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蓮揚(yáng)聲，歡快的回了句：“干娘，是我。”
    “去吧，不用陪著我。”陳瑜對李玉蓮輕聲說。
    李玉蓮指了指灶房的方向：“玉鳳肯定等您呢。”
    陳瑜起身出去了。
    灶房門口，陳瑜看著里面正在守著熬藥爐的周玉鳳，旁邊的灶上放著籠屜冒著熱氣兒，灶口里的火正旺。
    “您來的真及時(shí)，不然一會兒伺候我娘喝了藥，我就要去大牢了。”周玉鳳遞過來個(gè)小板凳：“您也真能沉得住氣，好幾天了才來。”
    陳瑜端詳著周玉鳳，這個(gè)看上去并不算多出眾的姑娘身上，陳瑜感受到的是一種可以稱之為浩瀚的內(nèi)在力量，沒有因?yàn)槟赣H的癱瘓，父親的突然離世而方寸大亂，能在那么短的時(shí)間找到蘇蘭娘，一步步的去復(fù)仇是多么不容易啊。
    她和自己不一樣，但比自己更堅(jiān)定，有著在別的女孩子身上尚沒發(fā)現(xiàn)的睿智和堅(jiān)韌。
    “蘭娘很聰明。”周玉鳳用蒲扇控制著熬藥的火候，也不用陳瑜問，自顧自般的說：“李巧云這會兒也亂了陣腳，現(xiàn)在就差蘇世坤了，您這兒子可太不隨您的脾性了，窩囊的很！拎不清的糊涂蛋！”
    陳瑜嘴角不知不覺勾起一絲笑意，看著周玉鳳。
    周玉鳳啐了一口：“他啊，要不是看在是真心要護(hù)著蘭娘，這一片慈父心腸難得，我都懶得管了。”
    沒得到陳瑜的回應(yīng)，周玉鳳這才看過來。
    “你娘的病是外傷坐下來的病根兒是吧？”陳瑜正色，問。
    周玉鳳臉上的表情有一瞬冷凝，垂眸：“嗯，這些年吃了無數(shù)藥都不見起色。”
    “只是活血還不夠，她身體虛弱的很，氣血不足還活血，人怎么能受得了？要養(yǎng)血為主。”陳瑜看了眼藥罐子：“羌活、防風(fēng)、荊芥、獨(dú)活、當(dāng)歸、續(xù)斷、青皮、牛膝、五加皮、杜仲、紅花和枳殼，對吧？”
    周玉鳳微微皺眉，從身上拿出來方子看了一遍，抬頭看陳瑜：“份量呢？”
    陳瑜緩緩的說出來用量，周玉鳳發(fā)現(xiàn)竟然絲毫不差。
    “這是舒筋活血湯，治筋絡(luò)、筋膜和筋腱損傷的常規(guī)藥方，可這方子明顯沒用加減化裁，上肢損傷要加桂枝，去羌活和牛膝，下肢損傷要去羌活，疼痛很嚴(yán)重的情況下，能加乳香和沒藥……。”
    不等陳瑜說完，周玉鳳撲通就給陳瑜跪下了：“蘇家奶奶，你能救我娘是不是？求您救救她，她已經(jīng)活的很苦了。”
    陳瑜雙手扶著周玉鳳起來：“我能給看看，只要能治也一定會盡力，但你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以為我在和你做交易。”
    周玉鳳笑了：“蘇家奶奶，這個(gè)我懂，我只是在做蘭娘做不到的事，都說惡人自有天收，可我性子急，等不了。”
    “好孩子，這藥不用喝，陪我進(jìn)屋去吧。”陳瑜拍了拍周玉鳳的手臂，這種喜愛是情不自禁的，周玉鳳的通透比李玉蓮多了幾分坦蕩。
    周玉鳳和陳瑜進(jìn)屋來的時(shí)候，李玉蓮正在給趙氏揉捏著雙腿，看到陳瑜進(jìn)來立刻笑了：“義母，這就是蘇家奶奶，我以前和你提過好幾次呢。”
    隨著李玉蓮的話，陳瑜打量著斜倚在床上的趙氏。
    論相貌，趙氏比周玉鳳要更勝一籌，但論氣勢可就天差地別了，容顏憔悴到露出了萎靡之色，氣血不足以至于唇色蒼白，但是這個(gè)人身上感覺不到悲慟，也就是說周大龍的死非但沒有影響周玉鳳，對趙氏來說似乎還解脫了一般。
    “蘇大娘，坐吧。”趙氏微微動了一下，兩條腿用不的力氣，也就只能這樣了，歉意的看了眼陳瑜：“我這身子不便，您別怪罪。”
    “怎么會。”陳瑜坐在了床邊：“看來蓮姐兒是說了我會治病的事兒了，今兒既然遇上了，我給你看看可好啊？”
    趙氏搖了搖頭：“都十多年了，治不好了。”
    “那可未必，雖說醫(yī)不叩門，可我們蘇家欠了周姑娘天大的人情，她的事必然也會全力以赴，你可生了個(gè)頂頂好的閨女。”陳瑜說著挽起袖子，掀開薄被檢查趙氏的雙腿。
    讓她頗為意外的是這雙腿并沒有出現(xiàn)肌肉萎縮的現(xiàn)象。
    李玉蓮瞅見陳瑜微微皺眉，立刻說：“蘇奶奶，玉鳳伺候的可用心了，她一直都相信義母能再次站起來的。”
    陳瑜對周玉鳳的好感更多了幾分，笑道：“苦心人，天不負(fù)啊。”
    檢查了腿，坐下來：“我給你診診脈吧。”
    趙氏看了看周玉鳳和李玉蓮，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兩個(gè)孩子啊，這么多年就是不死心，還要折騰您老。”
    說著，遞過來了手腕。
    陳瑜低垂著眉眼給診脈，雖說癱在床上，趙氏的五臟六腑倒沒有大病，中醫(yī)書本就是注重調(diào)理為主，所以出個(gè)方子并不難。
    “我再檢查一下傷處。”陳瑜對趙氏說。
    趙氏點(diǎn)頭，在周玉鳳的幫襯下，陳瑜從腰椎開始檢查，皺起眉頭：“是頭受傷后才兩條腿不能動的吧？”
    “是。”周玉鳳立刻說。
    陳瑜坐下來：“這是交叉性癱瘓，是腦干病變引起的，除了吃藥還要配合針灸，再就是藥浴。”
    周玉鳳有些激動：“蘇老夫人，我娘真的能好是不是？”
    “盡力而為，機(jī)會還是挺大的，首先是腿部肌肉并沒有萎縮，先試試吧，草藥不用出去抓，煎藥這事兒也不用你，你會騎馬腳程快，每天傍晚來家里取藥就行。”陳瑜倒是想要把天來泉作為藥浴的水來用，但這里是周家，諸多不便，所以想了一個(gè)折中的辦法。
    趙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又激動的問陳瑜：“真的能站起來？”
    “我說能，你信嗎？”陳瑜看著趙氏：“外傷導(dǎo)致你癱瘓?jiān)诖玻@些年來你一直都認(rèn)為自己好不了了，那我告訴你，之所以外傷導(dǎo)致癱瘓是因?yàn)檠鰤浩壬窠?jīng)導(dǎo)致的，人的身體是很神奇的，血瘀會消失的，如果我猜得沒錯，你這些年動彈不得更多的是你在心里就認(rèn)為自己是個(gè)癱的。”
    這一番言論聽得趙氏、李玉蓮和周玉鳳都面面相覷，聽不懂，又覺得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末了，周玉鳳干脆利索的決定治療一段日子再說，趙氏自然不反對，只是有些心事忡忡的。
    而陳瑜在離開周家之后，終于見到了在大牢里的蘇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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