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二人的抉擇
被抽離的一切感覺仿佛在這一瞬間全然都回來了,就像是沙漠之中的旅人見到了水,他拼命掙扎著從侍衛(wèi)懷中掙脫下來,什么都不顧的撲跪在站在他們面前高大巍峨的身影,他泣不成聲的哭道:“父皇,父皇!您救救軒兒,求您趕緊去救救他啊!”
他連自己的聲音都在哆嗦都感覺不出來,而那救他出來的侍衛(wèi)更是大驚失色:“七皇子也在里面?不好,不能讓妖孽傷到七皇子!”
他感覺到父皇的袖子一振,空中似有獵獵破碎的聲音,厲聲道:“金領(lǐng)軍聽令!封鎖這里,一個(gè)人都不許放出去!”
“是!”中氣十足的高昂之聲劃破靜謐的夜,他怔然的后知發(fā)覺父皇這一次居然是帶著最貼身的鐵騎金翎軍而來的,他們甲胄整齊,綴著金翎,周身的凝重的肅殺之氣似是一堵堅(jiān)不可摧的墻,整齊有序的朝著四周列隊(duì)。
“剩下的人,全部跟著我來!”
父皇繞過他,帶著浩浩蕩蕩的禁軍就快步朝著墨林而去,承奕像是渾身力氣被抽離了一般跌坐在地上,他惶惶然的抹了一把汗,被寒冬料峭的風(fēng)吹了一下,他終于感覺到了徹骨的冷,那侍衛(wèi)要將他扶起,他推開那人著跟隨著父皇的腳步跑了上去,他跌跌撞撞扶著墻,竭盡全力不讓自己腿軟下來。
那墨林處冒出來了滾滾濃煙,將整個(gè)天際都遮蔽了起來。他心頭驀然一顫,急切朝著那處跑去。
父皇和禁軍走的極快,但是他見到門扉被打開之后,父皇似是在門口頓了一下,沒有邁進(jìn)去,他踉蹌著跑到父皇前面,總算是明白了為何父皇的神色變得如此駭然。
“承奕,不要看!”他聽到父皇的厲聲嚴(yán)喝,他很少會這么失態(tài),上前一步將承奕的肩膀掰過來,但是為時(shí)已晚,承奕毫不費(fèi)力的在火光之中找到了弟弟的身影,但那場景,恍若一把烙鐵印刻進(jìn)他的眼底心中,倏然刺穿了他,將他的腳步定在原地。
“??!”他又聽見身畔一陣慘呼,承奕猛然驚醒過來,原來是那救了他的侍衛(wèi)亦是折身在后面掛念著他,方才靠近,便被身后的金翎軍所砍殺。
血濺到他的面頰上,他難以遏制的顫抖起來。
白帝也極為難得的沒有因此而斥責(zé)他的心智脆弱,而是大手將他的身體抱住,靜謐良久,仿若時(shí)間凝滯。
他聽到父皇深沉的嘆息,似是從渺遠(yuǎn)的地方傳來:“把那孩子帶出來,將這些侍衛(wèi)他們的家人好生安置了罷?!?br/>
“是??墒沁@墨林苑……”
“就這樣放著吧,一把火下去,萬事介休,干干凈凈的,也沒有什么不好。”
父皇站起身,將他一直抱著,他也是第一次附在父
皇的肩頭,抑制不住的淚水將他的衣衫暈染濕了,父皇不責(zé)怪他的大不敬,他亦是沒有往日的恭謹(jǐn),遠(yuǎn)處看去就像是一對普通的父子一般。
而他們這樣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卻是因?yàn)檫@顛覆了他一切命運(yùn)的開始,在此之后,一切都像是被觸碰開關(guān)的齒輪一般,時(shí)間開始轉(zhuǎn)動,他這一夜的所見所聞改變了的不止是弟弟的離去,甚至是他今后數(shù)年的命運(yùn)。
二殿下的話說到了此處,倒是有了一個(gè)微妙的停頓,凰陌聽的抓耳撓腮,而一旁的九嬰倒是心大如牛般橫躺在樹梢上居然就這樣掛著睡著了,凰陌急切的問道:“后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二殿下將手中的香茶合住,抬起眼凝眸言簡意賅道:“之后,我便癡傻至今?!?br/>
凰陌:“……為什么?”
二殿下似是覺得她這一副猴急猴急的樣子實(shí)在有趣,嘴角溢出淡笑,但是又極快的掩去。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個(gè)本事皇家的絕密,這個(gè)事情只有他和父皇知道,父皇將他一路抱到了自己的御書房內(nèi)后,遣散了諸人,將他放在椅子上,俯下身平視著他,捧著猶然神魂顛散的承奕的臉,蹙眉問道:“你知道了什么?”
承奕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見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看見?!?br/>
“今夜發(fā)生了什么?”
“今夜我在墨林清掃,因?yàn)樗簧醮蚍擞蜔?,因此燭火燒了起來,我被人救出來,但是那些侍衛(wèi)都是因?yàn)槲业氖韬霰粻窟B燒死?!?br/>
“……說得好?!备富室恢奔m結(jié)在一處的眉頭終于舒開,他端正審視著他的孩子道:“之前就聽聞你是最像我的孩子,但我一直不信,今日見你,卻已能窺到一斑,寡人心甚慰?!?br/>
“……”面對著父皇的夸贊,他卻更加的緊張了起來,承奕只不過清楚知道他們都要維護(hù)同一個(gè)人,他想著父皇居然親自出動,并且還帶著天子隨身禁軍的時(shí)候,他就知道,父皇一直都知道承軒是什么身份,他要做的便是目睹了這件事情的所有人,都活不過明日。
而這些人當(dāng)中,赫然有著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不清楚父皇會怎么處置他,承軒的身份被揭開很大一部分也是他一手促成的,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問,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左右父皇的判斷,很多史書記載的上面為了維護(hù)住秘密將親人毫不留情的處死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生在皇家便是如此,為了達(dá)到某些目的,不擇手段的將損失降到最低,也是帝王權(quán)數(shù)的必修課。
他緊緊的握著手。
父皇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站起身踱步,他走
的每一步都讓他有些坐立難安,他知道父皇是在為難,他素來是個(gè)殺伐果斷的人,毫不掩飾自己曾經(jīng)是殺父噬兄才登上的皇位,父皇的成就除卻智謀更是狠厲,卻依舊會敗在虎毒不食子的這句話上嗎?
他的額間滲出了汗。
父皇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他的心砰的一跳。
“承奕,你為什么要跟隨我回來?”父皇的聲音傳來。
他愣了一下,旋即低下頭,吞咽了一口津液,還是選擇了實(shí)話實(shí)說:“我看到了弟弟變成了妖物,我擔(dān)心他會受傷?!?br/>
“你知道他化作了怪物,卻還是求我去救他?這又是為何?”
“因?yàn)樗俏业牡艿堋!?br/>
“你出生皇家,你可曾在史書當(dāng)中學(xué)到過,皇室手足之間有過情誼二字?”
“……即是如此,承奕亦是不敢忘懷,情近至千里,忠義兩難全,但憐承軒,此有為我們血肉之親,父慈子孝,家之幸也,君賢臣忠,國之盛也。此為吾心,不敢稍有偏失?!?br/>
“……不過還是個(gè)小鬼而已,有時(shí)間讀那些癟嘴的書,還是多吃一點(diǎn),去外面多跑跑罷!”父皇又將他的腦袋扣住了。
他惶然的抬起頭,不知道父皇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下承軒的話?!备富实穆曇裟氯怀良帕讼氯ィ菂s讓他字字聽的無比清晰:“你要記住,你被救出來后,發(fā)燒了足足五日,而后你醒來……”父皇頓住了:“你變成了癡兒?!?br/>
他眼睛瞠大,而后慢慢的神色恢復(fù)了寧靜,從椅子上一躍而下,跪倒在父皇面前,納頭便拜:“是,兒臣領(lǐng)命?!?br/>
這樣的一句話,便成為了他至今為止堅(jiān)守的誓言。他也知道他所背負(fù)起來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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