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不肯留安祿山在京，菡玉所言不能進，這些時日更被他疏遠，每日只在文部做些瑣碎雜事。她名為文部郎中，職責(zé)是掌管百官階品、朝集、祿賜、告身假使、選補流外官，以往跟在楊昭身邊，都是做他副手，這些分內(nèi)之事全由另一名文部郎中執(zhí)掌。如今她被楊昭疏離，回頭來做自己的事，權(quán)職都在那名郎中手里，只讓她處理百官的告假。她心中擔(dān)憂著安祿山的事，整日悶悶不樂。眼看二月就過去了，安祿山不會一直留在京城，若讓他回了范陽，天高皇帝遠，鞭長莫及，就再難束得住他了。</br></br>已是天寶十三載三月了呀，時候不多了……</br></br>她煩躁地放下筆，推開面前單冊，走出門去透透氣。剛走到院中，踱了幾步，就聽旁邊一人叫道：“吉郎中！”</br></br>她轉(zhuǎn)頭去看，卻是文部侍郎韋見素，又抱了一大摞的卷宗，本是要往尚書都堂去的，折向她這邊來，一邊說：“我正有事要去找你，不想在這里碰到了。”</br></br>菡玉問：“韋侍郎有何事要吩咐下官？”</br></br>韋見素笑道：“郎中太客氣了，吩咐我可不敢當(dāng)，就是有一件小事想問問郎中。我家小二今日出城去了，不知要不要來郎中這里告?zhèn)€假？”</br></br>韋見素所說的小二是他的二兒子韋諤，在京兆府擔(dān)任司錄參軍事一職，是個文武兼具的差事。京兆府的官員按理是不能私自離開京城的。菡玉道：“可是出城去辦私事？”</br></br>韋見素忙道：“當(dāng)然不是，是京兆尹派他去的。”</br></br>菡玉道：“既是京兆尹派遣，就屬公干，不必告假。只要所去不遠，還在京兆府范圍之內(nèi)，也不必上報。”</br></br>韋見素道：“不遠不遠，就到東郊長樂坡，出城才幾里地。”</br></br>菡玉略感奇怪，順口問了一句：“令郎去長樂坡所為何事？”</br></br>韋見素道：“我只是剛剛在省院門口碰見他，他向我知會一聲便走了，說是高將軍要去長樂坡，京兆尹命他帶一小隊人馬跟隨護衛(wèi)。他剛剛上任，我也是擔(dān)心他，所以來問一聲，沒事自然是最好。”</br></br>菡玉愈感疑惑。高力士是內(nèi)侍，平時不離皇帝左右，怎會去城外的長樂坡？他本人也有驃騎大將軍的封號，統(tǒng)領(lǐng)禁軍，何必要京兆尹派人去保護？于是又問：“侍郎可知高將軍為何出城？”</br></br>韋見素搖頭道：“想來是陛下派他去的。”</br></br>菡玉覺得有些不對，別過韋見素，邊走還邊想，不覺出了省院大門。省院就在皇城內(nèi)，出門一條大道，往北就通向?qū)m城。她走出院門時，遠遠地正看到宮城前那條東西向的大街上，有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往東面延喜門方向而去。</br></br>她想著高力士出城之事，連忙跑著追上去看。從省院到宮城城墻直走也有兩里多路，她趕過去時那隊人馬已快出延喜門了。隊中并轡而行的兩人，其一頭戴圓紗帽手執(zhí)拂塵，正是高力士;旁邊那人體態(tài)癡肥，身披皇帝御衣，卻是安祿山。隨行的隊伍小半是安祿山的隨從，小半是高力士所帶禁軍，另有韋諤領(lǐng)少數(shù)人馬夾雜其中。</br></br>菡玉看這陣勢，已明白高力士出城，是要去送別安祿山。她沒想到安祿山會這么出其不意悄無聲息地就走了，連忙回頭往省院趕去告訴楊昭。</br></br>一路跑得氣喘吁吁，在尚書都堂門口還是生生地停住腳步，想起上回擅自闖進都堂內(nèi)被他訓(xùn)斥的事來。她稍稍平了平呼吸，看到韋見素在都堂內(nèi)忙著，面朝門外，沖他連連招手喚他過來。</br></br>韋見素出門來，詫異道：“吉郎中，你出去一趟怎么就弄成這副模樣了？生了什么事？”</br></br>菡玉道：“勞煩侍郎進內(nèi)堂通報一聲，下官有急事要求見相爺。”</br></br>韋見素道：“你要見相爺只管進去，何必還要我通報呢？”</br></br>菡玉垂下眼去。韋見素覺出自己說漏了嘴，也是尷尬無比，說：“郎中請稍等。”便轉(zhuǎn)進內(nèi)堂去了。不一會兒出來，對菡玉道：“相爺在里頭候著了，郎中請進。”</br></br>菡玉謝過，進了都堂里間，卻見偌大一個屋子只有楊昭一人。他正坐在書案前提筆寫字，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埋頭寫他的東西，一邊問：“什么要事？”</br></br>菡玉斂袖上前一拜：“下官方才在宮城門前見高將軍正和安祿山同往宮外去，似乎是準備送他離京，特來稟報相爺。”</br></br>楊昭頭也不抬：“以陛下對安祿山的寵愛，便是自己去送他也不為過，何況是派高將軍前去？”</br></br>菡玉不意他聽到這消息竟是如此反應(yīng)，上前一步：“相爺，安祿山可就要走了。”</br></br>楊昭邊寫邊道：“他是正月初三到的京城，離開范陽也已兩月，是該回去了。”</br></br>菡玉又道：“若不是下官方才正好撞見，還不知道他今日要離京呢。相爺之前可有聽說過這件事？”</br></br>楊昭道：“我沒聽說。他要走便走，誰還會攔著他，卻弄得這般偷偷摸摸。”</br></br>菡玉聽他如此說，擺明就是不想阻攔安祿山離京了，急道：“相爺，任安祿山就此離去，無異是縱虎歸山，后患無窮啊。回了自己老巢，以后再想讓他出來可就難了！”</br></br>楊昭淡道：“要他入京，陛下那邊多的是理由，一道圣旨下去，他敢不來？”</br></br>“安祿山真要謀反，圣旨又能奈他何？”</br></br>“那不正好，”他放下筆，回頭查看自己有無寫錯，“他真要舉兵謀反了，不是正可以將他一舉除去，倒省得我絞盡腦汁在陛下面前周旋。”</br></br>菡玉氣上心頭，忍住怒意勸道：“如今祿山精兵天下莫及，他一旦舉兵，誰人能克？戰(zhàn)事一起，就是生靈涂炭，百姓遭殃，大唐百年盛世毀于一旦。如今相爺明明可以將此災(zāi)禍消弭于無形，為何拘泥于一己私利，白白錯失良機？屆時真的釀成大禍，相爺不覺得愧對黎民、愧對陛下么？”</br></br>“明明是他要造反，卻為何把帳算在我頭上？聽你這口氣，我不阻止他造反，這造反的后果就要我來承擔(dān)了？”他冷哼一聲，抬起頭來看她，“吉郎中，別忘了你的位份，小小的文部郎中也敢用這種責(zé)難的語氣跟宰相說話。”</br></br>菡玉堅持道：“正因為你是宰相，是朝廷三公，下官才敢斗膽進言，請相爺擔(dān)起這輔弼天子安邦定國、以天下為己任的分內(nèi)之事。否則，在其位不謀其職，不是枉坐了這高位。”</br></br>楊昭“啪”地一聲把筆拍在桌上：“你對我倒是要求嚴格得很！我不阻止安祿山就是枉為宰相三公，就是對不起陛下和黎民，那甘當(dāng)安祿山的走狗、為虎作倀的呢？怎不見你對他有半句責(zé)難？”</br></br>菡玉脫口辯道：“七郎他才沒有……”</br></br>“行了！”他不耐煩地一揮手，“七郎七郎，叫得真是親熱！你當(dāng)然是向著他，在你眼里他什么都好，連他為安祿山做事也可以不計較，反為他開脫，還有什么好說的？那些肉麻話你們夫妻兩個私底下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去，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了！”</br></br>她臉漲得通紅，辯解也不是，不辯解也不是，呆立在場，心中又是懊惱又是苦澀，辨不清說不出的滋味。</br></br>他也不看她，自顧把方才寫的信封好，叫進人來，吩咐道：“這封信送去隴右節(jié)度使處，一定要交到哥舒將軍手中，事關(guān)重大，切不可大意。”</br></br>下屬領(lǐng)命出去。他拿過一卷公文來，見她還在，不耐地問了一句：“吉郎中，還有別的事么？”</br></br>她不忍再看他，低下頭去退后一揖：“不打擾相爺了，下官告退。”說完，便回頭徑直走出都堂去。侍郎韋見素還在都堂內(nèi)忙著，見她出來，喚了她一聲，她也沒有聽見，低頭只顧走路。</br></br>一路走出省院，到了院前開闊處，她才抬了頭，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胸中滯悶塊壘方覺疏解一些。</br></br>省院門前立著一塊石碑，是一年前鮮于仲通為楊昭所立，滿篇的頌美之辭，其中幾字用金粉填充，格外醒目，是皇帝親自改過的字詞。她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她剛搬到相府去寄居，他百般疼寵，處處呵護，細致入微，而今卻只有冷語相向。這情形就像當(dāng)年與七郎，恩愛時如膠似漆，一朝恩斷，就是形同陌路，互不相問。</br></br>他不再是她所能完全依賴的倚仗了，什么都要靠自己。就像那時，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不在了，但事情仍然要繼續(xù)，總還是要靠自己。</br></br>她仰起臉，將那微薄的淚意咽回肚里。遠處巍峨的宮城掩在薄薄的霧氣中，天色有些陰沉，空曠寬闊的大道上時而有大風(fēng)刮過。</br></br>位份低微的官吏要見皇帝并不那么容易。她在兩儀殿外等了足足兩個時辰，聽皇帝從正殿到了御花園，從御花園到了貴妃處，和貴妃一同用了膳，又回寢宮去休憩，一直到未時還沒見著皇帝的面。她心中擔(dān)憂，又堵著一口氣，堅持不走，非要等到皇帝不可。</br></br>她候在后宮到前殿的必經(jīng)之路，沒等到皇帝，卻把出城去送安祿山的高力士給等回來了。高力士見到她，也不驚訝，只問：“吉郎中，你是和右相一同來的么？他人在哪里？”</br></br>菡玉心下有些不痛快，回道：“下官有事前來求見陛下，并未與右相一起。”</br></br>高力士皺眉道：“你自己一人來的？右相他竟未……”</br></br>菡玉微惱，又不好出言頂撞高力士，只拱手正色道：“下官是只身前來的。高將軍急著見右相么？右相此刻應(yīng)還在文部。”</br></br>高力士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只是隨口一問。”</br></br>兩人便再無話可說，片刻沉默。菡玉想起自己還在等皇帝召見，高力士是皇帝最貼心的內(nèi)侍，若托他引見，或許皇帝會見她一面。心頭思量著，口中猶疑道：“將軍，下官……”</br></br>話未出口，高力士卻突然轉(zhuǎn)頭，綻出笑臉向她身后喊道：“相爺也來了！”</br></br>菡玉一回頭，就見楊昭從太極殿旁走來，也是滿臉堆笑，老遠就向高力士抱拳致歉：“下官一時事務(wù)纏身，晚來一步，讓將軍久等了！”</br></br>高力士道：“哪里哪里，有吉郎中在也是一樣。我也是剛到，郎中卻似乎已在這里等了許久，該是我向郎中致歉才是。”說著竟真向菡玉垂一拜。</br></br>菡玉哪里敢受他的禮，連忙伸手將他扶著。她不知他們倆約了什么，自己只是碰巧在這里等候召見，卻被高力士誤以為是楊昭派她在此碰頭。她疑惑地看了楊昭一眼，他也正看向她來，眼神卻是冷冷的，只一眼，便又不屑地轉(zhuǎn)過頭去。</br></br>她乖順地退到一邊，不想多管他的事。楊昭與高力士寒暄一陣，便相約一同去見皇帝。兩人走了幾步，高力士突然回頭，問她道：“吉郎中還留在此處，難道還有別的……”</br></br>“沒有了。”楊昭接口道，又轉(zhuǎn)向菡玉，“吉郎中，你不是也要去見陛下么？”</br></br>菡玉本不想和他們扯在一塊，雖然她急著想見皇帝，但和楊昭一起，就算見著了也不好說話。正想著如何推辭，高力士卻又叫了她一聲，催促道：“我剛到宮門時已遣人先去回報陛下，拖得太久，恐陛下生疑。”</br></br>楊昭對高力士比了個手勢：“將軍請先。”自己隨后跟上，低聲喚了一句：“走吧。”</br></br>菡玉只得跟著他倆一同往皇帝寢宮去。高力士是內(nèi)侍，楊昭又是貴妃族兄，經(jīng)常出入內(nèi)廷，是以一路暢行。</br></br>皇帝午后小睡，這會兒剛剛起身，正在用茶，見高力士帶了楊昭和菡玉進來，略感詫異，問道：“卿不是獨自去送祿兒的么？怎與右相一同回來？”</br></br>高力士回道：“臣只是在宮門偶遇右相，他正要進宮來覲見陛下，臣便斗膽為他引路至此。”</br></br>皇帝笑道：“原來如此。右相此時匆忙入宮，莫非是有要事入奏？不會是突然改變了主意，想要留祿兒在朝了罷？可惜他已經(jīng)啟程，沿水路順流而下，就算現(xiàn)在去追也不定能追回來了。”</br></br>菡玉聞言心頭一落，不想皇帝竟然一開口就把楊昭的話頭也堵死。若是她自己來向皇帝進言，自然更不會有結(jié)果。</br></br>楊昭道：“當(dāng)然不是。東平郡王統(tǒng)領(lǐng)東北三鎮(zhèn)，都是邊關(guān)要塞，離開兩月，臣還擔(dān)心范陽那邊沒了他主持大局諸胡蠢蠢欲動呢，又怎會橫加阻撓、置邊境安危于不顧？”</br></br>皇帝但笑不語，楊昭又道：“臣此次入宮，只因文部現(xiàn)一樁贓污案，有人告地方太守魚肉鄉(xiāng)里，收受賄賂草菅人命，并勾結(jié)京中官員欺上瞞下，使百姓有冤不得申，有苦不能訴。此案牽涉多名朝中官員，臣不敢擅自定奪，特來向陛下請示。”</br></br>“贓污？”皇帝笑容隱去，“竟有這樣的事？是誰？”</br></br>楊昭支吾不答，皇帝道：“這里沒有旁人，卿只管直言。”</br></br>楊昭這才透露那人姓名：“是河?xùn)|太守兼本道采訪使韋陟。”</br></br>皇帝吃了一驚：“怎么可能是他？”韋陟雖是地方官，但他文雅而富有盛名，其弟韋斌在朝中任職，韋陟名聲也為眾多京官所聞，連皇帝也聽說他的文名，對他很是欣賞，想召他入朝為官，沒想到他居然會背上贓污的罪名。</br></br>楊昭拜道：“臣也不太相信，但苦主有憑有據(jù)，力數(shù)韋陟諸項罪狀，不由人不生疑。臣也是拿捏不住，才特來奏告陛下。”</br></br>皇帝憤然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韋陟如此文雅之人竟也會犯這等劣行。那與他勾結(jié)的京官又有哪些？”</br></br>楊昭道：“這……臣尚在追查，不敢妄議。”</br></br>皇帝道：“好，那朕就將這件案子交予卿全權(quán)負責(zé)，務(wù)必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br></br>楊昭跪下領(lǐng)命：“臣遵旨！臣必徹查此案，整頓風(fēng)紀，肅清朝綱！”</br></br>菡玉看著他背影，心中疑惑愈深。剛才聽高力士的口風(fēng)，明明是他二人約好一同來面圣的，怎么楊昭突然說起這樁貪污案來？如果只為了這事，何必要和高力士串通？</br></br>皇帝畢竟年歲大了，剛睡醒就被楊昭這事弄得心中不樂，竟頭疼了起來，皺起了眉頭，一手按住額際。高力士見狀連忙上前為他揉捏，一邊嗔怪道：“相爺快別說了，難得陛下今日得個悠閑，相爺卻還要拿政事來煩他！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帶你進宮來！”</br></br>楊昭拜于階下，連呼有罪。皇帝擺手道：“卿何罪之有。歲月不饒人啊，朕已經(jīng)老了，且將朝事付之宰相，邊事付之諸將，則朕可高枕無憂，頤養(yǎng)天年矣。”</br></br>楊昭應(yīng)道：“臣定不負陛下期望！”</br></br>“好了，不說這些了。”皇帝令楊昭平身，又示意高力士停手，“說說祿兒那邊罷，卿送別之時，看他意氣如何？”</br></br>高力士道：“東平郡王在京這兩個月間陛下對他厚愛有加，臨別更親解御衣賜之，他對陛下可謂感激涕零。但是臣看他走時卻是怏怏不樂，長吁短嘆，屢有不得志之言，想必是知道陛下準備任命他為宰相、卻中途收回成命的緣故。”</br></br>皇帝訝道：“他是如何知道的？是你們倆告訴他的么？”</br></br>楊昭與高力士皆搖頭。楊昭道：“這事只有張均、張垍兩兄弟知道了，他倆與東平郡王也親善，定是他們私下告知郡王。”</br></br>皇帝十分惱怒：“這張氏兄弟怎如此不知進退？把未成的事拿出去說，不是讓祿兒笑我堂堂一國之君竟是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當(dāng)初提這主意的也是他們，事后拆臺的也是他們！”心頭火起，一口氣岔了，吭吭地連連咳嗽。高力士為他拍撫了半晌，才漸漸緩住。</br></br>楊昭鎖眉思量，等皇帝緩過勁來，才道：“臣知道該怎么做了。臣實不該拿這些瑣事來讓陛下費神，先行告退，請陛下保重龍體！”</br></br>皇帝咳得嗓子不順，說不出話來，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br></br>楊昭退出寢宮，菡玉跟隨其后。自始至終她一句話都沒說，也不想說，只覺得在他一手操縱擺布之下，說什么都是多余。</br></br>張氏兄弟因這事惹惱了皇帝，正好被楊昭抓住機會落井下石。幾日后，就將張均貶為建安太守，張垍貶為盧溪司馬，二人之弟給事中張埱貶為宜春司馬，將這家和他作對的兄弟全都趕出京城去。與張氏兄弟一同策謀加安祿山為相的左相陳希烈也是孤掌難鳴，唇亡齒寒，不得不轉(zhuǎn)而去想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