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第 136 章
第二天,曲瀲起床時,慣性地坐在床上發(fā)了好久的呆。
紀凜早就醒了,但是今天他并沒有像以往那般去樹林中練武,而是安靜地躺在她身邊陪她,在昏暗的光線中視線一寸一寸地描摹著她的容顏,直到她醒來。
她每天醒來時,都會有一段時間因為剛醒來意識不清醒,要坐好一會兒發(fā)呆,這種時候,他做什么都可以,她只會木木地看著人,懶洋洋地并不想反抗,特別地乖巧。
只是,在他給她穿好衣服后,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臉認真地道:“昨晚三更半夜時,你將我叫醒后,后來你說了什么?”
紀凜:“……”
見他只是用一雙清潤柔和的眸子看著自己,曲瀲突然有一種自己正在逼迫良家夫男的錯覺,然后馬上在心里呸自己幾下,這是什么鬼錯覺,應該是他昨晚逼她才對。
她終于明白了,其實每當這人的第二人格放狠話時,其實才是他心里的真正想法。這個溫柔到極點的少年說不出口的話,會讓第二個人格說出來,雖然那時候他的行為因為太過極端,但很多卻是他心里的真正想法。
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如外表般給人完美無缺的少年,缺點一大堆,甚至三觀其實也有些不太正。
他這是害怕她離開么?
曲瀲試探性地道:“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會這么早就懷上的,成親之前,你不是也說,女子太早受孕對身體不好么?”她邊說著,眼睛緊盯著他的面容,不放過一絲一毫。
他的下顎緊了下,面上的神色卻更柔和了,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扶她下床,柔聲道:“抱歉,阿瀲,我……我也知道你辛苦,你不高興打我也可以……”
“我看起來是那么兇暴的人么?”曲瀲頓時有些心塞,她只是見到熊孩子時忍不住手癢收拾了下,如果是好孩子,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揍人,她很有原則的。
“不是,不是!”他有些無措,怕自己惹惱她一樣,越發(fā)的小心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人的想法總會因為遇到其他的事情而有所變化,他以前也覺得可以不那么早要孩子,聽說那樣對女子的身體不好,可是在終于將她娶回家后,日日相伴時間,他又變得貪心起來,特別是午夜夢回,夢到小時候的事情,夢到她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漸漸地和長大后的她重合起來,讓他驚醒,然后頭疼得整晚睡不著。
于是他改變了主意。
特別是在那晚,她目光里明顯的恐怖,讓他失態(tài)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好人,正常時候的他,會用層層偽裝將自己包裝成一個讓人無可挑剔的好人,但是內(nèi)心卻不是那么想的。
只要達到目的,一些手段是必要的。
曲瀲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他這樣子了,十二歲那年進京時,在船上再看到他,他當時就是個干干凈凈的大男孩,每次面對自己時,總會歡喜中夾雜著無措,小心翼翼地討好。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慢慢地變得成熟穩(wěn)重,對她溫柔體貼,卻很少再像以前那樣會被她弄得手足無措。
因為在意,所以會害怕;因為喜歡,所以會無措。
曲瀲踮腳親了下他的嘴角,突然說道:“我餓了,今天要吃好吃的,桂花鴨、松鼠魚、脆皮乳鴿、糟香魚絲、鵪子水晶膾……”
紀凜被她突然轉(zhuǎn)變的話題弄得愣了下,然后笑著應了一聲好。
一大早的,就這么好胃口,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厲嬤嬤聽到紀凜的吩咐,很是糾結(jié)地看了眼曲瀲,心說一大早就吃這么油膩的好么?然后被她左右張望無視了,只能心塞地去廚房吩咐了。
紀凜今日休沐,打算一天時間都在家里陪她,甚至心里已經(jīng)計劃著,他該挪一下位置了,總不能幾天才回家一次,他心里不放心。
就在紀凜計劃著自己的差事時,曲瀲趁著他在家里,拿了做好的一件秋衫在他身上比劃,嘴里念念有詞,“袖口的襕邊顏色深些好看,襟口可經(jīng)繡些竹子等紋路,會更好看一些……”
紀凜看向那件竹青色底的袍子,拉住她忙碌的手,說道:“以后這些就交給針線房來做,別累壞了自己。對了,以后祖母和母親那邊的衣服鞋襪,你也別親自做了,讓丫鬟做好了,你再意思地動兩針便可,別累著了自己。”
曲瀲沒想到這人正在教她如何討巧偷懶呢,頓時目瞪口呆,沒想到他會出這種主意。
“不好吧?祖母會看出來的。母親那邊……”她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說婆婆什么了。
她剛嫁過來時,婆婆也拿了她孝敬長輩的針線之物來刁難她,原本是想在上面刁難的,發(fā)現(xiàn)挑不出什么錯處,便給她布了些任務,想讓她將時間都花在針線上,曲瀲自然不會干這傻事,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時,無意中提了一句,結(jié)果淑宜大長公主出馬,一個頂倆,婆婆便閉嘴了。
如今鎮(zhèn)國公夫人被迫在上院休養(yǎng)好些天了,曲瀲每次去上院請安,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在正房前行個禮便是了,沒有進去見人,省得彼此看了對方都心塞,婆婆更是要雷霆大怒。
曲瀲看來,婆婆總想要拿捏兒子兒媳婦,時常想要折騰一下,戰(zhàn)斗力卻敵不過淑宜大長公主,所以每次都討不了好,這次更是將自己折進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休養(yǎng)的日子。對此,她自然是希望婆婆休養(yǎng)的日子久一些,該做給人看的禮數(shù)她沒有松懈過,日子過得比以前輕松多了。
聽到她的話,紀凜道:“沒事,你現(xiàn)在情況不同,祖母可不想你累著。”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見今日的陽光不錯,將她拉起身,陪她到院里去逛逛。
曲瀲覺得自己真的什么事兒都沒有,可是周圍的人卻將她看成了易碎品,讓她著實無語,但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只好舍命陪君子。
就在曲瀲被他小心翼翼地陪著去逛院子時,紀二夫人帶著女兒過來了。
見到小夫妻倆在暄風院的院子里散步,不禁打趣道:“你們真是好興致,暄和今日不用出門?”
紀語看到紀凜,有些靦腆地上前來給他們請安。
曲瀲忙請她們?nèi)セ◤d喝茶稍坐。
紀二夫人走過來,扶了她的手,笑盈盈地道:“我剛才去寒山雅居給你祖母請安,沒想到從她老人家那兒知道你有了身子,這可是大喜事啊。這不,知道后馬上就過來看看你了,感覺怎么樣?”
曲瀲抿嘴笑道:“多謝二嬸,挺好的。”
紀二夫人見她不欲多說,笑了一下,也沒有不識趣地追問。
鎮(zhèn)國公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有心打探,多少都會知道一些,只是看你夠不夠聰明,能不能將自己摘出來。
那晚淑宜大長公主親自去上院,第二天就傳出鎮(zhèn)國公夫人生病要休養(yǎng)之事,紀二夫人聽后和整個鎮(zhèn)國公府的人一樣,都保持沉默。那晚鎮(zhèn)國公要廢世子一事,紀二夫人后來也聽丈夫說了,心里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對紀凜不免也有些同情。
明明是真正的嫡長子,卻比不過一個庶子在父母心中的地位,連廢世子的話都說得出來,也夠可憐的。幸好淑宜大長公主足夠強勢,沒真讓鎮(zhèn)國公犯糊涂,惹人看笑話。
那晚上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紀二夫人小心打探了下,什么也沒打探出來,便知道淑宜大長公主不喜教人知道,很快便收手了。然后又聽說暄風院請?zhí)t(yī)的事情,不到十天時間,連續(xù)請了兩次,初時還有些奇怪,等今兒聽淑宜大長公主說曲瀲懷孕時,才明白。
紀二夫人一直想要交好暄風院,所以知道后馬上過來探望了,笑盈盈地將自己當初懷孩子時的一些注意事情和曲瀲說了,氣氛很是和諧。
紀凜坐在一旁,微笑地聽著,聽得比曲瀲還認真,讓紀二夫人不禁掩嘴發(fā)笑,曲瀲有些發(fā)窘。
紀二夫人待得不久,說了一些注意事情后,便告辭離開了,對曲瀲道:“等你坐穩(wěn)了胎,我再讓語兒過來陪你說話。”
“謝謝二嬸。”曲瀲笑著道,讓厲嬤嬤送母女倆出去。
等到晚上時,整個鎮(zhèn)國公府的主子們都知道曲瀲有了身孕的消息。
紀冽和紀沖已經(jīng)是十歲出頭的少年了,自七歲后便搬到了外院,兩人的院子相鄰,因為年紀也相防,所以這對堂兄弟倆時常會一起習武讀書,感情不好不壞,維持在一個兄友弟恭的面子情上。
并非紀冽不想和紀沖親近,而是紀沖雖是長房的孩子,可到底是庶出,嫡庶間總是有些無法調(diào)和,特別是紀冽被母親提點過,也不敢和紀沖太過親近。
鎮(zhèn)國公府的長房行事在正常人看來是十分奇怪的,明明紀凜才是嫡長子,才是世子,可是鎮(zhèn)國公夫人卻偏疼著庶子,若是不知情的人,會覺得鎮(zhèn)國公夫人是將庶子當成靶子一樣來養(yǎng),可是知情的人,卻覺得真是怪異。
紀冽不太能明白長房的做法,知道有紀凜在,紀沖縱使再努力,身份上也越不過紀凜,偏偏他被鎮(zhèn)國公夫人養(yǎng)得歪了,看似溫和無害,卻有著自己的心思。紀冽心里多少有些不認同,自然無法和這樣的兄弟親近交心。
這日,兩人跟著武師傅學武時,聽說了曲瀲懷孕一事,兩人都愣了下。
紀冽下意識地看向紀沖,便見他神色有瞬間的陰沉,很快又恢復了自然,面上帶著喜悅的笑容,說道:“大嫂有了小侄子,這真是太好了,阿冽,我們等會兒要不要去暄風院給大哥祝賀一下?”
紀冽接過小廝遞來的巾子擦了擦汗,搖頭道:“天色晚了,大哥不會見客,明天再去吧,也不知道明天大哥是不是要進宮當差。”說到紀凜,紀冽的眼睛亮晶晶的,對這位堂哥十分崇拜。
紀沖看起來很失望,但也明白紀冽說得對。
和寒山雅居一樣,每到時辰時,暄風院也是閉門謝客,紀凜晚上一般不會見客。
對這點,眾人都覺得有些奇怪,但是眾人也以為只是淑宜大長公主自己喜歡清凈,也不允許其他人過去打擾紀凜罷了,沒有往深處想。
辭別了紀冽,紀沖回自己的院子里洗漱一翻,換了一身衣服,便去上院給嫡母請安。
到了上院,紀沖見到父親回來了,幾位姨娘趁機過來給父親請安,兩個妹妹也來了。
“老爺,聽說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妾身聽了十分高興。”李姨娘嬌滴滴地說,“可惜夫人一直病著,也不知道身子什么時候好,若是她聽到這個消息,一定也很高興的。”
紀沖瞥了一眼李姨娘,心里暗諷了一聲蠢貨。
果然,就見鎮(zhèn)國公神色有些不愉,瞪了她一眼,“夫人如何,須由你多嘴?”
李姨娘臉色訕訕的,有些不甘心地退到一旁,不敢再輕易地開口了。只是明明世子夫人有了身子是好事,國公爺剛才也挺開心的,為何一說到正在休養(yǎng)中的夫人,便如此不開心呢?
鎮(zhèn)國公斥了沒眼色的小妾后,見到兒子過來了,臉色稍霽,詢問了兒子的功課后,見沒什么事情,便讓他們散了,而他則去了正房那兒。
武姨娘等人都看著鎮(zhèn)國公的背影,眼神有些閃爍。
莫姨娘看了會兒,方才離開,紀沖和紀詩跟著去了莫姨娘的院子,雖然兩個孩子養(yǎng)在夫人身邊的,但是鎮(zhèn)國公夫人并沒有不讓他們母子幾個親近,這讓莫姨娘開心之余,又有些不甘心。
她知道夫人并不是真心要教養(yǎng)自己的兩個孩子,夫人只不過是為了針對世子罷了,雖然不知道為何這親生母子倆鬧到如斯地步,可是她卻感覺到,夫人對這些庶子庶女們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傲慢,并未真心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不過是打發(fā)時間的玩物,用來刺激親兒子罷了。
更讓她郁悶的是,老爺明明什么都看在眼里,卻保持沉默,甚至十分維護夫人,無論夫人做了什么事情,老爺都會為她善后,甚至有誰說了一句,他便不高興。
真是情深意重。
莫姨娘豐滿性感的唇翹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來到鎮(zhèn)國公府十幾年,她仍是不知道這個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不是他們隱瞞得太好,而是有淑宜大長公主鎮(zhèn)著,沒人敢去打探。
回到房里,等兩個孩子給自己請安后,莫姨娘少不得道:“如今世子夫人有了身子,你們都離她遠一些,省得她出了什么事情,你們要遭殃。”
紀詩撇著嘴,哼道:“我才懶得搭理她呢,這個只會裝模作樣的女人……”
“閉嘴!”莫姨娘氣得聲音拉高了一些,“那是世子夫人,你們的大嫂。”
紀詩不以為意道,“姨娘,我知道她是世子夫人,母親都病了那么多天了,也不見她過來瞧瞧。”說著,她有些憤怒地道:“母親身體素來很好,怎么可能病到要休養(yǎng)?定然是祖母發(fā)了話,才讓母親休養(yǎng),一定是那女人掇攛祖母的,不知道在祖母那兒說了什么,方才讓祖母給母親禁足。”
“二姑娘慎言!”莫姨娘被她嚇得不輕,連忙捂住她的嘴,哀求道:“二姑娘,這種話以后莫要再說,省得人聽了去,對你不好。”
紀詩見母親膽小的模樣,心里有些生氣,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她可是鎮(zhèn)國公的長女,就算是庶出,在身份上也比二房紀語更尊貴,根本不需要怕什么,她有嫡母撐腰。
紀沖見姨娘說不通妹妹,只能哀求地看著自己,便道:“妹妹聽姨娘的話!”
紀詩還是尊重這位同胞兄長的,當下哼了一聲,沒再說了。
兩人在莫姨娘這兒坐了會兒,方才告辭離開。
紀詩叫住要回外院的兄長,拉著他的袖子撒嬌道:“二哥,你能不能去和祖母求個情,讓母親出來?”
紀沖皺眉,聲音卻十分溫和,“如果可以,我早就去求情了,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這事兒我也沒法子,只能讓祖母自己發(fā)話才行。你呀,也別那么操心,只要父親在,母親會沒事的。”見妹妹依然嘟著嘴,紀沖有些憂心,覺得妹妹確實被嫡母養(yǎng)得不知天高地厚,莫怪姨娘會那么擔心。
“詩兒,你以后還是別和大嫂作對,大嫂其實人還算不錯的,你若是有空,也和紀語一起去暄風院和大嫂說說話……”
紀詩不耐煩聽他嘮叨,哎呀叫了一聲,掩著耳朵道:“二哥你為什么每次說這種話?我才不去呢,瞧見她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讓人倒胃口,看著就像個妖精似的,也只有那些小門小戶才養(yǎng)得出這樣的……”
“住口!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什么話都敢說,這是公府小姐該說的話么?”紀沖氣得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著,強按下想要打她的沖動。
紀詩見他真的動怒了,只得不情不愿地閉嘴,答應有空會去暄風院。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