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靈霄
“碧雪天,斜陽翠,孤橋映柳依廊臺,日復(fù)日,年終歲,誰睹故人歸?”
修緣循著聲音走去,靜謐的夜里,修緣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每一個這樣的夜,漆黑,寧靜,他的印象中所有這樣的夜都會在這死一樣的平靜里即將破繭一個個故事。
他走到石橋上,那橋上站著一個紅衣女子,夜風(fēng)吹著她輕薄如蟬翼的紅衣,夜風(fēng)中有三千黑絲飛揚(yáng),他看見女子清秀的側(cè)臉,月光打在她的輪廓上,秀麗的五官,雪白的肌膚,長睫在月光下一閃一閃,修緣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這女子。
那女子紅唇輕啟,“你來了。”
“姑娘,你是在和我說話嗎?”修緣并不認(rèn)識這個紅衣女子。
女子沒有轉(zhuǎn)過頭來,修緣看不見她的正臉。
“我等了你二十年,你終于回來了。”
修緣愣在那里,不知道女子在說什么,“姑娘,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
他剛要上前,想進(jìn)一步看清女子的面容,誰知剛走兩步,女子轉(zhuǎn)過頭背對他,這時一陣風(fēng)吹來,修緣被沙子迷住了眼睛,等他再睜開,那女子已經(jīng)不見了,只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這石橋上。
修緣睜開眼,果然是一場虛夢,他揉揉太陽穴走下床去。打開房門碰巧莫愁正要敲他門。
“莫愁,你怎么了?”修緣看見門外憂心忡忡的莫愁,神色與平日大異。
“我接到師傅的書信,他生病了,我要回去看看他。”
“別著急,”修緣看莫愁帶著哭腔,眼睛微腫,想必是已經(jīng)哭過了。“進(jìn)來慢慢說。”
修緣拉著莫愁進(jìn)來,安撫她坐下。“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生病了呢?”
“不知道,”莫愁梨花帶淚的臉上淚跡斑斑,她無助的搖搖頭,“我也是早上剛收到信件,來和你說一聲我就要走了。”
“我陪你去吧。”修緣自告奮勇要陪同。
“不必了,我要日夜兼程的趕回去,可能快馬加鞭,一個人更快一些。”
“那,也好。”修緣盡管不放心,但是覺得莫愁說的在理,也沒再強(qiáng)求。
于是不一會兒,收拾好了的莫愁便一騎快馬離開了李家。修緣送走莫愁沿鎮(zhèn)子外面的河邊散步,前一陣河水上漲,沖壞了岸邊許多漁船,但是河邊那座修建了多年的石橋還是屹立在那里,固若金湯。
修緣不由得走上了石橋,摸著冰涼的石料,一路摸著走到了石橋的中點(diǎn),手下突然感到一陣凹凸,抬手一看,只見兩行字:
“輕靈石階夕陽侵,云霄蒼崖風(fēng)月行。”
字跡鐫刻的很深,但是看起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存在多年,修緣想了想,有詩刻在石橋上的人應(yīng)該是心里話不能言吧,想到這不免一笑,走了下來。
“修緣,”走下石橋他聽見有人在后面叫他,修緣轉(zhuǎn)過頭,不渝正在身后。
“不渝姑娘。”修緣看見是不渝,眼睛一亮,自從出了雪寒和鏡仙的事情之后,修緣有日子感受不到不渝的眼睛了,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有時候覺得空落落的,沒想到在這河邊見到了她。
不渝走了過來,離修緣越來越近,還是那明眸皓齒,傾國傾城的面龐。
修緣可以從不渝清澈的眼睛里看見自己,“你怎么在這?”
不渝看著他,“我,其實(shí),一直在跟著你,”說這話時雙頰不由得飛上了一抹紅。“我看見你從家出來了就跟著來了。”
修緣一時間也不知怎么接了,“我剛送走莫愁,她師傅病了可能要回去幾天。”
不渝點(diǎn)點(diǎn)頭,“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昨天沒休息好吧?”
修緣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做了一宿怪夢。”
“怪夢?”不渝隨著修緣往鎮(zhèn)子里去,聽到修緣這么說不經(jīng)停頓了一下。
“對,很怪的夢,”修緣也停了一下,回憶昨天夢里見到的景象,“夢里有一個紅衣服的女子,就是在那橋上,念詩。”然后隨手一指,指向剛走過的石橋。
不渝睨起眼睛,隨著修緣的手看去,再次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我該回去了,不渝姑娘,”修緣停住腳步,看著龍不渝。
不渝了解修緣的意思,雖然修緣一直和自己刻意保持著距離,但是自從雪寒的事情以后,修緣是真正的想要回避自己了。
沒等不渝回答什么,修緣就走開了,看著修緣清瘦的背影,不渝落寞的站在那,等著他一點(diǎn)點(diǎn)走遠(yuǎn)。
修緣一邊走一邊感受到不渝看著自己的目光,他有強(qiáng)烈的回過頭的欲望,但是這種欲望都被自己心里禁止的聲音叫停了,不能,不能回頭,對于不渝,少見不如不見,與其讓她掙扎不如及早讓她放棄。
回到府里的修緣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早早吃完了中飯就回房睡覺了,一躺下修緣沉重的睡意就席卷而來。
又是在那石橋上,修緣緩步走來,還是那紅衣女子,煙霧繚繞的河邊,迷夢憧憧,修緣感到自己神智不是十分清晰,只是不聽使喚的向石橋走過去,那紅衣女子還是側(cè)臉相對,“你來了?”
修緣說不出話,在離女子不遠(yuǎn)處停下了腳步。
“你終于來了,二十年了,我等了你二十年。”紅衣女子輕喃著,修緣的腳不聽使喚,漸漸向紅衣女子走去。
“姑娘,你到底是誰?”
“你把我忘了嗎?”女子低下頭,雪白的柔夷在石橋上摩挲,那十指間停留的地方正是修緣白天停下的地方,那里有一句詩。
“輕靈石階夕陽侵,云霄蒼崖風(fēng)月行。”女子把這句詩讀出來。
修緣覺得這詩好耳熟,只是記不得在哪里聽過。
“這是你寫給我的,我背下來,然后再把它刻在這里,這詩里有我的名字,你都不記得了?”女子長睫閃動,似乎有晶瑩的東西在眼中閃動。
“姑娘,你到底是誰?”修緣再一次問她。
“茂蓮,你負(fù)了我。”女子不理會他,一句句重復(fù)著,“你負(fù)了我,負(fù)了我。”突的她長發(fā)飛起,起了一陣風(fēng),卷著女子三千黑絲,那紅衣也頃刻間張揚(yáng)了起來,女子蔥蔥十指也頓時變成了白骨,黑發(fā)遮住了臉,依舊看不清,修緣大驚愣在那里一動不能動,那女子雙手張開向修緣襲來,正在這時,一只手抓住了修緣的手臂把他向后一拉,修緣被這外力拉動似乎一時間恢復(fù)了意識,他向后彈出去,拉他的人正是不渝,不渝飛到修緣前面雙手在胸前劃出一道紫光向面前的女子發(fā)出,女子被這一襲來的紫光擊退了幾步,由于背那道過于光亮的紫光閃到,不由得用袖子擋住了眼睛。
不渝心想就是現(xiàn)在,拉起修緣急速向后跑去。
“這是哪?”修緣一邊和不渝奔跑一邊問道。
“你的夢里。”
“我們怎么才能出去?”修緣不解,既然是夢,為什么他有清楚的意識但是就是醒不了。
不渝拉緊修緣,“抓住我別松手。”
修緣點(diǎn)點(diǎn)頭抓緊了不渝,只見前面有一個白色的洞,越來越近。
“看見那個半人高的洞了嗎?我們跳進(jìn)去。”
修緣再次點(diǎn)點(diǎn)頭,拉緊不渝,回過頭那紅衣女子正在追來,兩個人加快速度,眼看就到了白色的洞,不渝抓著修緣一個躍步跳了進(jìn)去。
修緣在跳進(jìn)洞的時候被刺眼的的強(qiáng)光照到,他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抓著不渝的,那洞里有強(qiáng)風(fēng)把他們吸了進(jìn)去,穿過洞,兩個人掉落在草坪一樣柔軟的地上,隨即那個洞漸漸合上。
修緣在地上翻了幾個滾,不渝仍是死死地抓住他,兩個人一同滾落翻了幾圈才停下。
這一停,修緣睜開眼,不渝的臉龐近在咫尺,他感到她呼吸出來的溫?zé)釟庀ⅲ蘧壍难劬φ龑χ挥宓模且浑p眼睛就在他眼前,面對美的讓人窒息的臉龐,修緣失神的看著她。
不渝也是第一次這么近看著修緣,隨即她松開手,修緣也意識到了自己抓她過緊,松開雙手的兩人各自落座一旁。
“現(xiàn)在好了,她進(jìn)不來。”不渝的眼睛飄向一邊。
“那紅衣女子是什么?”修緣點(diǎn)點(diǎn)頭,問不渝。
“是冤魂,她進(jìn)入了你的夢。”
“那我們現(xiàn)在在哪?”修緣站起來環(huán)顧四周,周圍綠草茵茵,一片世外桃源般仙境的地方。
“這里是我的夢,我長大的地方。”不渝站起來,“我發(fā)現(xiàn)你被冤魂的夢魘纏身所以締造了一個夢,從我的夢里進(jìn)來救你。”
修緣轉(zhuǎn)過頭,看著不渝,以前只知道不渝美,但是就是因?yàn)樗懒硕鴱牟桓抑币曀@一次,修緣不知道是因?yàn)閴衾锏木壒蔬€是方才近距離看著她的時候已經(jīng)讓他心里那份膽怯釋然,他直直的看著不渝,眼睛無法從她精致的臉上移開。
不渝注意到修緣看著自己,一時間不知所措,竟把眼睛不自然的移開。
修緣隨即也看向別的地方。“這真美,你就是在這長大的?”他笑著用手在腰間比劃了一下,意思是指不渝的小時候。
不渝也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也在腰間比劃了一下,“從小長大,但是那個時候還是一只小狐貍。”
話一出口,不渝自己反倒不自然了,這不自然不過是因?yàn)橥耍约翰皇侨祟悺?br/>
修緣看見不渝的神色有異,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接過話題,“小狐貍也是小朋友,對吧。”
不渝一愣,抬眼看了看修緣,他正對著自己微笑,那一笑似乎帶她穿越回了幾百年,麻紗下的尊者輕撫著受傷的自己,那慈悲的一笑,讓銀狐睨起眼睛縮著腦袋在他的手掌下依偎取暖。
不渝也隨之抿起嘴唇微微一笑。
兩個人一時間有了些許停頓,過一會兒還是不渝打破沉默,“修緣,你最近有碰見什么嗎?為什么會碰見夢魘?”
修緣被不渝這一問才想起方才的驚險,他搖搖頭,“昨日做夢我就夢到了這女子,還是石橋,她一直在念一首詩,至于今天,”修緣停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我想起來了,那石橋上有兩句刻著的詩,那女子一直在重復(fù),我問她是誰,她說我負(fù)了他——她叫我,叫我茂蓮。”
“茂蓮?”不渝睨起眼睛,“你認(rèn)識這個人嗎?”
修緣搖搖頭,“沒聽過。”
“還記得那兩句詩嗎?”
修緣使勁回憶,“想起來了,輕靈石階夕陽侵,云霄蒼崖風(fēng)月行,對,就是這兩句。”
不渝跟著重復(fù),“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意思。”
“難道是藏頭詩,句子里有什么意思?”修緣也自顧自重復(fù)著。
不渝被這一句提醒了,若有所思什么,“先不管這些了,修緣你如果回到現(xiàn)實(shí)中可能先不能睡覺了。”
修緣睜大眼,“不能睡覺了?”
不渝點(diǎn)點(diǎn)頭,“不然那夢魘隨時會再次找你,我怕我不能每次都這么及時。”
這么說不渝一是有這個擔(dān)心,另外她還不清楚這個夢魘的力量到底有多強(qiáng)大,她怕自己也抵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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