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茆七連連后退,踩出一串血腳印。
地面不是拖把淌的水,而是血流了一地。
還有清掃室的腥臭味,不是衛(wèi)生不到位,而是因為尸血。
拍門聲越來越狂躁,仲翰如那邊第一時間加固了門,并用拖把布塞住門上的窺視孔。
“怎么辦?”他將背部抵上門,問道。
一連串的突發(fā)情況讓茆七懵了,面對仲翰如的發(fā)問,她一時回答不上來。她的目光游離在尸體和血跡之間,越要冷靜,卻是越被血腥的畫面沖擊。
“怎么辦?阿七!”
仲翰如加大了音量,茆七猛地看向門口,在月光的映襯下,那扇鐵門似乎在晃動。
既然尸體會影響思維,茆七便將視線放到光源處,那是一扇窗,月光方正,沒有用鐵條封死。
茆七驀然回頭,語速飛快,“你還能頂住門嗎?幫我爭取五分鐘……不!三分鐘!三分鐘足夠了!”
因為全身都在用力,仲翰如重重地點頭。
茆七從清潔工具里搜羅出幾根棍棒,一股腦塞進仲翰如懷里,意在防身——假如支撐不住不得不正面沖突的時候。
清掃室是由病房改的,平方一樣,格局不同——房間整體分為三段,尸體所在之處是清潔區(qū),墻壁裝有水管淋噴頭,地面一堆臟布料;中間是工具晾曬區(qū),掛著各類毛巾和拖把,底下還有一簇不知道什么作用的鐵桿;最后一段看不到,因為被拉簾擋住了。
茆七蹲下身體,屏住呼吸,在那堆臟布料里快速翻找。
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總要獲得點什么。
布料堆也浸了血,翻找時的手感是帶著重量的,血有些凝結(jié)有些滴漏。茆七手速極快,翻開的布料上的血,可能會灑在墻壁,灑在她的衣服,或是她的皮膚上。
憋不住了,茆七被迫呼吸,空氣進入鼻腔的那瞬間,她干嘔了一下。
那是一種比腥臭更為刺激的味道,陳腐,惡臭,劇烈,就像聞到在夏天旱廁里腐爛的動物尸體。
忍臭將布料翻完,沒有找到護理記錄,茆七又起身到中間的工具區(qū)。相比前面,這里很干凈,地板也清爽,茆七心無旁騖地找。
拍門變成砸門,茆七匆匆看一眼,堵住窺視孔的拖把掉落,一柄匕首從外戳刺進來,仲翰如迅速反應偏過頭,刀鋒差點刺穿他的耳朵。
仲翰如的身體快頂不住了。
茆七環(huán)視一周,沒時間再細查了,她來到那面拉簾前,抬手猛地一拽,兩臺锃光瓦亮的鐵推床呈現(xiàn)在眼前。
她疑惑一秒就匆匆回身,跑到少年的尸體前,蹲下雙手伸進尸體背部,用力掀翻過去。尸體呈下趴著,她細細撫摸被血污垢的背部,觸感不平,疤痕連著肉皮。
茆七想起護理記錄里的后背有疹。七層也如此記錄,是后背有疹的人都要死嗎?
“呃——!”仲翰如驟然低吼一聲,茆七抬頭看到他被窺視孔伸進來的手臂擒住了肩膀。
茆七趕忙起身,從中間工具區(qū)抽出兩根鐵桿,返回去。
仲翰如要抵住門,氣力分散,難以擺脫肩上掣肘。一絲寒光閃過他眼睛,他知道刀尖即將插進他的身體。
仲翰如無法避,也就不避了,他目光逡巡,看到一人來到他面前。
朦朧的月光,灰暗雜亂的背景,逆行的人仿若從迷霧深林中來,手臂高高抬起,豁然砸下來!
仲翰如下意識閉緊眼睛,緊接著他聽到一道慘叫,整扇門連帶著他的身體都震了震。
可想而知力量有多大。
那把刀應聲而落,仲翰如感覺門后的力道削弱了。
茆七彎下腰將匕首撿起,和鐵桿一起放進仲翰如手心,然后也用背緊抵住門。
不過片刻,門板又開始晃動,門后的人力補充上來了。
破門而入只是時間問題。
茆七身體傾斜,用腳底撐地,聲音也因用力而變得低沉,“仲翰如,你會打架嗎?”
不等他回答,她又說:“算了,擋不住了再說。我們還有最后一個希望,只要鸚鵡魚跳缸就能回到現(xiàn)實。”
仲翰如其實清楚這樣的寄托不實際,可看到努力壓門的茆七,也就沉默地認同了。
不實際的概率,也算概率,不是么?
然而并不。
一聲巨響震在背上,茆七顯些被彈出去,所幸仲翰如抽出一只手拽住了她。她抽空抬眼,窺視孔從中裂開,整扇門已呈扭曲之勢。
茆七和仲翰如對視一眼,皆知抵不住了。
茆七伸臂將之前的棍棒摞懷里,指指門,讓仲翰如先頂一會。
仲翰如頷首,下一秒茆七猛地旋過身,用棍棒抵門,足足抵了一排。
少年的尸體還趴著,茆七去將其翻轉(zhuǎn)過來,盡量挪到邊上。然后去將兩臺推床推到門背,阻不了人也能拖累他們的行動。
茆七站在窺視孔的視覺盲區(qū),沖仲翰如說口型:偷襲。
這清掃室三兩下就能搜完,無處可躲,便只能偷襲,賭他們個措手不及,然后逃出去!
仲翰如看懂茆七的意思,慢慢離開門,退到右側(cè)墻影的位置,確保外面的人一進來他就能防御。
隨后,門轟然倒了,砸在推床上,發(fā)出刺耳的錚鳴。
外面人影一股腦沖進來,不料被推床攔住了,剛移開門,不知有什么密密麻麻地砸落在頭頂。
一時間痛叫連連。
茆七知道仲翰如行動了,她放低身體,在推床的里邊輪子底下纏上布料。
推床是鐵制的,重量十足,巡邏者前仆后繼地擠進來,像野獸般不管不顧極其野蠻。
結(jié)果是造成空間擁擠,他們更加難以動彈,只有挨打的份。
就是現(xiàn)在!茆七站到仲翰如對面,掄起鐵桿一頓亂揮,能打幾個是幾個!打退幾個算幾個!
他們有匕首,昏暗里時不時迸發(fā)出鏗鏘的碰擊。
對于短器,長鐵桿的防御優(yōu)勢顯現(xiàn)出來。
四面八方都有棍棒,月光無法充分照明,巡邏者看不清偷襲的人,手腳伸展不開也做不到反擊。可即使身處劣勢,他們?nèi)耘f不退,低吼著瘋狂地往前擠。
在這混亂之中,茆七竟聽到利器刮擦地板的劃聲。
推床怕是擋不住了!
茆七當機立斷抽身,低腰找準輪子眼,欲將自己的鐵桿插//進去卡頓住。
看到了!滾輪上面的空隙,茆七傾斜鐵桿,找準方向戳刺過去。
鐵桿驀然刺不動了,茆七心跳一震,暗叫不好——估算的距離不對。
她順著鐵桿的軌跡看過去,對視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有人從推床底下鉆進來了!
鐵桿被抓住了,茆七松手匆匆起身,右腳一抬步就被人捉住了腳腕。她又踢又蹬,始終甩不開那股力道。
茆七回身伸左腳去踹,不想左腳也被抓住了,她也因此看到另一雙泛著光的眼睛。
又有人進來了!
兩只手倏然一同發(fā)力,控制住茆七的身體,齊齊往一個方向拽。
茆七整個人仰著跌倒,背部觸地的那瞬間,整個胸腔脹痛無比。她控制不住地咳嗽,身體被拖往推床底下。
“阿七!!”仲翰如大聲叫道,好像發(fā)現(xiàn)她這邊出事了。
分心的同時,手速也慢下。
茆七痛到大口喘氣,也明顯察覺到巡邏者們開始有序行動。
仲翰如不該出聲的,會暴露位置,茆七緩了緩后想辦法撈扯周邊物體,以此穩(wěn)住身形。
顧此失彼,她無法回答仲翰如的話。
手臂往兩邊摸抓,茆七抓到熟悉的東西,是血布。
只要是人都不可能免疫這種臭味。
茆七的下半身已經(jīng)沒進推床,她感覺到有數(shù)雙手爬上她的大腿,正在將她往黑淵里拖。而她的力氣也逐漸流失。
同時,仲翰如那邊又專注反擊了,因為茆七聽到鐵器對戰(zhàn)的聲音。
已經(jīng)摞到更多的血布,茆七雙手并用,數(shù)次往腳下位置投擲血布,心情急迫到完全忽略這種氣味,和滴落在臉上的尸血。
果然!沒過幾秒,他們的勁松了。
茆七伸手抓住推床腳,借力用勁向后抽出自己的腿,試圖重掌身體。
勁松了,但仍有,茆七的身體已經(jīng)出來了,兩只腳腕還被人手鉗住。她不住地蹬腿,朝鐵床腳撞。
喊了一聲“阿七”后,仲翰如那邊一直沒吭氣,茆七分辨不出他那邊的情況。
混亂中摻雜了幾道血唧唧的噗哧聲,像是誰被劃開了血肉。
茆七心里更著急,她一邊用力地撞,一邊扭身去找防身用具。
突然,茆七的目光被一道冷光吸引,離她很近,她探臂去拿到一個淋噴頭,奮力拽斷,盲目地使勁沖腳腕上砸。也不管砸的是敵人還是自己的骨肉。
很快,茆七得以自由,她看到自己被奪的鐵桿,撿起來握在胸前。
趁這空隙,她看了眼仲翰如方向,他手臂正撳在一個人的脖子上,肘部猛地下壓;另一邊又有人向他揮刀,他側(cè)身躲避并迅速伸出手掌,從偷襲者的腋下穿過,手腕返轉(zhuǎn),巧妙地折扳那人肩膀,將其身體擒過來。左右手一并控制住兩個人。
不知是黑暗的原因,還是仲翰如身法過快,茆七覺得他的動作眼花繚亂。還來不及反應,他面前的幾人紛紛倒下。
或許感知到茆七的視線,仲翰如快速地看她一眼,又轉(zhuǎn)頭投入戰(zhàn)斗中。
又有人從推床底下鉆進來,茆七回神,拿棍打,拿腳踹,將人逼退。
仲翰如眼看著推床越來越往里去,茆七的防身武器沒有殺傷力,只能防御。
而門口烏泱泱一片人影,像雷暴雨前的黑云壓境。
雙方對峙那么久,仲翰如放倒的人不計其數(shù),他不信那些人還能站得起來。唯一的可能是,巡邏者在持續(xù)地補充。
仲翰如驟然大喝一聲,“阿七,往死里砸頭!”
體力總會失去,持久戰(zhàn)不利于他們。
如果不能一擊即殺,照這樣消耗,茆七遲早得死在這里。
聽言,茆七揮下的鐵桿轉(zhuǎn)彎,砸向一個人的頭部,血登時迸濺,紅了一片視線。
茆七一時間手軟了。
這是異空間,她是現(xiàn)代社會真實的人,她骨子里一直受著法治律條的約束。即使是自衛(wèi),她仍舊不能適應隨意殺人的行為。
再次握緊鐵桿,揮向巡邏者的那一刻,茆七本能地避開了脆弱的頭顱。
仲翰如似乎看穿她的顧慮,推床即將被掀開,他匆匆來到她身邊。
“阿七,不能心軟!”
說完這句,他抬腿狠狠踹向推床,推床帶著力道撞倒已經(jīng)進到清掃室的幾個人。
門口還在繼續(xù)進人,仲翰如只能帶著茆七往后邊退。
匆忙間茆七又看到那只淋噴頭,她清晰地記得水管走墻的位置。
外面走廊,月光暗淡斑駁,沒有一絲人為光源,即使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幾息功夫,巡邏者已逼近,仲翰如拽住茆七胳膊,將她甩到拉簾后面。他迎著刀光而上。
耳聽著慘叫聲迭起,哧拉的不知是劃破衣裳還是割破血肉的聲音。
茆七仰頭望向窗邊的月光,思維飛速運轉(zhuǎn)。
即使死人了,也不能打破十點后不允許開燈的規(guī)則。
那么,就利用這個規(guī)則,制造出利于己身的優(yōu)勢。
茆七挑下窗簾,整個清掃室陷入黑暗的瞬間,打斗聲停息。
隨之四面八方回響起骨碌碌的滾落聲。
有人踩到了滾落的物品,低嚷道:“是鐵桿。”
緊接著,空中大片地降落冷水,嘩啦啦地沖刷。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起來。
仲翰如趁這會去找茆七,誰知她已經(jīng)來到他身邊,攥住他的手。帶著他,在她制造的動亂中逃跑。
門外有光,他們一靠近門口就被發(fā)現(xiàn),巡邏者蜂擁而上,他們一起推動推床阻攔。
茆七和仲翰如終于逃出清掃室。
筆直的走廊兩頭,漆黑,沒有邊際。
迄今為止,茆七沒有聽到腦海里的水滴聲。
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
他們連六層的通關要求都未得知,更別提說完成。
他們無法離開六層,能往哪兒逃?
可是……安全出口的熒光標志呢?
那里黑乎乎一片,似是堆疊著什么物體。
仲翰如的速度超過茆七,他回身帶上她一起飛奔。
病房,病房,病房……
眼下這情形,空床不一定安全了,進入病房又是一個甕中捉鱉,仲翰如不能賭這微渺的勝算。
僅僅幾秒的時間,巡邏者便追了出來,從走廊兩頭前后夾攻。
仲翰如和茆七被迫進了中間的護士站。
電腦待機的紅光映著護士站,光線微弱,也是威脅。
仲翰如拿起桌面的紙擋住,茆七也去打開玻璃柜,減少反光。能躲一時是一時,保留體力也好,長時間的逃亡使她心力交瘁。
她視線在玻璃柜的護理記錄上一閃而過,忽然頓住。
不對勁……
她記得記錄本塞得滿滿的,為什么現(xiàn)在柜子邊緣會出現(xiàn)道縫?
茆七嘗試用手去推,竟然能推動!
柜子后面藏有空間!
耳聽著走廊的腳步靠攏,茆七忙向仲翰如招手。
無法出聲,也目視不清,可仲翰如心靈感應般地過來了,茆七抱緊他手臂,兩人閃身進了玻璃柜。
柜體返正后,兩方巡邏者在護士站碰頭。
——
玻璃柜后有個極窄的隔間,也許就半米寬。
這里沒有一絲光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茆七摸到前面還有一道門。
鐵質(zhì),光滑,似乎無鎖。
可能是感應門,那種需要觸發(fā)感應裝置的門。
“在這里。”仲翰如那邊找到了感應按鈕,等待茆七的決定。
茆七說:“按吧。”
聞言,仲翰如手指按下。
門很絲滑,聽不到任何開啟的聲音。
只有光線緩緩地進入茆七眼眸。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冷空氣。
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展現(xiàn)在眼前。
里面有窗,也有月光;四邊墻壁,中間有幾張平臺,略顯空曠。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更進一步,打量著這個地方。
門即將關上。
他們才踏步進入。
冷。
這里很冷,茆七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是左憑市冬天那種濕冷,茆七的體感是干冷,類似于身處在溫度打到最低的空調(diào)房里。
不過這里還要冷上一倍。
隨著深入,茆七漸漸看得更清楚。
四周墻面泛著冷光,材質(zhì)像合金;臺子是不銹鋼操作臺,有水龍頭,有抽吸風孔,不知道起什么作用。
既然有水,茆七再無法忍受自己身上的尸血,就著水龍頭清洗手和臉。猛地想到什么,她抬腳看鞋底,干凈的。再往門口一望,地板潔凈。
在清掃室茆七砍斷了水管,可能是那時水流將鞋底的血跡沖干凈了。
清洗完后,茆七巡視一圈,發(fā)現(xiàn)這的窗戶也沒被鐵條封死。同時她記起一些細節(jié),一間病房有七間床,長度估算最少十米。而護士站滿打滿算就五米,背后卻只是一面墻。
原來還有大半的空間隱藏在這里。
仲翰如立在合關的門前,一動不動。
茆七走過去,他聽到腳步了,頭也不回地說:“沒追來。”
茆七心放了放,又聽他說:“墻體后是空的,這里面好像有東西。”
仲翰如指向門邊的墻壁。
茆七觀察墻面,平滑光亮,她問:“為什么這樣說?”
仲翰如屈指,示意她叩擊墻壁。
茆七沒敢太用力,將耳朵貼上去,輕輕叩擊。
空——空——
果然是空的,靠近了仔細看,茆七發(fā)覺墻面有絲絲紋路。她用手指去觸碰紋路,發(fā)現(xiàn)那塊塌陷了。
這是……隱藏式把手?
茆七將指尖伸進塌陷里,往外一拉,拉出一屜資料本。
她有個強烈的預感,這些可能就是處理掉的護理記錄。
抽出幾本翻看,熟悉的書寫模式,以及記錄日期都停在六月前。
這些就是他們想找的護理記錄!
茆七欣喜地看向仲翰如,“在這!”
他也沖她微微一笑。
將每一屜的記錄抽出幾本,茆七發(fā)覺時間規(guī)律,近期死亡的應該在最下面一排。
仲翰如幫忙把那一層的資料本搬下來,一摞摞放在地面,方便茆七取放。
接下來茆七專心致志地翻閱護理記錄,找出在截至到6月10日的本子。之后的本子便扔在一旁。
仲翰如半蹲著,將之后的本子歸納整理好,放進墻屜。
每個本子茆七只看最后那頁,死去的人都記錄后背有疹,她還察覺到記錄末尾都有個寫得很小的數(shù)字。或許以前的記錄也有,只不過她沒注意到。
可是這些數(shù)字有什么作用呢?
還有每個人的用藥情況里,都提到一味藥——艾司唑侖。
那是安定藥,莉莉許吃過,所以茆七印象深刻。
可是病人病程不同,不一定都需要吃安定,且安定的用量因人而異,醫(yī)生不可能會給病患統(tǒng)一用藥。
茆七不得不聯(lián)想到61101的那番話:大家都一樣睡著了,不會知道晚上發(fā)生的事。
是因為過量的安眠藥,所以他們夜晚才會不省人事吧。
茆七還發(fā)現(xiàn),死去的人里頭,青少年居多。七層的70707,十七歲;61101的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
隨著時間過去,茆七的身體感到更加寒冷,手腳也微微發(fā)僵。她暫放下資料本,起身活動身體。
相比夜里的病房,這里更安靜。
月光照在金屬墻壁上,發(fā)出冷光,這里好像一個巨大的冷柜。
而他們活像里面的凍肉。
月光同樣照在仲翰如的背上,冷清而緘默。
“阿七。”他突然喚茆七。
“怎么了?”茆七走近。
“這邊墻面有刻痕,”因為看不太清,仲翰如的手指撫摸在金屬刻痕上,他說,“刻痕像數(shù)字。”
數(shù)字?
護理記錄末尾也有數(shù)字。
仲翰如順著刻痕找到拉手,刺啦一下拉開。
墻后也有拉屜,不過明顯比收納資料的拉屜大,又深。
茆七湊臉過去,拉屜白煙氤氳,她依稀看到一具雪白的人型。
淤斑散布,器官殘缺。是冷凍的尸體。
茆七喉間酸苦,感到惡心作嘔。
仲翰如拉開一格格屜。
里面裝的全都是殘缺不全的尸體。
所以中間那些冰冷的操作臺,是起著解剖作用?
茆七怔愣在原地。
她意識到離十點的規(guī)則更近了,在這條走廊,在這間清掃室,在這間護士站后的解剖室里。
“其實走到這里,我沒有害怕,也沒有恐懼。我只是感到不理解,和惡心。”茆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