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小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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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倆并沒有在彭修的話題上糾纏太久,又隨意的聊了些別的。
有宋灝的人馬護(hù)衛(wèi),一路上風(fēng)平浪靜,沒有任何的閃失。
一直快到武安侯府的時候,易明爵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稍稍正色,對明樂道,“對了,你的嫁衣還有后天大婚需要用到的東西,殷王都派人提前送來了府上。”
提起婚事,對于明爵,明樂心里總是帶些愧疚的。
“爵兒!”明樂也斂了笑容,抓住易明爵的手攥在掌中,咬咬唇,遲疑著開口道,“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不會和他扯在一塊兒——”
“阿朵!”易明爵微微一笑,搖頭打斷她的話,“都過去。當(dāng)初我之所以逼你立下重誓,只是怕你會因為祖父還有父親的事而為難。而現(xiàn)在,既然是你心之所向,我都不會阻止,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
宋灝和孝宗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進(jìn)入白日化的階段,兩者的爭端一觸即發(fā),明樂一旦嫁了宋灝,那么也就相當(dāng)于是擺明了立場,站在了宋灝的陣營里。
這是個風(fēng)尖浪口的位置。
其實從易明爵的私心上來考慮,他是不愿意她處于這樣的境地的。
但自從發(fā)生了月前的那次事故以后,易明爵更是清楚的知道——
在宋灝的問題上,他已經(jīng)回天乏力。
當(dāng)然,如果他一定要堅持,到最后明樂一定會順從他的心意,放棄嫁給宋灝的打算,但即便是這樣,一旦將來宋灝有事,自己還是阻止不了她要做的任何事。
她能為他冒險一次,就能再為他做第二次。
在這一點上,他這個姐姐倔強(qiáng)和強(qiáng)橫的意念是任何人也左右不了的。
所以,與其讓她抱憾,倒不如這一切就依了她。
易明爵笑笑,語氣略一停頓,就又再補(bǔ)充道:“不過阿朵你答應(yīng)我,以后無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都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不要輕易拿自己去冒險,也不要再讓自己受到任何的傷害。別人怎樣,我都管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你活著。這些話,當(dāng)初我們流落在柳鄉(xiāng)的時候是你曾親口對我說的,現(xiàn)在我也這樣告訴你,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沒有什么比你能平安的活著更重要,明白嗎?”
易明爵的言辭懇切,用力的攥著明樂的指尖。
感覺到他掌中溫暖而熨帖的溫度,就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從心底里一直蔓延,暖遍全身。
這個少年,曾經(jīng)在她的羽翼庇護(hù)之下倔強(qiáng)而叛逆的孩子,為著她也在逐漸的改變,一點一點磨礪掉自己的菱角,學(xué)會了隱忍和退讓,懂得了權(quán)衡和取舍。
“我知道!”明樂會心一笑,擁他入懷用力的抱了抱,“爵兒,你長大了!”
“只是你一直總把我當(dāng)做小孩子罷了。”易明爵不滿的反駁。
兩個人各自輕笑一聲,就各自退開。
“對了,殷王府送來的聘禮,我直接沒叫在府里入庫,本來是想等你們大婚當(dāng)日,和著嫁妝一起再抬回殷王府的,但殷王府前來下聘的管家說,殷王有交代,這些東西讓我收了,不要再送入他們府上。”易明爵一邊整理著衣衫,一邊說道。
“既然他有交代,你就照辦吧。”明樂想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宋灝的用意。
現(xiàn)在他們和孝宗已經(jīng)是勢不兩立,隨時都有兵戎相見的可能,而盛京這里畢竟是孝宗的老巢,回頭要打起來,宋灝一旦要暫時離京,多留一份錢財在這京中也是浪費,只會便宜了別人。
“嗯!”其中的彎子,易明爵也能明白個八九分,“回頭等你出嫁的時候,我就讓人隨隊把東西帶走。現(xiàn)在外祖的老宅那里也不是十分妥當(dāng),我會直接叫人把東西兌換成現(xiàn)銀,折入四海的產(chǎn)業(yè)里。”
四海錢莊的分號遍布全國,銀錢要通過錢莊的渠道光明正大的流出京城再方便不過。
“就照你的意思辦吧。”明樂頷首。
“還有嫁妝,宮里太后叫人送了一份過來。”易明爵道,說著突然一頓,猶豫著瞧了眼明樂的臉色,才又繼續(xù):“府上祖母叫人過去問了一次,我給推了。”
老夫人現(xiàn)在對他們姐弟怕是已經(jīng)開始生恨,就連置辦嫁妝這種事,居然還要做表面上的功夫,去問明爵的意思。
想來依著老夫人現(xiàn)在的意思,是恨不能早早的與他們劃清界限才好。
“隨便她吧,橫豎我也稀罕他們那點東西。”明樂淡淡說道。
原以為念著彼此之間的一點骨血親情和曾經(jīng)一度老夫人對易明爵的照拂,明樂還不想對他們做的太絕,但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卻著實叫人心寒。
易明爵臉上笑容也不覺多了幾分苦澀,拍了拍明樂的手背,突然又是話鋒一轉(zhuǎn),調(diào)侃道:“你弟弟我的手上現(xiàn)在掌握著大鄴國中最大的錢莊,我們的確是不必把那些小錢看在眼里的。除了宮里太后送來的,我又親自給你置辦了一份,暫且存放在外祖的那處宅子上,等明日一早我就叫人搬來侯府,到時候隨著送嫁的隊伍再一并搬出去。”
明樂莞爾,寵溺的摸了摸他腦后發(fā)絲,卻是篤定問道:“這是他的意思吧?”
宋灝曾說,要給她一場獨一無二的盛大婚禮,事無巨細(xì),想必只在聘禮和嫁妝這兩方面上就要大做文章了。
看來她和宋灝之間,真的已經(jīng)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
易明爵心里一聲嘆息,面上卻是不顯,“殷王在京城近郊有兩座莊子,還有城內(nèi)沒有登錄在冊的基礎(chǔ)產(chǎn)業(yè),前些天周總管把房契地契都給了我,說是借由這次的機(jī)會,一并處理掉。用這筆銀錢來置辦你的嫁妝綽綽有余。”
因為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南疆,所以在外人看來,宋灝在盛京之內(nèi)是無甚根基的,現(xiàn)在他把自己名下那些隱秘的產(chǎn)業(yè)都一并處理掉,明顯是在替未來的戰(zhàn)事做打算了。
“這樣說來,那些東西到時候也不必在殷王府內(nèi)久置,回頭等大婚的儀式一完,還是由你想辦法把全部移出去吧。”明樂思忖著說道,說話間突然想到了別的,就又提了口氣,重新抬眸看向易明爵道:“還有我上次交代你糧草的事,咱們雖然儲備充足,但是現(xiàn)在京中情況未定,要防著始料未及的變數(shù),切忌,那兩處糧倉里的存糧一定要不間斷的補(bǔ)充,一定要保證供給。”
“我心里有數(shù),你放心就好。”易明爵慎重的點頭。
姐弟倆又閑話幾句就到了地方。
“九小姐,到了!”外面趙毅翻身下馬,親自過來給明樂開了車門。
明爵和明樂心照不宣的對望一眼,易明爵就先一步下車,然后親自扶了明樂下去。
“參見義陽公主!”彼時侯府已經(jīng)得了消息,由李氏親自帶了眾人在門口迎候。
明樂的目光敏銳一掃,除了老夫人和蕭氏,其他人卻是一個不缺,包括身懷六甲的韓氏都到了。
明樂心里詫異了一瞬,待到看見跪于眾人之前的常嬤嬤心里便是了然——
就說在這個時候,老夫人怎么會給她這樣的排場,卻原來是被常嬤嬤給壓著,不得已才做的體面活兒。
“都起來吧,明樂是晚輩,怎好受各位這樣的大禮。”明樂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徑自走過去,親自攙了常嬤嬤起身,道:“嬤嬤怎么親自來了?”
“前些日子殿下驟然失蹤,太后娘娘甚是憂心,這不,聽聞您今日回京,就特意叫奴婢前來,帶了些藥材補(bǔ)品給您調(diào)養(yǎng)身子。”常嬤嬤笑道,將明樂上下打量一遍:“殿下似是消瘦了不少,聽聞您受了傷,可還要緊?太后讓奴婢帶了李太醫(yī)過來,一會兒叫他給您把把脈吧。”
“有勞太后娘娘掛心,是明樂的不是。”明樂面有愧色的垂眸一笑,“太醫(yī)就不用了,我只是意外受了點輕傷,這會兒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只是這段時間我都不在京中,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身體可還安好?”
“娘娘她還是老樣子。”常嬤嬤搪塞著回道,似乎并不想多說,“既然殿下您無恙,那老奴這也便先行告退,回宮去給太后復(fù)命了,太后娘娘還等著呢。”
“辛苦嬤嬤了。”明樂也不挽留,稍稍往旁邊側(cè)了側(cè)身子。
常嬤嬤屈膝一福,既然一揮手帶著李太醫(yī)和幾名隨侍宮女一并離開。
待到她走,明樂才又繼續(xù)往前走了兩步,對等在那里的李氏道:“這樣冷的天氣,三嬸兒也別在這凍著了,三嫂嫂不是還有了身子么?要小心將養(yǎng)著才是,都散了吧。”
“殿下說哪里的話,這都是臣婦等人的本分。”李氏陪著笑,訕訕說道。
因為上回對老夫人下毒的事兒落了把柄在明樂手上,此刻再見明樂,她就顯得小心翼翼,局促的很。
明樂也沒興致和她多打交道,淡淡掃了她一眼,就先越過她去往門里口。
李氏被晾在了那里,心里頓時就有些沒底,猶豫了一下,急忙咬牙跟上,解釋道:“你祖母和二嬸都在病中,太醫(yī)吩咐了不能受涼,所以沒能親自來接你,你可別見怪。”
她跟蕭氏之間,早就是相看兩相厭,蕭氏不出現(xiàn)也在意料之中,而老夫人——
卻分明是擺明了立場在與她示威呢!
“祖母是長輩,當(dāng)然是該我去看望她的。”明樂不以為意的淡淡說道,腳下步子不停,快步往里走。
今時不同往日,彼此之間也不復(fù)親厚,李氏倒是接不來茬兒,只能硬著頭皮跟著。
明樂目不斜視的往里走。
要去后院,一則從正廳直穿過去,要么就饒一繞,從旁邊的小徑只就進(jìn)后花園。
平時進(jìn)出,除了老夫人,其余的后宅女眷都習(xí)慣直接從花園里走,但是這一天,李氏卻故意引著明樂往廳中走去。
其實進(jìn)門的那一瞬明樂就已經(jīng)看到正廳門匾上高懸的白綾,毫無疑問——
里頭易明峰的令堂還沒撤呢!
知道李氏是有意為之,明樂也不點破,只就跟著她徑自走了進(jìn)去。
此時距離易明峰的大去之期已有月余光景,因為沒有尋到他的尸骨,便設(shè)了衣冠冢安葬。
按理說,靈堂是擺七七四十九天的,但是武安侯府這樣的豪門大戶,家主過世最多也就只有頭七在大廳設(shè)靈,之后就要移回自己的院子里供奉。
明樂舉步進(jìn)去的時候,只見里頭素紗飄蕩,整個屋子里顯得陰森而空曠,只有兩個丫頭裹著素服跪在靈前燒紙錢,蕭條而冷清。
明樂在門前止步,似笑非笑的扭頭瞧了身邊的李氏一眼。
“你三哥的令堂!”李氏尷尬的笑笑,解釋道:“蘭香居里的那位說什么也不讓撤,咱們都拗不過她,也就只能任由這么放著了。”
“天下父母心,人之常情。”明樂淡淡說道,臉上沒有任何特殊的情緒流露。
李氏把她引來,本就是為了借題發(fā)揮的,見她不肯中計就有些急了,張了張嘴剛要說什么,明樂卻沒等他開口已經(jīng)側(cè)目對身邊雪雁道:“你去替我給侯爺上一炷香吧,我和他到底也是堂兄妹,如今他遭此不幸,我給他上炷香,也是應(yīng)該的。”
明樂姐弟和二房之間苦大仇深,李氏見她如此,胸口一堵,反而沒了話說。
“是,小姐!”雪雁應(yīng)聲,去旁邊的桌子上點香。
明樂于是不再多留,徑自從旁邊穿行過去,出了正廳,穿過回廊進(jìn)了后面的花園。
一路走來,李氏見她這樣一副冷冰冰軟硬不吃的模樣,心里甚是焦急,但又因為知道自己在她面前不討喜,猶豫著也不敢多言。
進(jìn)了后院,明樂先打發(fā)了隨行的侍衛(wèi)把行禮送去菊華苑,自己則是帶著雪晴去老夫人處請安。
李氏一路陪侍,謹(jǐn)小慎微的也不敢多言。
明樂去到寒梅館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院門緊閉,雖然隱約能夠聞到里面梅花清洌的香氣,但那整個院子里卻都死氣沉沉的,一點動靜也沒有,跟一座無人居住的空宅沒什么兩樣。
明樂對雪晴使了個眼色,雪晴會意,走上前去敲門。
李氏這才找到機(jī)會上前,滿面愁容的嘆息道:“自從你三哥出事以后,你祖母就病下了,這都將近一個月了,誰也不見,我看這一趟,你怕是白來了。”
說話間,院子里已經(jīng)有人聽聞了動靜開了門。
采荷從里面探頭出來。
見到是明樂,采荷似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匆忙從門縫里擠出來,隨手帶上門之后才對明樂屈膝拜下道:“奴婢給九小姐請安!”
“起來吧!”明樂道,目光卻是越過她去,面無表情的看著緊閉的院門,“我來探望祖母,你替我通傳一聲吧!”
“回稟九小姐,老夫人近來身子不適,說是不見人,這會兒又睡下了。”采荷忐忑道,說話間時不時就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打量明樂的臉色。
這位九小姐一直就難應(yīng)付的很,尤其現(xiàn)在今非昔比,頂著個義陽公主的頭銜,還馬上就要被冊為殷王妃。
采荷心里惴惴不安,不住的盤算著后面要如何搪塞。
卻是不曾想,明樂聞言卻絲毫沒有為難,只就淡淡的“哦”了一聲,抬眸對雪晴道:“常嬤嬤不是送了好些藥材補(bǔ)品過來嗎?回頭你去看看,有合適祖母用的,給送些過來。”
說完,就再沒有片刻遲疑的轉(zhuǎn)身就走。
采荷張了張嘴,面色尷尬的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明樂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盡頭,才面有憂色的開門進(jìn)了院子去給老夫人復(fù)命。
“走了?”聽了采荷的通稟,老夫人面無表情的冷哼一聲。
“是!”采荷戰(zhàn)戰(zhàn)兢兢,頭也不敢抬的老實回道:“九小姐說是回頭叫人送些補(bǔ)品來給您補(bǔ)身子,然后才走的。”
老夫人的心思,采荷也能揣摩一二,但是幾次三番下來,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卻是真心不想老夫人會和明樂對上,所以言辭間就極力的試著挽回,大事化小。
老夫人拿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語氣還是沒有什么波動的又在問道,“三夫人跟著她一起走的?”
“是!”采荷回道。
雖然蕭氏和李氏現(xiàn)在都不討老夫人的歡心,但自易明峰死后,李氏就又重新活泛起來,最近又隱隱有了不安分的勢頭。
老夫人的眼神陰郁,閉目捻著佛珠,過了一會兒才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采荷謹(jǐn)小慎微的應(yīng)著,小心的帶上門退了下去。
“老夫人!”待她走后,旁邊的黃媽媽才憂心忡忡的開口道,“你還是不要和九小姐置氣了,她終歸只是個孩子家,而且隔日就出嫁了,您不喜歡她,以后少來往就是了。”
“隔日就出嫁?那你以為她今天是回來做什么的?”老夫人沒有睜眼,靠在軟枕上語氣嘲諷,“上一回攛掇她那個丫頭都敢對我下手了,你以為她的眼里還有我這個祖母?有咱們這座武安侯府嗎?”
想到上次被長平迷暈了又被從墻頭丟出去的事情,老夫人的胸口就壓了一口火。
她出身官宦之家,嫁過來武安侯府就是一家主母,多少年來的高高在上說一不二,不曾想到頭來一個丫頭竟敢欺辱到她的頭上來!
“老夫人您是說——”黃媽媽一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哼!”老夫人冷冷一笑,“那個丫頭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嗎?因為早些年凡兒的事,她心里可是憋足了勁兒,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過了明日,她一旦是出了我易家的這道門檻兒,再要把手伸進(jìn)來就不容易了。斬草除根,這樣簡淺的道理,難道你不懂。”
“這——”黃媽媽不由的勃然變色,結(jié)結(jié)巴巴道,“您是說——您是說少夫人那里——”
“叫人去給我仔細(xì)的盯著!”老夫人厲聲說道,“就明著傳我的話下去,就這么兩日的光景,雅竹軒那兒里外都叫他們給我小心的伺候著,韓氏和她肚里的孩子若有個閃失,我扒了他們的皮。”
說明樂是沖著韓氏肚里的孩子來的,黃媽媽心里總歸是不大相信的。
她張了張嘴,但見老夫人滿面的怒容,終究還是把要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叫了采荷進(jìn)來,把老夫人的話傳了去。
老夫人閉目很是盤算了一陣,然后才陰著臉扭頭對黃媽媽道:“叫人給我盯著她的院子,還有老三媳婦那里,她們要是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起幺蛾子,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老夫人您是不是想多了,六少爺那里還仰仗著您呢,三夫人她怎么敢?”黃媽媽扯過旁邊的薄被給老夫蓋在膝上,一邊勸道。
易明威的出身畢竟是太低,即使易明峰的遺腹子暫時不能構(gòu)成威脅,但是前面擋著一個易明爵,他想要上位就不容易。
而現(xiàn)在就唯有老夫人能壓得住這件事了。
“你當(dāng)她心里不明白嗎?老六那里她是要顧忌著我,可如果——”老夫人端起桌上的參茶呷了一口,放下茶碗之后眼中就跟著閃過一抹冷光,嘴角肌肉抽搐著一個字一個字道:“所有的后顧之憂都沒了呢?”
因為易明威的身份被老夫人所厭棄,所以眼下即使他因為不想看易明爵上位而不得已贊成易明威來承襲爵位,但卻依然留了后手,要三房的而立下字據(jù),將來還要把這個爵位還給二房。
可是如果二房這邊的指望沒了呢?
那么也就相當(dāng)于斷了老夫人的后路,以后她再想拿捏三房李氏那些人就全然沒了籌碼在手。
黃媽媽是個心眼實誠的,被老夫人這樣一提才突然明白了這一層的關(guān)系,頓時就嚇的手腳冰涼——
怪不得明知道九小姐不待見她,三夫人還要舔著臉去往上貼,難道真如老夫人所言,那兩個人起了同樣的心思,要斬草除根了嗎?
**
明樂從寒梅館折返,讓雪晴去告知易明爵晚上到她那里一起用完膳,然后就徑自回了菊華苑。
她的態(tài)度十分冷淡,李氏卻一直任勞任怨的跟著,一直到了菊華苑的大門外還沒有告辭離開的意思。
明樂在門前止步,終于回頭給了她一個正眼,道:“你跟著我這么久,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你我之間,實在是沒有開口的必要了。我也沒有那個心思翻舊賬叫你難堪,你走吧!”
明樂說完,繼續(xù)轉(zhuǎn)身就走。
“樂兒!”李氏一急,再顧不得許多,急忙一個箭步上前拉住她。
明樂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的情緒,皺眉去看她抓在自己袖子上的那只手。
李氏被她的眼神驚的心里一涼,卻還是大著膽子沒有松手,定了定神道:“你先別急著走,我就說幾句話。按理說只沖著這一次老夫人對爵兒做的事,以你的性子,怕是都不屑于再跨進(jìn)這易家的門檻一步。我也知道,之前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沒臉再到你的跟前來討人情。可是老夫人也確實是太偏心,那易明峰都沒了,她還一門心思的偏著二房。我就是不甘心,我知道你也不甘心,既然你回來了,這一次我?guī)湍阋话眩覀兒狭Π涯莻€后患給除了!”
果不其然,這武安侯府里頭還是相當(dāng)?shù)臒狒[。
明樂面無表情的冷冷看著她,卻是玩味著反問道:“那除了以后呢?”
原以為明樂對蕭氏那些人恨之入骨,自己這時候前來獻(xiàn)計必定正中下懷。
卻不曾想明樂問都不問,反而一陣見血的戳到她的軟肋。
李氏臉上的表情一僵,愣了片刻才急忙調(diào)整好情緒道:“樂兒你誤會了,我——”
“我沒有誤會,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一清二楚。而你想要探我的口風(fēng),也是不可能的。”明樂又一次冷冷的打斷她的話,一甩袖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袖上拍開,然后才又慢條斯理的繼續(xù)道,“我還是那句話,看在七姐的面子上,我這一次回來不是針對你的,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所以,別做讓大家為難的事。這樣相安無事,對咱們彼此都好。”
“嗯?”明樂說完,又再深深的看了蕭氏一眼,然后就唇角一勾,利落的撇開她,推門進(jìn)了院子。
李氏被她最后那個含笑卻陰霾的眼神嚇了一身的冷汗,直至眼前的大門砰地一聲合上才猛地驚醒。
為了出去后顧之憂讓易明威順利的承襲爵位,這些天她無時無刻不在盤算著要如何除去韓氏肚子里的那塊肉,但是又怕老太婆因此和她翻臉,左右等著機(jī)會,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能壓制住老太婆的人出現(xiàn),卻不曾想貼上來又碰了一鼻子灰。
易明樂會在這個時候回府,這機(jī)會千載難逢。
不行,一定不能就這么輕易錯失過去!
李氏暗中捏了捏拳頭,滿臉怨氣的狠狠瞪了一眼菊華苑緊閉的大門,然后才是一咬牙轉(zhuǎn)身快步的離開。
**
時過三更,武安侯府東南角的一處院子里突然傳來一聲慘叫,緊跟著院子里無數(shù)的燈火亮起,嘈雜混亂成一片。
老夫人聞訊趕到雅竹軒的時候,梁大夫已經(jīng)先一步被人請了來。
蕭氏住的地方離著這里近,也早到一步,在里面幫忙。
老夫人進(jìn)門,就聽到里面韓氏哀哀的痛呼聲。
那聲音并不太高,還是聽的老夫人全身的肌肉一縮,幾乎是被上百根針刺透了耳膜,險些被那聲音震的軟了腿腳。
“少夫人怎么樣了?”見到負(fù)責(zé)服侍韓氏日常起居的王媽媽端著熱水從外面進(jìn)來,老夫人急忙問道。
“這——奴婢也不知道。”王媽媽急的兩眼淚花,“睡覺前還好好的,可是這睡到半夜,少夫人就突然說肚子疼,然后——”
王媽媽慌亂之下有些語無倫次,正急的跺腳的時候就聽里面蕭氏尖銳的厲聲嚷道:“王媽媽,你磨蹭什么,還不把熱水端進(jìn)來。”
“哦,來了!”王媽媽急忙應(yīng)道,再容不得和老夫人多言,急忙就端著臉盆進(jìn)去。
老夫人緊跟著就要往里走,卻險些被從里面出來的一個丫頭撞到。
“老夫人,您還是別進(jìn)去了。”黃媽媽急忙扶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二夫人在里面看著呢,您歇一會兒,梁大夫也來了,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黃媽媽一邊安慰,一邊想到下午老夫人說過的話,心里卻忍不住一陣一陣的發(fā)抖——
如果真如老夫人所言,那么這一次,韓氏的肚子怕也只能是兇多吉少了。
老夫人睡到半夜突然被叫起來,本來腦子就有些混沌,到了這里再被怒氣一沖,就更有些亂了分寸,沉著臉坐在那里一聲不吭的捻佛珠。
不多時其他各院的姨娘連帶著易明菲和易明珊也都一并趕了過來。
花廳內(nèi)外集了好些人,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的垂首站著。
屋子里丫鬟婆子來來往往,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韓氏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壓在每個人的神經(jīng)上,氣氛緊迫異常,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一直約莫半個時辰之后梁大夫才滿頭大汗的從里面出來。
“怎么樣了?”見到梁大夫出來,老夫人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滿是切盼的問道。
從心理上,她還是一直都十分中意并且記掛著易明峰這個孫兒的,雖然從目前的局面上估算他是兇多吉少了,但是對于韓氏的這個肚子,愛屋及烏,她也還是十分看重的。
“老夫人節(jié)哀!”梁大夫一籌莫展的搖了搖頭,嘆息道,“少夫人她,小產(chǎn)了!”
“什么?”老夫人驟然瞪大了眼,然后緊跟著就泄了氣,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少夫人的孩子沒了!”梁大夫又是重重一嘆,拱手退出到外屋去寫方子。
老夫人的臉色鐵青,手里佛珠攥的咯咯響。
黃媽媽幾次想要開口去勸,卻都找不到合適的機(jī)會開口。
一時間整個廳中的氣氛壓抑沉悶到了極點。
老夫人兀自沉著臉一聲不吭的坐了好一會兒,然后突然把手里的佛珠往桌上一拍,目光銳利的掃視眾人一眼,怒聲道:“九小姐呢?去給我把她叫過來!”
幾個丫頭被嚇的渾身一顫,一時忘了反應(yīng)。
還是易明菲先反應(yīng)過來,側(cè)目對身邊書蕾小聲道,“你去幫忙把九妹妹請過來吧!”
說著就用力握了下書蕾的手。
書蕾會意,用力的點了下頭,然后一路小跑著去了。
彼時明樂房中也是燈火通明,于暖閣的土炕上擺了一盤棋局與一華服的絕色女子對弈,一邊聽著雪雁稟報雅竹軒那邊的情況。
“大夫說韓氏小產(chǎn)了。”雪雁最后說道。
“知道了!”明樂彎唇一笑,揮揮手示意她下去。
“是你意料之中?”對面的華服女子手里拈一枚棋子,秀眉擰起,隔著棋盤看她。
明樂笑笑,算是默認(rèn),落下一子之后才是莞爾一笑抬頭對上她的視線道:“如果你真感興趣的話,不如猜一猜,這一次是誰出的手?”
“你想要斬草除根,自己動手干凈利落,何必借刀殺人這么麻煩?”那女子卻是不甚贊同的皺了皺眉頭,“萬一一著不慎,反惹一身騷就說不過去了。”
“我有我的原則。”明樂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拂了棋盤,挪到炕沿上去穿鞋,“有些人即使我不想看到,也不會親自出手,但若是他命該如此,我自然也不會覺的惋惜。”
稚子無辜,就算是易明峰的遺腹子,她亦是不會親自出手,只奈何——
不想看到那孩子出世的人不只她一個。
華服女子聞言,嬌媚的容顏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的表情,然后急忙收攝心神鎮(zhèn)定下來。
明樂穿了鞋,緊跟著書蕾就到了。
“娘娘不妨多歇一會兒,我先行一步。”明樂去了大氅披上,回頭對那華服女子露出一個笑容,然后帶著雪雁和雪晴兩個出了門。
到雅竹軒時,里頭已經(jīng)擠滿了人。
明樂進(jìn)門第一眼就看到滿面陰沉坐在首位上的老夫人,然后目光四下一瞟。
易明菲和她四目交接的時候突然目光一閃,不自在的別過頭去。
明樂不動聲色的一圈打量下來——
她沒有看到李氏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