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城的夏日酷暑難耐，太陽火球似的懸在空中，烤得人們無精打采。

　　昨天傍晚下了一場暴雨，總算讓這難耐的天降下幾度，帶來幾絲涼爽。
　　下課時間，三中校園吵吵鬧鬧。

　　籃球場有幾名男生在休息。

　　“我去，江哥。你看那妹子，也太好看了。”方承澤拿出包里的衛(wèi)生紙擦了擦汗。

　　江昱隨著目光掃了一眼。

　　一下就能鎖定。

　　女孩沒有穿校服，上身一件短袖襯衫。下身百褶裙膝蓋往上，兩條腿筆直白皙，像是剛在牛奶里浸泡過，身姿窈窕。腳上黑色小皮鞋配著白襪子。

　　散在肩上的頭發(fā)時不時隨風飄幾下。

　　露出的肌膚白皙皮膚在陽光下甚至有些耀眼。

　　挺秀的鼻梁，淡紅的雙唇。茶色的瞳孔上睫毛卷翹，眨眼間像是蝴蝶在扇動翅膀。

　　其他男生也紛紛被吸引。“靠，還真是。”

　　討論聲此起彼伏。

　　“她怎么跟小喬一起走，還不穿校服啊。”另一個擦汗的男生說道。

　　被叫小喬的是教導處主任喬國修，整治學生的手段一流。不知道收了多少臺手機，拆散了多少情侶。是令三中同學們聞風喪膽的大魔王。小喬是大家私下喊他的名字。

　　“還不趕緊回去上課，都想罰站是不是！”小喬一開口就是河東獅吼。

　　眾人火速收拾東西離開現(xiàn)場。

　　許衡知被嚇了一跳，朝著小喬說話的方向看了看。

　　江昱和少女目光撞在一起。

　　猝不及防。

　　“江哥，走啊，再不走小喬過來請你去教務處喝茶。”方承澤抱著籃球邊走邊說。

　　“好。”少年答道。

　　許衡知跟著小喬東拐西拐地走到三樓最西邊停了下來。

　　“這就是你的班級了。”小喬站在門口。“我跟你們班主任打過招呼了，他已經(jīng)和班長說過了，你直接找班長就行了。”

　　許衡知抬頭看門牌，高二五班。

　　大課間還沒結(jié)束，教室人不多。

　　“你就是新轉(zhuǎn)來的同學吧，老劉和我交代過了。書我給你領(lǐng)過了，校服等會你告訴我尺碼，放學你和我一起去領(lǐng)。”說話的人是五班班長，李偉。但人卻和名字一定也不沾邊，看起來瘦弱蒼白，像是營養(yǎng)不良。

　　李偉領(lǐng)著她走到教室角落窗邊的位置：“我們班開學剛排過位置，你先坐著吧，等下次考完試跟老師申請一下就可以換了。”

　　許衡知看向座位，靠著窗的位置的課桌上攤著一本化學書，旁邊書桌上放些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東西，男孩子打球的護腕，還有幾只散落的筆。

　　沒空位。

　　李偉反應神速，直接走過去打算動手給她整理座位。

　　“不用了，我自己來。走廊邊的桌子是我的吧。”

　　“對。”李偉明顯松了口氣。

　　不過許衡知也沒想過那么多，她接過書去放到班級后面的木書架上，找了個空位放了下來。

　　許衡知扭頭看了眼黑板上的課表，把下節(jié)要用的物理書抽了出來。和班長道謝后從書包拿出了一包帕紙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坐下。

　　面對書桌上的東西，無處下手。

　　顯然教室為數(shù)不多的同學對她這個新同學十分感興趣。

　　她剛坐下，前桌的女生就發(fā)出驚呼。“班長，你怎么能讓她坐這，等會大佬回來看見旁邊有人不得把人吃了。”

　　李偉也是沒辦法，他也實在難辦。開學后剛排完座位。除了那個位置空著，教室哪還有位置。

　　“就這樣吧，等他回來問起了我和他解釋一下，特殊情況嘛。”說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許衡知心里好奇：“為什么不能坐這？”

　　前排女生看她一臉疑惑，不明所以地問自己。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完了，大佬肯定能把她生吃了。

　　“因為你旁邊這個是......”話沒說完，許衡知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

　　同學們望她的眼神帶著同情和羨慕，剛和她說話的女生迅速轉(zhuǎn)身坐好。背影僵硬，拿起筆開始做題。

　　許衡知現(xiàn)在滿腦大寫加粗的問號。

　　“起來。”少年擰著眉，似乎有些不爽。

　　眼前的男生單眼皮，挺直的鼻梁。尾睫長而不卷，眼尾有顆小淚痣。此刻垂眸看著她，神色難辨。站在自己面前時光被擋去了大半。白T恤，校服外套被他隨意的搭在肩膀上，額前還有幾縷頭發(fā)被汗打濕。

　　是操場上那個男生，許衡知有印象。

　　他在許衡知旁邊的位子坐下，把校服放在桌子下。從書桌拿了一瓶水仰頭開始喝，骨節(jié)分明，指尖泛著粉，隱約能看到手上青色的血管。脖頸修長，喉結(jié)隨著喝水的動作來回滾動。

　　大手一揮，桌子空了出來。

　　上課鈴聲適時響起，許衡知看了看課表，把從物理書抽了出來。

　　許衡知覺得怎么著也得先和同學打個招呼，她側(cè)身介紹自己，“我叫許衡知，以后我們就是同桌了。謝謝你剛剛收拾桌子。”因為小聲說話，她往他那邊微微傾斜。

　　距離一下子拉近，少女身上清清淡淡的香味竄入鼻尖。像是屋后林間的被覆蓋的雪松，繾綣中帶著甜。

　　她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回答。

　　江昱往旁邊挪了下，拉開兩人距離，兩臂一伸趴到桌子上，倒下前終于回應了她，“嗯。”

　　一個鼻音。

　　看都沒看她一眼。

　　默默觀察情況的同學們......

　　我是一只鳥：“完了，這位同學怎么辦！我已經(jīng)預感到她未來的日子了。”

　　廢物美女：“+1”

　　寧寧：“救命，她剛看我一眼我小心臟狂跳。”

　　“對啊，她好漂亮！！！”花生狂打三個感嘆號。

　　群里一陣附和。

　　“長得好看大佬就會放過嗎？”不知是誰突然冒了一句。

　　......

　　大家沉默了。

　　不一會，拯救失足少女計劃在課桌下討論的如火如荼。

　　許衡知扭頭看了看背對自己睡覺的同桌。

　　她向來脾氣好，打招呼是她該做的，至于別人什么反應關(guān)她什么事。

　　講臺上的老師帶著黑框眼鏡，格子襯衫。正講得熱火朝天。

　　許衡知選擇暢游知識的海洋。

　　十二點。鈴聲準時響起。

　　下課鈴聲一響，前桌女生向她發(fā)出邀請一起去吃飯。

　　許衡知樂得交朋友，女孩叫裴寧，她大大咧咧轉(zhuǎn)頭跟許衡知說話：“晚點就該人多了，我們快點走。”走得太急，絲毫沒注意前面有人迎面走來。

　　驚呼聲同時響起。

　　裴寧抬頭看見來人語氣變得咬牙切齒：“方承澤，你眼睛長在屁股上嗎。”撞得太兇，鼻子通紅，眼睛里也蓄了幾分水意。

　　“我還沒說你呢，你倒是先罵起我來了。我這小身板被你撞得有沒有事還不一定呢。”

　　方承澤一米八大高個，深藍色校服褲子里清晰可見兩條大長腿，臉上也是健康的小麥色。屬實和“小身板”這個詞不沾邊。

　　裴寧不想和這人多費口舌，拉著許衡知步履加快，很快就沒了影。

　　“那不是上午看見的妹子，她怎么和裴寧在一起。”方承澤想起裴寧拉著的女孩，后知后覺。
　　江昱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剛睡醒的神態(tài)還有些惺忪。

　　江昱輕揚下巴點了點面前的桌子示意，“我同桌。”

　　“我操，不是吧！你可不能摧殘這朵小白花。”方承澤一臉震驚：“江哥，這是天賜的緣分啊。”

　　“你一定要把微信號給我要到，求你了，江哥。”方承澤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撩妹幻想中。

　　“自己去要，還走不走了。”江昱踢了方承澤一腳，一點沒留情。

　　“江哥，你謀殺親兄弟。啊啊啊，你不愛我了。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方承澤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三中并不禁止學生外出吃飯，學校后門有條商業(yè)街，各樣美食，應有盡有。午飯時間，街上人變得擁擠。

　　裴寧拉著許衡知找位子。

　　老板身上系著圍裙，看起來四十出頭的樣子。一只腳走路有些坡，面上嚴厲，眼里隱約透著兇狠。

　　看見裴寧卻笑了起來：“今天帶同學來啦？”

　　許衡知覺得面前這人像是被強迫的，那張臉和嘴邊的那抹弧度實在不搭，笑起來實在不倫不類。

　　“兩碗拉面，你吃不吃辣椒？”裴寧問。

　　“吃。”

　　“都要辣椒，再拿兩瓶果粒橙。”兩人加了聯(lián)系方式。

　　一頓飯的時間許衡知已經(jīng)裴寧口中搞清了自己的那位同桌。

　　初中就是大名鼎鼎的風云人物，頂著一張帥氣十足的臉走哪都是焦點。眾多迷妹前赴后繼，卻無一生還。

　　許衡知喝了一口果粒橙。

　　“我出去打個電話，你等我一下。”

　　許衡知去柜臺結(jié)了帳，走出店門。

　　小吃街路不寬。這家店在街道盡頭。地理位置不好，學生比起其他店面的實在不算多。路兩旁種了郁郁蔥蔥的梧桐，樹葉被昨夜的雨洗的十分干凈，陽光灑下，翠綠的邊緣像是勾了一層金邊。這個點路上幾乎都是學生。

　　許衡知往拐角巷子走去，有幾個零星的超市店面再往里面就是破小居民樓了。

　　三中歷史悠久，地理位置優(yōu)越，這片全是沒開發(fā)的黃金寶地。這邊和街上的熱鬧完全不同。只有幾個大爺在遠處樹下象棋。

　　許衡知和舅媽說完之后，聽著她在電話那頭囑咐自己好好的，晚上早點回家。心卻沒在那上面。

　　她媽是趙玫蘭女士。幾個月前結(jié)束單身生活，和一個叔叔墜入愛河，甜甜蜜蜜，并決定環(huán)游世界。小心翼翼地和她商量能不能走，還承諾出去只是暫時的，一定回來的。

　　她沒理由攔。“媽媽，我希望你開心。”

　　一句話讓趙玫蘭女士泣不成聲，臉上的妝花的亂七八糟。

　　許衡知上次見她這樣哭是在她爹老許的葬禮上，她更多時候是無聲地抱著她流淚。

　　這么多年，她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著許衡知。工作之余的全部時間都給了她。

　　不厭其煩地聽著許衡知講她學習的屁事。

　　可她一次也沒再笑過。

　　無數(shù)次她都只能在房間偷偷的哭。

　　第二天還是“完美媽媽”。

　　許衡知沒見過她媽這么脆弱的樣子，印象中她一直在爸爸身邊幸福的笑。

　　小小的許衡知那時知道爸爸沒了，她媽也不笑了。

　　其實許衡知對這事早就有所察覺，比如媽媽會不由自主的笑了，有時候靜靜看著她，溢出來的愧疚把她溺的要窒息。

　　她早就希望媽媽有自己的生活。

　　想起這些，許衡知心情有些煩悶。她掛完電話后，轉(zhuǎn)身往回走。

　　轉(zhuǎn)角的墻邊有男生靠著在抽煙。修長的手指放在唇邊，大口的煙霧從口中吐出，神情若隱若現(xiàn)。和背后的白墻彷佛融為一體，像一幅高深莫測的畫。

　　她看見男生穿著三中校服。不禁感嘆。

　　穿著校服抽煙，還挺牛逼。

　　巷子里的人像是有感應地看向她。

　　......

　　許衡知大腦瞬間在“他沒看見我，我沒看見他”和“打個招呼，大家還是朋友”的念頭間做出了選擇。

　　“你好，同桌。咱倆還挺有緣。”許衡知走到他面前。

　　江昱看著她，想起方承澤幾十分鐘前剛說的話。

　　他整個人貼著墻面，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人隨著動作有些暴露在陽光下，帥的迷人又疏離。

　　“不太好。”

　　“孽緣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