn)樗古陕鍌商降墓P記中提到，冬季期間偵探委托比秋季要多，所以他想要營造“專業(yè)偵探”的氛圍，更是因?yàn)閮H靠管道取暖有些不夠。
    畢竟，這棟房子實(shí)在是太大了。
    “喵~”
    柔軟的貓叫從手邊傳來，然后是米婭貓蹭他手背的發(fā)癢感覺。伸手摸了一下剛睡醒的貓，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夢中的“大老虎”米婭，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紅蝶雙子的故事很悲傷，但夏德的故事，還要繼續(xù)。
    踩著拖鞋下樓拿報(bào)紙和牛奶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蕾茜雅讓他寄給露薏莎夫人的生日禮物已經(jīng)送到了。精致但又不是特別昂貴的紅色禮物紙盒，包裹著那份禮物，藍(lán)色的綢帶在紙盒外面打出漂亮的蝴蝶結(jié)。
    蕾茜雅為了防止夏德弄出差錯，給了他一封信。那是蕾茜雅的親筆信，信上不僅有她的花體字母筆跡，還有她身上的香水味......
    “我的鼻子什么時候這么靈了？”
    走上樓梯的時候，夏德將奶瓶放到鼻子前使勁嗅了嗅，很確定自己的嗅覺很正常（注）。
    信中不僅提到了這份禮物是什么，價格是多少，是從什么地方買到的，甚至還寫了一份寄給露薏莎夫人的生日賀詞范本，讓夏德直接抄寫下來。賀詞妥帖恰當(dāng)，適當(dāng)?shù)墓ЬS和祝賀不卑不亢，外鄉(xiāng)人還要學(xué)習(xí)這個世界的文法很久，才能有這種文采。
    “一條出產(chǎn)自德拉瑞昂北方郡的白狐皮圍脖，以及一本新出版的詩集《愛與和平》。哦，這禮物挑選的真不錯。”
    蹲在二樓樓梯口的貓?jiān)镜戎牡律蠘菬嵫蚰蹋娝驹跇翘萆峡葱牛氵鬟鹘兄叽偎s快上樓。
    它不能錯過每天的吃飯時間。
    吃過了早飯，夏德在書房寫好了寄給露薏莎家的信件，然后又寫了信邀請朋友們明晚到家中，幫助舉行儀式封印三樓邊界，這才出門將它們一起送到了托貝斯克郵局——
    街口的郵箱是不能遞送禮物的。
    隨后才再次帶著米婭貓去往了米德希爾堡，在薄薄的晨霧中走出山林，走向了山下的城市。
    今天的米德希爾堡非常古怪，那晨霧的濃度居然堪比今早托貝斯克的秋季霧霾。
    要知道有“蒸汽之都”之稱的托貝斯克，最近也是因?yàn)樯钋锏絹恚羝S們想要趕在冬季到來、大雪阻塞交通前完成最后一批生產(chǎn)，空氣才會如此糟糕。而秋季的米德希爾堡因?yàn)樯搅忠约凹撅L(fēng)的原因，根本不應(yīng)該有這樣的秋季晨霧。
    隨著夏德來到城里，這霧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強(qiáng)了。卡珊德拉拍賣行所在的圣卡拉大道上，夏德站在街角甚至只能望見四十英尺（約12.2m）遠(yuǎn)的距離。
    街道上的行人都小心的靠著街邊行走，行駛著的馬車前后掛著馬燈，車夫甚至還會不斷搖晃鈴鐺，提醒人們避讓小心。
    正巧賣報(bào)的男孩從街道另一邊走過，夏德?lián)]手將那個戴著打著補(bǔ)丁的帽子的男孩叫過來，數(shù)出五便士交給他以后，拿過報(bào)紙問道：
    “這場霧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八點(diǎn)？七點(diǎn)？”
    “不，先生，這場霧是昨天夜晚，忽然從西卡爾山上落下來的。我睡得很早，但賣花的小拉娜說，她起夜的時候看到了山上涌出的霧。”
    褐色頭發(fā)的男孩回答道，猶豫了一下，又小聲提醒道：
    “這份西卡爾早報(bào)，只要四便士。”
    “那一便士是獎勵你的誠實(shí)。”
    夏德說道，然后轉(zhuǎn)頭看向西卡爾山：
    “這又是怎么了？難道和昨天，紅蝶雙子的復(fù)蘇有關(guān)？”
    走入卡珊德拉拍賣行，立刻有人領(lǐng)著夏德來到了頂層的會客室。
    卡珊德拉婆婆已經(jīng)像往常一樣等待著夏德了，墻壁上掛著古董油畫，墻邊立著不知是幾百年前的騎士鎧甲，老魔女的裝修風(fēng)格雖然古板了一些，但意外的很符合夏德的品味。
    年輕的學(xué)徒麗塔·斯威夫特小姐，暫時充當(dāng)為兩人端茶的仆從，既然夏德已經(jīng)見過她了，就沒有必要再隱瞞夏德“這種男人”的存在了。
    “怎么沒看到格蕾斯和海倫？”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夏德還想著要見一見她們。
    老魔女端著茶杯露出笑意，像是早就知道夏德會這樣問：
    “因?yàn)椴艅倓偱e行完儀式，老師們身上的低語要素很難完全控制住。為了防止給我們帶來麻煩，她們暫時住在拍賣行地下室的房間里。那里的墻壁經(jīng)過專業(yè)處理，足以暫時收容天使級遺物，它已經(jīng)使用很多次了。”
    “那我......”
    “雖然現(xiàn)在還很危險，但你可以去和老師們見一面，十分鐘，最多十分鐘就要退出來。我想，老師們也很想見見你。”
    卡珊德拉婆婆放下茶杯，望向窗外的霧：
    “這么多年了，連我都快要離開她們了。我真的很高興，她們還能遇上你。”
    她看起來有些感傷，而且和格蕾斯以及海倫旳感情很深：
    “婆婆，你知道我們的故事？”
    “是的，關(guān)于你和老師們的故事，我在一百多年前，還是麗塔這么大的時候，從老師嘴里聽說過。那時可是誰也想不到，你真的會出現(xiàn)。”
    老魔女從喉嚨里發(fā)出笑聲：
    “今年春天，海倫·布萊克老師，才忽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告知我，你終于出現(xiàn)在了托貝斯克。”
    老魔女臉上一臉的懷念：
    “那是我極少數(shù)的見到老師露出笑意，她真的很高興能夠再次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