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謙面露難色：“鄉(xiāng)君，在青牛縣能執(zhí)掌女學(xué)的人除了您，再無人選啊。”
    “梁大人。”陳瑜緩緩地說：“女學(xué)設(shè)立之初，我有心為天下女子尋另一種活法，山長一職算不上當(dāng)仁不讓，也確實接下來了，兩年時間，女學(xué)初具規(guī)模，學(xué)以致用，把能教得都教了，不管從公還是論私，我都不該再繼續(xù)當(dāng)山長了。”
    梁子謙發(fā)現(xiàn)自己就不該抖機(jī)靈，陳瑜決定的事情必是深思熟慮后的結(jié)果，再者自己也認(rèn)為蘇家如今的局面，女學(xué)是最不好掌控的地方，退出女學(xué)后，蘇家就再無破綻。
    而陳瑜足夠坦誠，能說出從公還是論私的話，意思也很明顯，她在和自己示好，打從來青牛縣那天開始，自己諸事都必是考量蘇家為首，這是借力，結(jié)果是這短短一年的時間，自己在青牛縣做了太多事情。
    而這些事情，大部分都可以成為國泰民安后，變法之依據(jù)。
    沒錯，這事兒梁子謙從不曾說，他之所以會來到青牛縣，正是恩師的安排，為大越國新法探路的，所以明面上自己照拂蘇家，殊不知陳瑜才是自己的貴人。
    “鄉(xiāng)君心意已決？”梁子謙問。
    陳瑜頷首：“是，年紀(jì)大了，力不從心的地方太多了。”
    “實不相瞞，梁某很快就要赴任徽州府了。”梁子謙看陳瑜絲毫不意外的淡定，微微的勾起唇角：“鄉(xiāng)君去過徽州府，可有要叮囑某的地方？”
    陳瑜笑了：“梁大人抬舉我了，叮囑不敢，預(yù)祝梁大人鵬程萬里，所求皆得，您是不可多得的好官，真正能為百姓謀福利的人，與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不同，我相信徽州府在經(jīng)歷崔家盤踞壓榨多年后，在梁大人的治理下，必會成為大越國經(jīng)濟(jì)的中流砥柱。”
    梁子謙：……！！！
    自己的心思都被陳瑜看穿了！
    “我離開青牛縣后，新任縣令也是自己人，鄉(xiāng)君放心。”梁子謙知道不能抖機(jī)靈了，說道：“但官商素來都涇渭分明，女學(xué)需要肅清，只用來教書育人之地，所以織染坊想要教給蘇家。”
    陳瑜面上一愣，心里卻不起波瀾，果然是這樣，官商涇渭分明才是重點！
    “鄉(xiāng)君是個有慈悲胸懷的人，織染坊在蘇家手里，百姓有勞有得，斷不會如崔家那般盤剝百姓的。”梁子謙說。
    陳瑜垂首：“梁大人是放心，蘇家沒那個膽量盤剝百姓。”
    “哈哈哈，鄉(xiāng)君玩笑了，某說的不對，蘇家是愛護(hù)百姓之人，青牛縣百姓若無蘇家照應(yīng)，今年的玉米就是要怨聲載道了。”梁子謙話鋒一轉(zhuǎn)：“柳榕村的瓷器本就是蘇家的，官府這邊不會再開瓷窯，若以后真有機(jī)會，蘇家可做官窯。”
    陳瑜這次是真吃驚了，面上不顯：“梁大人，蘇家是農(nóng)戶也是商戶，往后必要仰仗官府提攜和朝廷的律法保護(hù)。”
    梁子謙認(rèn)為，陳瑜察覺到要變法的苗頭了，真是跟這個人說話必要三思再思啊。
    卸任女學(xué)山長，悄無聲息。
    陳瑜都沒有再過去看，而是帶著織染坊的契書去了四海繡坊。
    四海繡坊里，蘇蘭娘接過來織染坊的契書和房契，興奮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是小心翼翼的反復(fù)摩挲著，如獲至寶。
    陳瑜坐在旁邊笑瞇瞇的看著。
    “奶奶，您是真神，說是不用到年底，這才多少日子，織染坊真的到咱們手里了。”蘇蘭娘找了一個精致的匣子，鄭重其事的把契書和房契放進(jìn)去，回身坐在陳瑜身邊，給陳瑜倒茶。
    陳瑜沒看到伺候的下人，微微挑眉：“不是選了兩個丫頭在你這邊嗎？”
    蘇蘭娘笑著說：“明兒我就去選，往后手底下沒人是真忙不過來了，奶奶，蘭娘不是不聽話，是那會兒染料的事情還沒有研究明白，怕被有心人偷去了手藝。”
    “思慮周全是好事。”陳瑜知道蘭娘心思重，人嘛，走過的每一步都做數(shù)，之所以有今天的蘭娘，那是過去種種磨礪中鑄就的性子，生活的苦難讓她心思更深沉。
    這也是值得慶幸的事情，蘇家的女孩兒雖不能保證都是女兒中的翹楚，但大是大非拎得清，有主意是陳瑜期待的，她不想蘇家出一個梁憶瑾那樣的人。
    眼看著到了下衙的時候，毫不意外，周玉鳳拎著新鮮的梨子過來，進(jìn)門看到陳瑜在，立刻笑了：“我就知道奶奶在這邊，今兒的香梨子可好吃了，奶奶略等會兒。”
    “玉鳳，我廚房那邊還有一串葡萄呢。”蘇蘭娘揚(yáng)聲說。
    周玉鳳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
    陳瑜看蘇蘭娘，她沒問，隱隱的感覺到，這兩個孩子似乎找到了最好的相處方式，這樣也挺好的，如果以后她們能遇到心儀的人，彼此都能有歸宿，善莫大焉。
    香梨子個頭不大，黃橙橙的，紫葡萄晶瑩剔透。
    周玉鳳坐下來，說道：“奶奶，我上書梁大人得了嘉獎，要陪他赴任，只要上頭任命下來，我可能暫代市舶使。”
    陳瑜一愣，隨即喜道：“我玉鳳平步青云了！好事！大好事！”
    “奶奶，市舶使多大的官？”蘇蘭娘問。
    陳瑜拍了拍蘇蘭娘的手臂，說：“市舶使從五品，主管市舶司，隸屬于戶部，對吧玉鳳？”
    “對。”周玉鳳一本正經(jīng)的對蘇蘭娘說：“市舶司主要是掌管出海和入海之創(chuàng)博，征收商稅，奶奶當(dāng)初跟我提起，我便查閱了許多資料寫了一份徽州府海市管理的文書，梁大人甚是看重，已經(jīng)上奏朝廷了。”
    陳瑜很意外，梁子謙對周玉鳳是真的有知遇之恩，而周玉鳳從青牛縣一個小小的不良人破格入仕，一旦在徽州府市舶司有所作為，那還真開了大越國女官的先河了，了不得！了不得！
    蘇蘭娘喜出望外：“回頭得給你多準(zhǔn)備一些氣派的袍服，往后你算是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了。”
    “我不愛那個。”周玉鳳拿了個梨子豪爽的咬了一口：“我是個官迷，往后徽州府的番邦商人與大越國通商，必會惠及整個大越國，那才是我想要看到的。”
    陳瑜越發(fā)篤定梁子謙肩負(fù)的使命是和變法相關(guān)了，回頭得給三郎寫封信去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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