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許你生死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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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外面二夫人調(diào)動了很多人手過來,把整個院子圍住了。”長平走進(jìn)門來稟報道。
“由她去!”明樂毫不在意的冷嗤一聲。
長平微微一笑,遂就不再多言,施了一禮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屏風(fēng)的后頭,宋灝還尤自安然坐在桌旁,雙目微闔閉目養(yǎng)神。
明樂深吸一口氣,稍稍穩(wěn)定了情緒,然后舉步走了過去。
聽聞她的腳步聲,宋灝的唇角輕輕揚(yáng)起一個弧度,重新睜開了眼。
明樂繞到他的對面坐下,用最公式化的語氣淡淡說道,“易永群一會兒就會過來,只要鬧起來,這件事就會迎刃而解了!”
蕭氏和易永群的脾氣她都清楚,那夫妻兩個雖然已經(jīng)同床異夢,但在對待和她有關(guān)的事情上還是同仇敵愾的,以前是宋灝給明樂撐腰叫他們敢怒不敢言,如今這樣大好的機(jī)會擺在眼前,可以一次扳倒兩個人——
何樂而不為呢?
“不生氣了?”宋灝卻未理會這個話題,只就簡單的問道。
明樂眉心一跳,繼而語氣冷硬的回道,“我只是不耐煩再跟這些人繼續(xù)磨嘰下去了,索性這一次就借題發(fā)揮,給他們下一點(diǎn)重料罷了。而既然我們是盟友,這也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一切,都按計(jì)劃走吧。”
“所以,用另一重全新的關(guān)系做束縛,我們之間的同盟關(guān)系可能會更為牢靠一些?”宋灝問道,語氣篤定。
現(xiàn)在維系她和宋灝之間關(guān)系的,除了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敵人,然后就是一個隨時可能和宋灝一刀兩斷的姜太后。
而如果將她冠以殷王妃之名,那么她和宋灝的榮辱乃至于性命才真的是完全貫穿到一起。
所謂感情,是她許不起的。
因此,她就是要用這重關(guān)系強(qiáng)逼著把自己束縛到宋灝的立場上,此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讓自己不得不也設(shè)身處地的去為他著想,借以回報這幾次他舍身相護(hù)的那份情義。
“不許我以情,卻拿你的性命做賭,許我此生生死與共?”宋灝彎了彎嘴角,那笑意卻有些朦朧不明不辨喜怒。
他隔著一張桌子靜默的看了她片刻,然后才又繼續(xù)說道,“用這樣的方式逼迫自己走到我的身邊來,看來你是真的很怕我。”
“我怕你嗎?好吧!我承認(rèn)!從一開始的相遇,你對我而言就是個極為可怕的人,我怕你傷害我,傷害爵兒,而現(xiàn)在——”明樂說著就是兀自搖頭一笑,坦然回望他的目光,苦澀道,“我更怕的,卻是有朝一日你會這樣突兀的死去,永遠(yuǎn)消失在我面前。”
即便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認(rèn),但是有一種感覺是真的。
她是真的逐漸開始在意宋灝在她生命中的存在感了,就算再怎么回避,再怎么裝作不經(jīng)意,只要一回想起之前他轟然倒塌砸在她肩上時候的那個場面,她就忍不住的心底戰(zhàn)栗,手腳發(fā)軟。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這一整晚自己的心情。
從知道他可能會遇險時候的心慌?
到后來聽柳揚(yáng)說出真相時候的彷徨?
再到之前剛在后巷里找到他那一刻的歡欣和喜悅?
還有手指觸摸他身體里涌出那些血液時候無法言喻的恐慌和疼痛?
是的,疼痛!
那一刻突然極其不愿去面對他的鮮血,那一刻,突然很畏懼去承認(rèn)那些涌動的血液是從那個男人的身體里涌出來的。
那血明明是熱的,她觸摸在手上,心里卻不住的犯冷,冷的全身發(fā)止不住的哆嗦。
就像是又回到那個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她孤身匍匐在瑟瑟冷風(fēng)中,看著浩心小小的臉孔被埋沒在那刺骨寒涼的冷水里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額頭傷口涌出的血液她感受不到,卻全身上下連每一根毛發(fā)都疼痛的無以復(fù)加。
所以那一刻,雖然置身黑暗,她卻突然希望或許就可以只把那一切都當(dāng)場這黑暗中的一場噩夢,哪怕是永遠(yuǎn)都不要醒來也好,最起碼可以知道,那不過一場夢,那些疼痛和恐懼都不是真的。
這個男人于她而言,是個最合適的盟友,卻在不知不覺中讓她覺得抱歉甚至于難以割舍。
明樂不愿意去深究其中可能穿插的那些細(xì)膩的感情,只是一直本能的感覺告訴她——
在她的有生之年,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眼見著這個星光璀璨般的男子在她的面前隕落或是消失的。
宋灝原以為等待他的終將只是她借口充分的各種逃避之詞,卻不想得來的竟是這樣一段發(fā)自肺腑的內(nèi)心獨(dú)白。
宋灝一時微怔,嘴唇動了半天,眸子里終于慢慢攀爬上一層愉快的笑意。
“所以,你也會擔(dān)心我?”他問,眼中笑意莫名加深。
明樂在他的注視之下,心里的躁郁之氣反而更勝。
她扶著桌子一角站起來,轉(zhuǎn)身錯開與他視線的正面接觸,冷聲道,“我說過,你別問我理由,我也不想去探究其中緣由,既然你允諾會給我一切我想要的,這樣,也沒什么不好。而從今以后,為了我的利益,也請你保重自己。”
這樣的話說出來,連明樂自己都覺得可笑。
她這一生,早就沒打算過要去依靠任何人,堂而皇之找出這樣的一個借口,所為——
不過就是對他說一聲珍重。
這樣的處心積慮,這樣的欲蓋彌彰,這樣偏離自己心意的做法,都讓她內(nèi)心深處覺得無比的恐慌。
可是這一晚,這個男人身體里涌出的鮮血卻是讓她徹底亂了方寸,再也容不得多想。
雖然她的神情語氣維持的近乎無懈可擊,但宋灝多好還是從中看出了一些口是心非的味道來。
“好吧,我不問!”即便是在這樣四面楚歌的境遇之下,他的心情也是瞬間明媚起來,起身繞過桌子,從背后小心翼翼的將那少女瘦弱的肩背擁入懷中。
感覺到他的體溫和氣息瞬間籠罩下來,明樂本能的想要抗拒,但也只在念頭剛起的那一瞬就又突然改變了主意,手指握緊復(fù)又緩緩的松開,垂眸不語。
宋灝將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輕輕的磨蹭著,半晌,突然低低地笑道,“也許正是如你方才所言,我這樣的人將來就只能下地獄,可如果地獄里有你的話,我突然覺得,即使是下地獄,那也沒什么不好的。”
如果你說,我們之間談情可謂奢侈,那么只就這樣伴在彼此身邊一路前行,甚至于未來將會是什么樣子的,似乎也都變得無關(guān)緊要起來。
沒有什么,比你在我身邊更重要!
明樂抿抿唇,闔上眼瞼,沒有在說話。
黎明過后,屋外的光線就逐漸明朗起來,柔和的陽光潑灑進(jìn)來,暖色的光影斑駁了一地。
兩個人就在這個靜謐的清晨默默的相擁,淡漠了周圍的時間和空間,直到外面隱隱傳來易永群被擁簇而來的吵鬧聲。
明樂的精神一凜,宋灝已經(jīng)默契的松開了環(huán)在她胸前的手臂。
“我先出去!”明樂道,說完才猶豫著抬頭對上宋灝的視線看了一眼。
“好!”宋灝負(fù)手而立,微微頷首。
明樂的嘴角扯了一下,然后就重新收攝心神快步走了出去。
彼時易永群已經(jīng)被春竹急匆匆的帶了來,在院外見到蕭氏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道,“這一大清早的,不知道我要趕著去上朝嗎?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要我過來?”
“妾身原也不想麻煩侯爺,但這一次的事情茲事體大,侯爺身為一家之主,怕是也唯有您出面才能解決了。”蕭氏客客氣氣道,用詞雖然穩(wěn)妥甚至于謙卑,但語氣間卻多少充斥著點(diǎn)兒嘲諷之意。
她雙腿被廢,一半的仇恨記在李氏身上,另一半則是歸咎于易永群的無情,所以自打她被易明峰從西院放出來,和易永群之間就是冷冰冰的,嫌隙已深。
易永群明顯也是不待見她,聞言就不耐煩的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方才他來的太急,心里又惦記著上朝的事,故而精力分散,并沒有注意周圍環(huán)境,此時看去才驚覺蕭氏叫他來的地方竟然是明樂居住的菊華苑,并且此時院外里三重外三重,被家丁護(hù)衛(wèi)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你這是做什么?”易永群不由的勃然變色,指著四處分散在圍墻外圍的家丁罵道,“你瘋了不成?九丫頭雖然是姓易的,卻也是皇上親封的義陽公主,你哪兒來的膽子竟然私自下令圍困公主的住所?無知婦人,你是活膩歪了嗎?”
易永群劈頭蓋臉一頓罵,完全不顧有許多的下人在場,緊趕著上前一步,指著那些劍拔弩張的家丁護(hù)衛(wèi)道,“你們還杵在這里做什么?一個個的還要命了不要?還不趕緊給我散了。”
“這——”護(hù)衛(wèi)們面面相覷,不知何去何從。
易永群是一家之主不假,但實(shí)際上,現(xiàn)在整個侯府都是易明峰在撐著,而后宅的事,也多是蕭氏在打理。
兩個都是主子,他們一個也得罪不起。
“誰也不許退,在把里面的人揪出來之前,把這個院子給我看牢了。”不等護(hù)衛(wèi)們反應(yīng),蕭氏已經(jīng)蠻橫的大聲下了死命令。
“不知死活!”易永群一見她存心跟自己抬杠,不由的怒上心頭。
蕭氏冷笑一聲,不予理會。
這夫妻二人置氣,下人們未免殃及池魚,只就屏住呼吸使勁的把頭壓下去,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反了你們了!你們是聾了還是瞎了?本侯的話都聽不見嗎?”易永群等了片刻不見有人動作,整張臉都憋的通紅,目光盲目的四下一瞥,剛好看到錢四急匆匆的趕來,就怒聲罵道,“你平日里是怎么管束這些奴才的?一個個的連主子是誰都不知道了嗎?”
“侯爺息怒!”錢四擦了把汗。
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過來之前已經(jīng)聽小廝大致的說過,這會兒見易永群和蕭氏杠上了也頓覺為難。
“哼!”蕭氏冷哼一聲,揮揮手示意錢四他們退下,“你們都先讓開,我有話要和侯爺說。”
錢四是兩方面都不敢得罪,于是就先偷偷看了眼易永群的臉色。
易永群本來就是個沒主心骨的,見到蕭氏的語氣緩和了下來,也就冷著臉沒說什么。
錢四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就帶著一眾奴仆推到了遠(yuǎn)點(diǎn)的地方,只留下春竹一人服侍蕭氏。
“這些天折騰的還不夠嗎?你到底還想干什么?”眾人一走,易永群都迫不及待的說道,“就算再怎么不待見那么丫頭,她好歹也跟皇室擦了邊兒,是皇室御筆親封的公主,你自己不想活了,不要拖著全家跟你一塊兒倒霉!”
“我不跟你說這些廢話!”蕭氏冷冰冰道,“咱們跟大房之間是個什么狀況你也一清二楚,這個丫頭多留一天都是個天大的禍害,你以為我是吃飽了撐的才來找茬生事的嗎?要想以后高枕無憂,今天這事兒要怎么做,你也拿個主意吧!”
“你——什么意思?”易永群警覺起來,狐疑的看她一眼,不可思議的驚呼道,“她跟殷王的關(guān)系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現(xiàn)在太后娘娘的態(tài)度也很奇怪,你去招惹她?你簡直是——”
蕭氏心里暗罵一聲廢物,面上卻是不顯,只就面無表情的打斷他的話,陰森笑道,“如果殷王和她一起栽了呢?”
“嗯?”易永群心中一動,疑惑不覺的更深。
“我聽峰兒說過,殷王在皇上那里也是個眼中釘。”蕭氏繼續(xù)說道,“至于姜太后么——她到底也不是皇上生母,能有多大的能耐?”
“你一個婦道人家,怎敢枉議朝政?”易永群不悅道,心理防線卻隱隱有了一絲松動。
他沒有易明峰的智慧也沒有蕭氏的狠辣,因?yàn)槊鳂方愕艿拇嬖冢罱@段時間一直都是寢不安枕。但是因?yàn)槊髁松砗笥幸粋€宋灝撐腰,也叫他無可奈何。
如果能有機(jī)會除掉明樂這個明目張膽插在他眼皮子地下的毒瘤,自然再好不過。
做了一輩子的夫妻,蕭氏對他的神情語氣自然把握的十成十,見他的語氣遲疑下來心里就是鄙夷一笑。
“九丫頭的屋子里藏了人了,你管是不管?”蕭氏神情倨傲,冷冰冰的問道。
“人?什么人?”易永群一時反應(yīng)不及,卻是下意識的脫口問道。
“什么人還用我來說明嗎?”蕭氏反問,滿臉的鄙夷之色。
易永群怔了怔,目光狐疑別的扭頭往菊華苑的方向掃了眼,然后一個機(jī)靈回過神來,不可思議道,“你是說——”
“方才我在她那屋子外頭親眼所見,人現(xiàn)在就還藏在她的臥房里頭,看身量裝束,定是個男人無疑。”蕭氏道,語氣隱隱帶了幾分得意又帶了幾分陰狠的快意道,“會鬼鬼祟祟藏在她房里的男人,這人的身份還需要我多說嗎?”
殷王宋灝!
這一點(diǎn)幾乎是毋庸置疑!
但也正因?yàn)槭撬螢沤幸子廊翰桓逸p易下決心。
易永群神色凝重的捏了捏朝服的袖子,不置可否。
蕭氏等的不耐煩了,就對春竹也使了眼色讓她到旁邊盯著,不準(zhǔn)任何人靠近,然后才又繼續(xù)說道,“那個丫頭的用心你不是不知道,還有朝堂之上峰兒的處境,咱們整個武安侯府的安危存亡。這些事情息息相關(guān)。今日可是難得的機(jī)會。”
易明樂對他們的敵意無需多說,而且這個丫頭運(yùn)氣好手段又高,現(xiàn)下得了姜太后和宋灝撐腰,愣是叫他們想要除之而后快都不能。
孝宗對宋灝的態(tài)度,在朝臣中間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也只奈何他事事做得滴水不漏,叫人完全拿不住把柄發(fā)難,再者他又是先帝嫡子,更叫孝宗不敢妄動,生怕落人口實(shí),落一個為謀皇位殘害皇嗣的名聲來。
現(xiàn)在既然他在政務(wù)之上沒有紕漏,那么在這樣的私事上若是德行聲明盡毀,也算是間接的迎合了孝宗的心意。
雖然他一介臣子對親王逾矩被視為大不敬,但只要孝宗不予追究也就會順理成章的作罷,再者——
誰知道被明樂藏在屋子里的男人會是宋灝呢?
易永群捏著袖子左右權(quán)衡,心里漸漸地就有些蠢蠢欲動。
蕭氏見他如此,就露出一個早知如此的表情,道,“事不宜遲,再拖下去,恐怕遲則生變。”
易永群一咬牙,眼中呈現(xiàn)出幾縷鮮紅的血絲,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好!”
說著就一撩袍子,大步踏上臺階,進(jìn)了明樂的院子。
“見過侯爺!”長平帶著一眾侍衛(wèi)大大方方的見禮。
彼時那一眾侍衛(wèi)還都直挺挺的杵在正屋的大門口,個個手握刀柄整裝待發(fā)。
易永群一見這個陣仗,手腳就有點(diǎn)發(fā)軟,強(qiáng)自定了定神才端著架子對長平道,“九丫頭呢?這些個侍衛(wèi)杵在這里簡直不成體統(tǒng),還不叫他們散了?”
“恐怕不能!”長平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易永群被她這樣的語氣驚住,不可置信的脫口道,“你說什么?”
“她說這些人不能撤掉!”不等長平回答,她身后的屋子里已經(jīng)有清冷果決的女聲傳來。
侍衛(wèi)們自覺往兩側(cè)讓出一條路來,明樂就一步跨出門檻,亭亭立于朝陽明媚的光影之下。
她的神情淡漠,唇角掛一絲冰冷諷刺的笑容居高臨下看著再度闖進(jìn)門來的蕭氏和易永群等人,慢慢說道,“我這里為什么會是這么個陣仗,武安侯夫人最是清楚不過,侯爺您既然來了——”
明樂說著就是彎了彎唇角,緊跟著卻是話鋒一轉(zhuǎn),突然凜冽起來,寒聲道,“既然來了,就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吧!本宮是奉太后娘娘的懿旨回來省親探望祖母的,這才不過一個晚上,你府中就動用武力圍了我的院子,這件事,你覺得我會善罷甘休嗎?”
以前的明樂,對他雖然算不得敬重,但至少表面上的功夫做足,她今日會公然擺出這樣一副倨傲的神情,還是叫易永群始料未及。
易永群張了張嘴,蕭氏卻不等他廢話已經(jīng)主動開口道,“這話你還真是說對了,如果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復(fù),今天這事情怕是沒有辦法輕易了結(jié)的。”
“夫人你這是惡人先告狀?”明樂冷笑。
“難道你不是做賊心虛?”蕭氏反問。
易永群見蕭氏越發(fā)的肆無忌憚,心里就隱隱有些著急。
而蕭氏心里急著拿明樂的把柄,是以也就不與她呈口舌之快,扭頭對春竹使了個眼色。
春竹會意,低眉順眼的上前,分別對明樂和易永群屈膝行了一禮,然后才溫聲軟語的慢慢說道,“回稟侯爺,夫人并非無中生有,事情的起因是昨兒個夜里花園里值夜的護(hù)衛(wèi)發(fā)現(xiàn)義陽公主身邊的長平姑娘鬼鬼祟祟的出入后花園兩次,還去后門外的巷子里呆了不短的時間,不知道去做了什么。因?yàn)椴恢浪牡准?xì),夫人擔(dān)心公主殿下的安危,所以天還沒亮就緊趕著過來探望公主,可是不曾想——”
春竹說著,聲音就弱了下來,然后心有余悸似的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掃了明樂一眼,咬著嘴唇繼續(xù)道,“可是不曾想義陽公主并不領(lǐng)情,夫人進(jìn)門還沒說兩句話,就被她叫人給強(qiáng)行轟了出來。”
“是啊,侯爺!”之前蕭氏帶來的幾個婆子也紛紛附和,義憤填膺道,“奴婢們跟著夫人都親眼看到了,義陽公主屋子的屏風(fēng)后頭的確是有些怪異。夫人也是為了公主的安危著想,這萬一要是有什么人居心叵測,夫人她身為一家主母,總不能袖手旁觀的。”
幾個人的口徑一致,大約是為了報之前被扔出來的一箭之仇,全部同仇敵愾直指明樂。
這樣一邊倒的陣仗,好歹是助長了易永群是士氣。
“九丫頭,你屋子里若是真藏了什么不該有的東西,還是盡早交代出來吧,否則——”易永群冷著臉,擺出一家之主的譜兒來。
“武安侯口中所謂‘不該有的東西’是指本王嗎?”卻不想他話音未落,已經(jīng)被一個淡漠清冷的聲音打斷。
宋灝的聲音,易永群自然能夠馬上分辨,更何況在這之前他心里也就早有準(zhǔn)備——
明樂屋子里若是藏了人,必定也就只能是宋灝。
此時循聲望去,果然就見宋灝一身干凈簡潔的衣袍款步從里面踱了出來。
“不知殷王殿下在此,下官有失遠(yuǎn)迎,見過殿下!”易永群心頭一顫,急忙領(lǐng)頭行禮。
“給殷王殿下請安!”蕭氏等人也都紛紛跟著見禮。
宋灝的容色平靜,目光微冷,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只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在門廊下頭明樂的身邊站定。
易永群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態(tài)站在那里,始終不聞宋灝叫起,只能神情尷尬的抬頭朝他看去,試探道,“怎么會在這里?”
明明是質(zhì)問,他卻不敢放肆,還是一副謹(jǐn)小慎微的語氣。
“本王前來拜會義陽公主,同她一起煮茶論詩來著。”宋灝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袖口,然后斜睨了易永群一眼道,“怎么,武安侯你有意見?”
他這一眼的目光橫過去,雖然算不得犀利,但也覺得沒有任何一份的善意,清冷孤傲,頓時讓人覺得壓力倍增。
“不敢,下官不敢!”易永群急忙拱手賠罪,不敢和他的視線正面相對,扭頭壓低了聲音對隨后趕來的錢四叱道,“怎么殷王殿下來了也不知道通稟一聲?”
“這——”錢四一陣為難,忙是跪伏下去,道,“侯爺明鑒,不是小的存心怠慢貴客,而是小的確實(shí)不知道殷王殿下是何時來的。昨兒個入夜小的就睡在門房附近的耳房里,沒聽說有殿下到訪啊!”
易永群心里七上八下的,卻多少已經(jīng)有了些想法。
外界把殷王和義陽公主之間那些曖昧不清的傳聞鬧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而且宋灝不請自來、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他府上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八成——
也就是那點(diǎn)兒小兒女的心思,夜會佳人來了。
在大鄴王朝的法度之中,對于女子的名聲還是極為看重的。
之前因?yàn)槊鳂泛退螢纳矸荻己芴厥猓蠹乙杂瀭饔灥脑捒梢员犚恢谎坶]一只眼,而現(xiàn)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實(shí)在是件不光彩的事。
易永群臉上眼色不斷變換,訕訕笑道,“不知道殿下您——”
“本王說過,是來拜會義陽公主的,此事難道武安侯也要過問不成?”宋灝語氣漠然的打斷他的話。
以明樂現(xiàn)在的位份,她要見誰,自然犯不著和武安侯府的任何一個人打招呼,但她現(xiàn)在畢竟是住在易家的,半夜與男子在閨房私會明顯就是不合時宜。
“下官不敢!”宋灝那話說的挺嗆人的,易永群又是急忙賠罪。
旁邊蕭氏看著,早就是按耐不住,再見易永群在宋灝面前點(diǎn)頭哈腰一副沒出息的模樣就更是火大。
“義陽公主回來省親,侯爺與臣婦到底也算是這里的主人家,王爺您一介男子,深夜到訪卻連帖子都未曾遞上,而是莫名出現(xiàn)在九丫頭的閨房里,這話兒若是傳出去,怕是——”蕭氏道,說著就是欲言又止。
對方是宋灝,她雖然已經(jīng)豁出去和宋灝翻臉,到底也不敢當(dāng)面撕破臉。
“夫人御下有方,本王不過就是入府拜會,這點(diǎn)小事還會有人在背后亂嚼舌頭嗎?”宋灝不慌不忙,倒是反將她一軍。
蕭氏本來的就是要把這捉奸在場的丑事往大了宣揚(yáng),意在叫宋灝和明樂受千夫所指,那樣孝宗就可以借題發(fā)揮,讓她可以借刀殺人了。
宋灝這么一說,反倒是叫她無言以對。
“這個——自然!”蕭氏口不應(yīng)心的訕訕笑道。
事情仿佛就這樣僵持了。
宋灝到底是個什么人,易永群要比蕭氏更清楚一些,尤其是針對明樂的事情的上,他的態(tài)度就更為鮮明,幾乎從來不留余地。
今日當(dāng)眾揪出他來,或許還好交代,但蕭氏公然帶人圍了明樂的院子——
他回頭翻臉幾乎是一定的。
偷偷打量一眼那男子冷峻的容顏,易永群心里七上八下,終于還是動了破釜沉舟的心,上前一步拱手道:“紙包不住火,咱們侯府這后院的情況殿下也是看在眼里的,難免人多口雜,到時候若是會有什么紕漏的話,傳出去就不好聽了。事關(guān)義陽公主的名節(jié)以及殷王殿下的名聲,這事兒,是不是要請兩位殿下親自去向陛下稟明緣由?這樣也可以防患于未然,省的有心人士無事生非?”
這意思,就是要明樂和宋灝雙方親自去向孝宗陳情了。
說法雖然委婉,說白了就是個捉奸在床的后續(xù)。
宋灝的目光收冷,諷刺說道,“武安侯為我們皇室的家務(wù)事當(dāng)真也是操心不淺,這個時候也不急著前去上朝嗎?”
“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易永群正色道,間或掃了明樂一眼,“而且怎么說義陽公主也是我易家出身的人,有些心,下官也是不操不行的。”
易永群并沒有存心要和宋灝硬碰硬,只不過眼前的事眾目睽睽,他相信宋灝也有顧慮,不會愿意把事情鬧大。
宋灝的神色淡淡,果然沒有與他強(qiáng)辯。
“所以,還請殿下行個方便,與下官一同進(jìn)宮覲見皇上吧。”易永群再接再厲,繼續(xù)道。
宋灝不置可否,依舊不徐不緩的把身上衣衫仔細(xì)的整理了一遍。
易永群等的暗暗心焦,就又提醒道,“殿下——”
“武安侯!”宋灝卻是一反常態(tài),突然出言打斷他的話,瞇眼看了眼頭頂太陽的方位道,“本王在想,如若今日你我同時罷朝,誰的罪名會更大一些。”
易永群一愣。
這會兒天色已明,就算是快馬加鞭趕進(jìn)宮去,也來不及了。
宋灝說這話,明著是威脅,但實(shí)際上他算的很清楚——
以易永群的為人,凡事都要先顧慮三分,想要他不顧一切配合自己把事情鬧大,總要適當(dāng)?shù)脑俦破人幌隆?br/>
易永群心里打了個突兒,然后就是一咬牙道,“下官無意對您不敬,還是請您移步吧!”
“呵——”宋灝由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一聲仿佛愉悅一般低沉的笑聲,緊跟著卻是目色一斂轉(zhuǎn)身回了屋子里。
在靠近門口的一張椅子上隨意坐下,然后他才抬眸對門外待命的侍衛(wèi)道,“叫人去宮里跟皇上說一聲,就說今日的早朝本王因故不能去了。”
“是,殿下!”一個侍衛(wèi)小隊(duì)長拱手應(yīng)道,也不多言就順從的快步離開。
宋灝于是收回視線,轉(zhuǎn)而對明樂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道,“你的棋藝如何?我們對弈一盤?”
“我的棋藝雖然一般,但既然殿下有此雅興,樂意奉陪。”明樂一笑,偏頭對采薇使了個眼色。
采薇微微一笑,轉(zhuǎn)身進(jìn)去抱了棋盤出來。
門口那一隊(duì)侍衛(wèi)未散,銅墻鐵壁般橫在那里,院子里更有蕭氏和易永群等人死守。
廳中,明樂執(zhí)黑子,宋灝執(zhí)白子,卻就是那么旁若無人的開始對弈。
太陽越升越高,越發(fā)璀璨的光影灑在宋灝的袍角上,生生將他天生冷峻的容顏柔化了幾分。
他的唇角難得噙了絲淺淡的笑意,棋盤上落子優(yōu)雅。
兩個人你來我往,全完忘卻其他人的存在,棋盤上殺的血雨腥風(fēng),彼此都半分余地不留。
院里易永群心急如焚的等著宮里孝宗的反應(yīng),然則約莫是小半個時辰的功夫過后,先于宮里回來的復(fù)命的侍衛(wèi),卻是一對御林軍在禮王宋沛的帶領(lǐng)下長驅(qū)直入從前院一路闖了進(jìn)來。
“禮王殿下?您怎么來了?”易永群吃了一驚,然后急忙穩(wěn)定心神迎上去行禮。
“武安侯免禮!老五是在你這吧?”宋沛虛扶了一把,臉色陰沉根本無心與他寒暄就先越過他繼續(xù)往里走去,一眼看到和明樂坐在廳中對弈的宋灝,臉色神色不由的更加凝重起來,提了袍子快步往里走去,一邊急匆匆道,“老五!”
“四哥!”宋灝從容的落下一子,先吞了明樂五枚黑子,然后才是回頭與他頷首致意,“四哥來的巧,可有興趣與我對弈一盤?這個丫頭的棋藝,實(shí)在是不敢恭維。”
說著,他就是語帶調(diào)侃的抬眸看了明樂一眼。
明樂也不反駁,只就抖了抖裙子起身,對宋沛施了一禮,“禮王殿下!”
宋沛的目光復(fù)雜的從兩人身上一一掃過,進(jìn)而上前一步,拉了宋灝的袖子,面有憂色的低聲道,“老五,昨晚城里都鬧翻天了,你怎么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和義陽公主對弈?”
他的聲音很低,明顯是避諱著易永群在給宋灝提醒。
“正如四哥所見,武安侯府的待客之道實(shí)在太過熱情了些,本王實(shí)在抽不開身。”宋灝卻是無所顧忌的朗聲說道,然后才彈了彈袍子站起身來道,“四哥來這里,是專程尋我的?”
“嗯!”宋沛點(diǎn)頭,又在深深的看他一眼,似是猶豫了一下,然后對院里同來的御林軍一招手。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人五花大綁的被人從后面推出來。
那人穿一身質(zhì)地普通的灰色袍子,面上線條冷硬,此時發(fā)絲略顯凌亂,有幾縷邋遢的貼在面上,半掩住左半邊臉上長長的疤痕,赫然——
就是柳楊!
見到柳楊這般模樣,宋灝眉毛一挑,就顯出幾分不悅的情緒的來,對宋沛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四哥這是什么意思?”
“唉!”宋沛嘆一口氣,然后招招手,“把東西抱上來!”
立刻就有一名御林軍報了個青布的包袱從外面走進(jìn)來。
宋沛單手接了,徑自走過去,把包袱放到棋盤上解開,露出里面做工精致的紫色朝服。
“昨兒個整個晚上,你去哪里了?”宋沛問的直接,眼中神色卻極為復(fù)雜,回頭看了眼被人五花大綁的柳楊道,“今兒個一大早柳楊鬼鬼祟祟的摸回王府偷抱了你的朝服出來,中途被御林軍發(fā)現(xiàn),還動了手,我問了他,才知道你在這里。”
他所謂的“問”,看柳楊那一身狼狽就知道是怎么問的了。
而宋沛的話雖然句句隱晦,也很清楚的把昨夜諸事的大致脈絡(luò)呈現(xiàn)在了宋灝面前。
京城起了大的動亂,殷王府周邊有御林軍埋伏。
對于熟知一切來龍去脈的宋灝而言,這些話都是再清楚不過的,而對兩眼一抹黑的易永群夫婦而言,他們所得的就是另一重意思了——
果然殷王是和這丫頭是廝混了一宿,未免誤了早朝還讓自己的侍衛(wèi)潛回殷王府取朝服。
易永群心下一松,立刻快步走了進(jìn)來,像是難以啟齒的嘆息道,“禮王殿下您來的正好,下官正準(zhǔn)備和殷王殿下一同進(jìn)宮面圣呢,說起來也真是我武安侯府的家門不幸,哎!”
說話間,他就是意有所指,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明樂一眼。
宋沛一怔,旋即就馬上明白過來。
“老五你——”說宋灝會做出這種事,似乎順理成章但又更有些難以置信,宋沛眼睛瞪得老大,目光在宋灝和明樂之間游移不定,反應(yīng)了好半天才倒抽一口涼氣,“你不會是昨天整晚都——”
宋灝抿抿唇,似是要開口。
蕭氏眼珠子一轉(zhuǎn),已經(jīng)悲戚的哀嘆一聲,“都說家丑不可外揚(yáng),這真的是家門不幸啊!”
“四哥你不要誤會,我不過是夜里宿醉有些頭疼,路過武安侯府就來向義陽公主討杯茶湯解酒罷了。”宋灝這才淡淡的開口,鳳目一挑冷冷的掃了易永群夫婦一眼,繼續(xù)道,“驚擾了武安侯和夫人,實(shí)在過意不去。”
眾目睽睽之下,他這樣的解釋明顯就是欲蓋彌彰。
昨夜虎威大營出事,來龍去脈宋沛都一清二楚,此時聽宋灝的解釋,也不敢妄作定論。
反倒是易永群急了,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tài),怒然站出來道,“殷王殿下,九丫頭怎么都是我易家的人,她的名聲何其重要,今天這事兒您若是不能給一個滿意的交代,下官就只有進(jìn)宮去請皇上做主了!”
“武安侯當(dāng)真是好大的官威!”宋灝冷笑,他的目光一凝,整個空間的氣氛就仿佛跟著瞬間收冷。
易永群心頭一顫,剛要開口說什么,緊跟著下一刻院外就傳來劉公公尖銳而極具特色的嗓音道:“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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