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7【應(yīng)征弓手】
    雖然剛剛經(jīng)歷了匪災(zāi),農(nóng)活卻還得干下去,總不能讓麥子爛在地里。
    家中有親人遇難的,只能盡快埋了。
    只有一個好消息,催頭不再整天催稅。
    村民那點稅算啥?
    白家才是被攤派得最多那個!
    老白員外想借此時機,把不合理的賦稅給賴掉,他篤定了向知縣肯定配合。
    “相公,婚期要不要改日子?”沈有容問道。
    朱國祥說:“恐怕須得推遲,官府正在募兵剿匪,指不定哪天就要去打仗。”
    “唉……”
    沈有容一聲嘆息。
    她家就種了一畝麥子,如今已全部收割,新收的還要曬幾天才脫粒。
    清閑下來,農(nóng)活不多,每日只曬曬麥。
    正是結(jié)婚的好時候,卻被匪患給耽擱了,沈有容著實痛恨那些賊人。
    忽然院外來了個村民,正是想投做客戶的吳二,他吞吞吐吐道:“朱相公,俺……俺的地不賣了。”
    “快進來坐。”沈有容邀請道。
    吳二頗不好意思:“俺就不坐了,還有農(nóng)活沒干完。這兩天也沒再催稅,俺想等等看,指不定能糊弄過去。”
    朱國祥安慰道:“不賣地最好,留著自己種,都是村中鄰居,莫說那些見外的話。”
    “那……那俺走了。”吳二說完就跑,生怕朱國祥糾纏。
    就算只剩半分希望,誰又愿賣土地呢?
    沈有容拿起竹耙,來回翻動打好的麥子,朱國祥則回屋去編寫教材。
    等滅掉山賊,村學(xué)也該開課了。
    不多時,朱銘回家,徑直朝屋里走。
    朱國祥放下毛筆,問道:“報完名了?”
    朱銘說:“只是在白家登個記,真正報名還得去縣衙。”
    朱國祥好奇道:“這算什么武裝?團練?鄉(xiāng)勇?”
    朱銘說:“暫編弓手。”
    “你又不會射箭。”朱國祥道。
    朱銘解釋說:“弓手不是弓箭手,你可以理解為警察部隊。每個縣都有,交給縣尉管理,平時負責(zé)維持地方治安,遇到外敵入侵還得參軍打仗。”
    “給工資不?”朱國祥問。
    朱銘好說道:“以前屬于輪差,三等戶的青壯,輪到了必須去。后來改為招募,工資發(fā)得不多,靠灰色收入為生。平時除了抓賊捕盜,基本都在干城管的事,敲詐勒索也玩得很溜。”
    朱國祥瞬間無語,靠一群城管去剿匪,簡直就是在瞎扯淡。
    朱國祥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你有一天要造反,官府也是募集弓兵來平亂?”
    朱銘點頭說:“對,不管啥保甲兵,又或者什么鄉(xiāng)勇,都會統(tǒng)一暫編成弓手。知縣和弓手搞不定,才會調(diào)動州城那邊的巡檢兵。至于巡檢兵嘛,又叫土兵,比弓手強不到哪里去。”
    朱國祥感慨:“難怪造反的那么多,地方官根本就沒有平亂能力。”
    朱銘說道:“州里還有廂軍和鄉(xiāng)兵,除了挨著邊疆的地方,全都是一些樣子貨。廂軍幾乎已經(jīng)成為雜役,鄉(xiāng)兵本身就是以務(wù)農(nóng)為生。”
    接下來,朱銘每天都上山,向張廣道學(xué)習(xí)槍棒,寶劍廝殺總不如長柄兵器的。
    可惜沒有弓箭。
    按照宋朝的正式法律,弓箭不屬于違禁品。可是歷任皇帝,卻還有各種補充條款。
    就拿弓手來說,北宋中期允許自備刀槍弓箭,但……川陜各路(四川加漢中)除外!
    漢中的弓手都不準擁有弓箭,老百姓自然就更不行。
    又過數(shù)日,村民不再那么忙碌,弓手們終于開始集結(jié)。
    包括山上的茶戶在內(nèi),全村募集壯丁50人,有兵器的全部自帶兵器。
    不少村民,把子弟送到江邊,哭哭啼啼告別。
    朱銘不喜歡這種氣氛,嬉皮笑臉道:“朱院長,你怎么不哭?”
    “你那么賊精,肯定沒事,該哭的是山賊。”朱國祥沒好氣道。
    朱銘哈哈大笑:“這話說得好。”
    古三站在那兒一言不發(fā),老古也沒說話,只是拍拍兒子的肩膀,然后將那把眉尖刀塞過去。
    “上船咯!”
    白家那條客船塞不下,又安排了兩條小船,都是山賊留下的主力戰(zhàn)艦。
    白勝卻是個話癆,登船之后,嘰嘰喳喳找旁人聊天。
    “你興奮個甚?”朱銘問道。
    白勝高興道:“俺聽說,去了縣里要操練,可以學(xué)到戰(zhàn)陣本事。”
    朱銘當(dāng)即給他澆了一頭冷水:“你覺得縣里有人懂打仗?”
    “沒人懂嗎?”白勝驚訝道。
    朱銘不再說話。
    白勝又扭頭問張廣道:“真沒人懂打仗?”
    張廣道說:“估計沒有。”
    白勝頓時垂頭喪氣。
    三船離岸,逆流而上。
    這里的江水流速不快,朱銘仔細觀察兩岸山勢,順帶欣賞著沿途美景。
    他也有點小興奮,終于能看到古代的縣城了。
    沒過多遠,就駛?cè)霛h江的支流,在下午時分抵達縣城。
    西鄉(xiāng)縣城夠小的,城墻還不到四米高,朱銘覺得自己造反時,應(yīng)該能夠很順利攻下。
    城門處設(shè)有欄頭,那是收稅的地方。
    進城不用交稅,出城卻得給錢。
    只要帶了貨物,稅款在百文以下,都得乖乖繳納出城稅。至于百文以上,另有收稅的地方。
    跟隨眾人進城,朱銘一路觀察,很快大失所望。
    以前看低成本古裝劇,縣城又小又破,朱銘還覺得扯淡,如今發(fā)現(xiàn)居然很真實。
    兩層樓的建筑都不多,不僅城外有大片茅草屋,就連城內(nèi)也有茅草屋存在……
    不知道開封長啥樣,穿越一回,朱銘很想游覽清明上河圖。
    弓手校場設(shè)在北城區(qū),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
    大部分弓手,都是鄉(xiāng)間強征而來,一個個愁眉苦臉,仿佛在等著過奈何橋。
    當(dāng)然,也有例外。
    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竟然騎著一匹馬,此刻正在校場里打馬飛奔,不時發(fā)出怪叫炫耀自己的騎術(shù)。
    又有幾個年輕人,沖著那騎馬之人吹口哨,個個袒露上身露出刺青。
    一群浪蕩子!
    “這誰啊?”朱銘頗為好奇。
    張廣道說:“陳子翼。”
    “什么來頭?”朱銘問道。
    張廣道說:“沒啥來頭,鄉(xiāng)紳家的子弟,學(xué)過些槍棒,喜歡結(jié)交好漢。”
    說話之間,陳子翼騎馬奔來,指著張廣道說:“你這賊廝,被官府通緝數(shù)載,竟然還敢來做弓手。”
    “俺從良了。”張廣道沒給好臉色,估計兩人不怎么對付。
    陳子翼飛身下馬:“來來來,且比劃幾招,上回沒分出勝負,這次看誰的槍棒了得。”
    張廣道說:“你更了得。”
    陳子翼卻不放過:“比了才知曉。”
    張廣道重復(fù)道:“你更了得。”
    眼瞅著無法交手,陳子翼興致大減,再次騎上馬背,沖著那些愁眉不展的弓手喊:“莫再喪氣,看俺鐙里藏身!”
    只見這廝加速沖鋒,忽地向右傾倒,整個身體拳曲在馬鞍一邊。隨即伸直手臂向下,指尖始終距離地面一兩公分,以此彰顯自己的平衡能力。
    “哥哥好本事!”
    幾個浪蕩子歡呼喝彩,他們?nèi)侵鲃訄竺摹?br/>
    如果放到現(xiàn)代,估計是一群鬼火少年,整天吃飽了撐的瞎鬧騰。
    朱銘卻看得眼熱,待陳子翼停穩(wěn)之后,快步走過去結(jié)交,嗯……順便找個免費的馬術(shù)老師。
    “朱銘,字成功,請教好漢尊姓大名。”朱銘拱手說。
    陳子翼拱手回禮:“陳子翼,字于飛,諢號飛天雕。閣下可有諢號?”
    朱銘說:“沒有。”
    陳子翼看向朱銘手里的寶劍:“可是精通劍術(shù)?”
    朱銘說:“祖上傳下的劍,一直沒能拜師學(xué)藝。兄臺騎術(shù)精湛,怕是尋遍洋州都找不出第二個。我家也有一匹馬,能否跟著兄臺學(xué)幾招騎術(shù)?”
    “哈哈哈哈!”
    陳子翼放聲大笑,馬屁拍得他好爽,當(dāng)即拍著胸脯說:“別的俺不自夸,只說這騎術(shù),尋遍洋州確實找不出第二個。來來來,俺便教你!”
    這廝性情豪爽,當(dāng)即就把韁繩交給朱銘。
    朱銘翻身上馬坐好,還沒騎著向前,就聽陳子翼喊道:“踩鐙時只用前掌,你這樣是在找死!”
    額……朱銘有些發(fā)窘,他騎馬殺了恁多山賊,居然連基礎(chǔ)動作都有問題。
    一個教得仔細,一個學(xué)得認真,就這樣在校場練起來。
    白勝頗為羨慕,追著他們跑,恨不得自己也能騎騎。
    一直練到傍晚,終于有人來放飯,順便把兵器也發(fā)下去。
    不用排隊領(lǐng)取,就跟菜市場一樣,自己過去隨便挑揀。
    居然還有弓弩。
    朱銘驚喜的撿起一把,看了兩眼又扔回去,他娘的,弩機都已經(jīng)銹壞了。
    再看其他兵器,全部銹跡斑斑,估計從來沒有維護過。
    難怪很多弓手,都選擇自帶武器,用官府發(fā)的玩意兒打仗,純粹是嫌自己的命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