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破解珍瓏
虛竹顯得很惶恐,他本就沒見過什么世面,只好繼續(xù)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僧確實棋術拙劣,倘若勉強去下棋,會貽笑大方的。***,,還請聰辯先生另請高明吧!”
“哼,下棋便下棋,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聰辯先生蘇星河很是憤怒的一揮袖袍,就抽在虛竹的臉上。
他赫然被抽飛出去,跌落在裝著白棋子的缸子旁邊,弄得一頭灰頭土臉的,甚是狼狽。
“二哥,不要怕,放手去下吧,相信自己能行啊!”段譽趕緊吶喊道,他當然得為虛竹二哥加油。
“不是吧,就我這棋藝,估計幾步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慕容公子、三弟還有這位大理段施主,如此的聰明才智之士,都沒能破解棋局,我這沒見過世面的和尚怎能有辦法?”虛竹撓著頭,很苦惱的低聲嘆道。
他真的只是為了救人才站出來的,現(xiàn)在他才體會到,平時念經(jīng)很容易,覺得普度眾生也不是難事,但是當他出來實際要解決一些麻煩和恩怨的時候,才感到寸步難行。
“悲劇啊悲劇,少林寺的長輩和師兄弟們,都是莊嚴穩(wěn)重的,只有我這般冒失,這下不僅丟了我自己微不足道的顏面,反而將偌大的少林寺顏面也丟了。我是一個罪人啊!”虛竹心里自怨自艾,手里緩緩的拿起一枚龐大的白棋子。
他站在棋局山壁之前,茫然不知所措。只覺得要再下一子都難如登天。
須知珍瓏棋局可不是平時師兄弟之間隨意下的棋局,兩者之間猶如云泥之別。
虛竹心中怦怦亂跳,回頭向師叔祖玄難瞧去。希望能夠幫他出頭,些場面話,讓他離開困境。
他卻不知,玄難棋藝不高,而且武功又暫時全失,自身都難保了,哪里還能再為虛竹出頭?
于是乎。虛竹只好厚著臉皮,打算向蘇星河求情。
忽然,蘇星河揮手發(fā)出一股磅礴的內力。將棋局之上該提取的白子提出來,而且讓棋子準確的回到虛竹旁邊的大缸子里,其武功確乎很高。
虛竹現(xiàn)在對于這個瘦干枯的老頭很是畏懼,就如同一個孩。半夜遇到了鬼一般。
這三十年來。蘇星河對于珍瓏棋局的千百種變化,均已拆解得爛熟于胸。
也就是,對方不論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過的范圍。
但是虛竹一上來就胡亂的下了一子,以至于填塞本已極少的白棋之氣眼,殺死一大塊兒白棋,從普遍情況來,常人根本不可能這么下棋。
換句話。這就是在找抽。
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決不會去下這一著。此等行為無異于提劍自刎。拔刀自殺。
但是現(xiàn)在白棋提取了出來,局面頓呈開朗,雙方的氣勢焦灼得到了緩解。
黑棋雖然大占優(yōu)勢,白棋卻已有回旋的余地,執(zhí)白棋的這方不再像以前這般縛手縛腳,顧此失彼。這個新局面,蘇星河是做夢也沒想到過的,他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應了一著黑棋。
“可見之前我的那個想法,用草稿紙來演算,是很合理的。否則就這么憑空的去想,如何能夠想得面面俱到呢?”段譽心道。
“和尚,快落子,否則你別想再走下擂鼓山半步。”蘇星河冷聲道。
虛竹都快急得哭了,他平時為人和氣,從不與人爭執(zhí),也沒遇到過大麻煩,現(xiàn)在六神無主,茫然失措。
忽然一個冰冷且很細細的聲音鉆入耳中:“下‘平’位三九路!”
虛竹回頭一看,似乎沒有人對著自己話,心里大惑不解。
這音調如同惡鬼發(fā)出的一般,沒有曲調的轉折,但是現(xiàn)在虛竹聽在耳中,卻比天籟還好聽,因為他總算知道下一步棋該如何下了,也不管這是否是對的棋路。
這就相當于,在考試之時,一個不會做題的學生,忽然得到了一張寫著答案的字條,就如獲至寶,根本不去理會答案的正確與否,就趕緊將答案抄到卷子上邊去。
蘇星河見得虛竹忽然落下一子,真是大有道理。
“看來這和尚長相雖差,呆頭呆腦,卻不料棋藝還不錯,是一個大智若愚的人。”蘇星河心中一凜道。
他心里隱約有些期待,于是慎重考慮棋局好一會兒,才應了一著黑子。
待蘇星河應了黑棋后,那奇怪的聲音又鉆入虛竹耳中:“‘平’位二八路。”
虛竹再將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
他此子一落,只聽得段譽、慕容復和鳩摩智、丁春秋等人都“咦”的一聲叫了出來。
虛竹抬頭回望一眼,但見許多人都有欽佩驚訝的表情,嘴巴張大得似乎可以塞下去一個鵝蛋,顯然自己這一著棋大是精妙。并且見得蘇星河臉上神色又是歡喜贊嘆,又是焦躁憂慮,兩條花白的長眉毛不住上下掀動。
虛竹心里的疑惑更盛,想道:“他為什么忽然高興?難道我這一著下錯了么?哼,管他下對下錯,只要我和他應對到十著以上,就顯得我是認真下棋,而且有些水平,不是胡亂攪局,侮辱他的先師,他就不會見怪了。”
他有了這個想法,心里就安定了許多,也不再理會其他的。
現(xiàn)在他甚至不需要去分析一下棋局,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按照那個奇怪聲音指的棋招一步步的下去。
其實這是段延慶為了報答虛竹剛才的救命之恩,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再指虛竹,他雖然是大惡人,但也知恩圖報,不想欠別人的人情。
在這世上,欠錢還可以還,欠人情卻很難還,因此有機會就要抓住。
傳音入密的功夫,須得以極為深厚的內力,將無形的聲音擠成一條線,傳到目標人物的耳朵里,旁人是聽不到的。
“下‘去’位五六路,食黑棋三子!”那個聲音又傳來。
虛竹當即依言而行,人們的震驚無以復加。
聰辯先生蘇星河也不由得目瞪口呆,他從開始對虛竹的輕視,到現(xiàn)在簡直將之驚為天人。
其實,段延慶剛才見得蘇星河對虛竹態(tài)度惡劣,顯然大有殺害之意,如果虛竹真的不下棋,那么蘇星河肯定不會手下留情,武林中人行事本就沒那么多規(guī)矩可言。
于是段延慶為了報恩,就立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出言指,意在替虛竹解圍,令他能敷衍數(shù)著而退。
可是下了數(shù)著之后,局面竟起了大大的變化,風起云涌,局勢豁然開朗。
段延慶這才知道這個“珍瓏棋局”的秘奧,正是要白棋先擠死了自己一大塊,以后的妙著方能源源而生。
棋中固有“反撲”、“倒脫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讓對方吃去數(shù)子,然后取得勝勢,但送死者最多也不過寥寥幾子而已,決無一口氣奉送數(shù)十子之理,這等“擠死自己”的招數(shù),實乃圍棋中千古未有之奇變。
任你是如何超凡入圣的圍棋高手,也決不會想到這一條路上去。
不僅是圍棋,而且在其他情況下,任何人所想的,總是如何脫困求生,從來沒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若不是虛竹心急于救人,隨手瞎搞而下出這著大笨棋來,只怕再過一千年,這個“珍瓏”也沒人能解得開。
段延慶的棋術本來極為高明,當時在大理的萬劫谷里與黃眉僧對弈,殺得黃眉僧無法招架。
此刻棋局中取出一大塊白棋后再下,天地一寬,既不必顧念這大塊白棋的死活,更不再有自己白棋處處掣肘,可謂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觀看熱鬧的數(shù)千武林群豪都不知道段延慶在暗中指,但見虛竹妙著紛呈,接連吃了兩塊黑子,忍不住喝采。
玄難喃喃自語:“這局棋本來糾纏于得失勝敗之中,以致無可破解。之前的大理段公子,能夠以天馬行空的想象推衍棋局,卻也只是和局收場。虛竹這一著不著意于生死,更不著意于勝敗,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脫……”
他隱隱似有所悟,卻又捉摸不定,自知一生耽于武學,于禪定功夫大有欠缺,心想:“我畢生專練武功,不勤參禪,豈不是更加走上了歧路?”
又下了十幾著之后,虛竹又雙手從大缸子里拿起一顆龐大的白棋子,正要按照那個奇怪的聲音指繼續(xù)下棋,結果卻沒有聲音再傳來。
“不是吧,這么坑?難道,幫我的人也黔驢技窮了?”虛竹心道。
他想到黔驢技窮這個詞兒有些對于那個幫他的人很不尊重,但現(xiàn)在沒閑工夫去理會這些了。
虛竹于是心里有了計較:“反正都拆解了這么久,我也算可以敷衍過去,這便認輸。”
他遂放下白棋子,上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著頭道:“聰辯先生,我真不知后邊該如何下了,要不我這就認輸告退吧!希望應允啊!”
“你還要認輸?都已經(jīng)被你破了珍瓏棋局,你這是在取笑老夫嗎?”蘇星河忽然笑了,態(tài)度變得和氣了許多,走到虛竹的面前,上上下下將他仔細打量了一番。
蘇星河豎起大拇指道:“果然是圍棋天才!十六子倒脫靴,簡直聞所未聞。師傅你大智若愚,頗有慧根。你一朝頓悟,就遠勝我這樣的老朽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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