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告白
粗糲的拇指指腹摁著她的唇角,許隨感覺那一塊的皮膚都是麻的,許隨從他誘哄的語氣中回神,拍開他的手臂,說道:“我是本能遠(yuǎn)離你。”筆趣閣
眼看人又要溜走,周京澤輕輕拽住她的馬尾,瞇了瞇眼,語氣散漫:“你們單位紀(jì)檢委在哪兒?”
“?”許隨。
周京澤指尖勾過一縷她的黑發(fā),手指繞動,哼笑一聲:“說你不負(fù)責(zé),肇,事,逃,逸。”
看周京澤這態(tài)度,是鐵了心要許隨給個交代。
“一個月,”許隨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特意避開周京澤的眼神,后怕地縮了一下脖子,“到時不行,還能反悔。”
周京澤的臉色頃刻變黑,他盯著許隨低下頭露出一截纖白的脖頸,咬了一下后槽牙,最后臉色變緩,似想通了什么:
“行,試用期內(nèi)我爭取轉(zhuǎn)正。”
送完許隨去上班后,周京澤開著車,方向盤一打,在去往基地的路上。
路上,窗外的天氣并不算很好,有點暗,似濃稠的墨水染上白布,一路哀草,冰晶裹住黃色的葉子,掛在樹梢上,像搖搖欲墜的琥珀。
原本不算明朗的天氣,愣是被他看順眼了。
恰好盛南洲來電,周京澤點了接聽,從中控臺拿起AirPods塞到耳朵里,好聽的聲音揚起:
“什么事?”
“嗬,周爺,瞧您這話說得,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了嗎?”盛南洲立刻就有意見了。
周京澤哼笑了一聲,從煙盒里摸出一根煙,低下頭咬著它。
“你那事背后有點眉目了,你猜是誰搞的鬼?”盛南洲刻意賣了個關(guān)子。
周京澤偏不上鉤,“啪”的一聲,機匣彈開,橘紅色的火焰燃起。
“是高陽。”
“猜到了。”周京澤吐了一口灰白色的煙,語氣淡淡。
“不說這個,”周京澤似乎有事要問他,猶豫了一下,“你知道怎么追人嗎?”
盛南洲愣了一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他和許隨的事有進(jìn)展了,笑嘻嘻地:“那泡妞的招兒可多了去了,你先叫聲洲哥來聽聽。”
周京澤哼笑一聲,剛好前方在堵車,他也就停了下來,聲音低沉:“成,洲妹,支個招唄。”
“?老子這輩子還有機會占到你的便宜嗎?”盛南洲氣得不輕,嘆了一口氣妥協(xié)道,“姑娘最喜歡的是什么?浪漫啊,花啊,燭光晚餐啊,看電影……”
“后兩個我和她都做過,”周京澤抬了抬眉骨,轉(zhuǎn)念一想,“花好像還沒送過。”
“謝了。”說完之后,周京澤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哎……你他媽不是花粉過敏嗎?”盛南洲只吼了半句,那邊就傳來冰冷的“嘟嘟”聲。
真冷酷無情,盛南洲感覺自己好瞬間被打入冷宮了。
周京澤開車來到基地后,拔了鑰匙慢悠悠地下車,關(guān)車門。
手指勾著鑰匙,去訓(xùn)練場看了一圈學(xué)員,他們正在做體能測速。
“嘖,你們這速度,是不是打算去菜市場買菜?”周京澤冷不丁地站在他們背后出聲,調(diào)侃道。
學(xué)員們嚇一跳,紛紛齊聲,鏗鏘有力地喊道:
“周教官下午好!”
周京澤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遠(yuǎn)處的測試桿:“再來五套觸桿跳。”
“啊?!”
“不要吧?教官你剛才只是隨便看了一眼,沒有了解到我們真正的實力。”
“我靠,又來,我這小身板得遭不住了。”
一片哀嚎聲四起,紛紛感嘆自己不走運,怎么他媽測個試都能遇到魔鬼??
正當(dāng)一群人哀嘆的時候,吳凡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老大,你讓我一通好找,你辦公室有個人等你老半天了,說今天一定要見到你。”
“好,知道了。”周京澤應(yīng)道。
話落,周京澤轉(zhuǎn)過身盯著面前一群穿著藍(lán)色訓(xùn)練服的年輕人,舌尖頂了一下左臉頰,漫不經(jīng)心地笑:
“你們這幫兔崽子,好好訓(xùn)練啊。”
說完后,周京澤長腿邁開,慢悠悠地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好的,教官!”
“Yessir!”
一幫學(xué)員松了一口氣,紛紛振臂歡呼,跟剛才如臨大敵的模樣完全不同。
周京澤以為是哪個老友到訪,雙手抄進(jìn)褲兜,一路上唇角帶著細(xì)微的笑意,等走進(jìn)辦公室門,在瞥見沙發(fā)里坐的人是誰時,臉上的笑斂得干干凈凈。
坐在沙發(fā)上的人見到周京澤的那一剎那,立刻拘謹(jǐn)?shù)卣酒饋恚裆ㄎㄖZ諾。
對方正是他多年并肩作戰(zhàn)的老搭檔李浩寧,也是指認(rèn)陷害他的副機長。
“好久不見。”周京澤聲音平緩。
李浩寧愣了一秒,他以為周京澤至少會沖過來揍他一頓,沒想到人還能平靜地跟他打招呼。
“老大,我今天來找你是來道歉的,對……不起。”李浩寧說著哽咽了,他揉了一下發(fā)紅的眼眶,“要不你罵我一頓,或者怎么打我都行。”
周京澤站在那里沒有說話,他接受李浩寧的道歉,但不代表他會原諒李浩寧。
辦公室內(nèi)沒有暖氣,只有一臺老的立式空調(diào),發(fā)出嗡嗡的聲音,一陣死寂的沉默。
李浩寧在一陣死寂中呼吸不過來,說道:“老大,我……真是沒辦法了,我媽進(jìn)了兩次icu了。”
隔了這么久,李浩寧一直不敢見他,連帶每天心神不寧,晚上都睡不著覺。
是他對不起周京澤。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他想來道個歉,讓自己心安點兒。
周京澤打開冰箱,從里面拿出一瓶冰水,食指滑開瓶蓋,“砰”地一聲,正巧掉落在垃圾桶里。
他仰頭,喉結(jié)緩緩滾動,喝了一大口冰水,連著碎冰一塊咽下去,大冬天的,喉嚨里像含了很涼的薄荷冰塊。
“我已經(jīng)不飛了,照顧好你媽。”周京澤拍了拍李浩寧的肩膀,語氣緩緩。
他最后也沒說責(zé)怪,也沒怨恨相向,還讓李浩寧照顧好家人,但也借此結(jié)束了話茬。
李浩寧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沉得有千斤重。
許隨在醫(yī)院上班的時候,周京澤發(fā)了消息問她幾點下班,她回的是6點多。
周京澤回:【小騙子。】
許隨臉頰溫度升高,想起早上還騙他說要加班。
六點多,許隨結(jié)束完工作,同幾位同事一同出來。
遠(yuǎn)遠(yuǎn)的,她一眼便看見了周京澤。
這人相當(dāng)招搖,直接把車停在了她醫(yī)院門口。
冬天的天暗得比較快,黃昏只剩一半,他的肩膀?qū)掗熗Π危岷诘拿迹〈剑砗笠话胨{(lán)調(diào),一半暖紅。
好像等了很久。
周京澤懶散地倚靠車邊,他正伸手?jǐn)n著火,皮膚冷白,一截眉骨凌厲高挺,緊接著,絲絲縷縷的白霧從指縫中飄上來。
他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抽繩沖鋒衣,增添了一絲少年氣息。
見許隨出來,他立刻把煙熄滅,走上前。
同事站在旁邊早就瞄到了不遠(yuǎn)處氣質(zhì)出眾拔萃的男人,但他的眼睛從頭到尾只鎖著許隨。
同事見狀,八卦地推了推她的手臂,問:“許醫(yī)生啊,他是來接你的吧?也太帥了,好有男人味。”
“怎么辦,我已經(jīng)快三十了,還是很吃這種痞帥類型的。”另一位同事感嘆道。
許隨被問得有點不好意思,隨便搪塞了句:“是我叫的出租車司機。”
“誰信吶?開大G還是車牌連號的出租車,我怎么打不到!”同事見招拆招,笑她。
許隨招架不住同事八卦燃燒的熊熊之火,眼看周京澤就要走到眼前,她走過去拽住他的袖子,立刻朝車子的方向走,回頭笑著說:
“我還有事,先走了。”
周京澤垂眼看著許隨抓著他的衣袖,濃黑的布料里,手指蔥白且扎眼。
許隨正凝神朝前走著,忽地感覺一陣溫度貼了過來,寬大的手指貼著她的掌根,溫暖交覆,帶著薄繭的根根手指穿過她的五指,然后十指相扣。她心尖顫了顫。
變成他牢牢地牽著她。
明明不是第一次牽手,為什么還是會久違地心動。
一顆心跳得快要躥出胸腔,許隨沒看他,神色不自然地看著前方,周京澤卻神色自若,也沒有看她。
周京澤的手始終牽著她,沒有放開過。
上了車以后,周京澤點了一下導(dǎo)航,輸入地址,并偶爾偏頭同她聊天,問她今天發(fā)生了什么。
車子緩速向前開,許隨坐在副駕駛,說了一下今天遇到的病人,還有食堂吃的飯。
很無聊的日常,周京澤卻聽得認(rèn)真。
許隨正說著今天一位樂觀的病人在病房里講相聲時,一抹清新的黃綠色出站在眼前。
“路上順手買的。”周京澤開著車,直視著前方,忽然遞了一束花給她。
遞完之后,他抬手摸了一下脖子,有點癢。
許隨怔住,接過來,印象中,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給她送花。
記得以前兩人在一起時,約吃飯,會在餐廳送花給女朋友的男生,明明很浪漫,周京澤卻點評道:“虛頭巴腦。”
如今,他為了哄她開心,開始學(xué)會送花。
是一束乒乓菊,三支綠色的,兩支黃色,像雪絨球,許隨接過來,低頭用鼻尖碰了一下。
她很喜歡綠色。
“謝謝。”
女孩子收到花最開心了,無論送花的對象是誰,因為花有一種本能取悅?cè)说纳衿婺ЯΑ?br/>
周京澤帶許隨吃完飯以后,一路驅(qū)車帶她前往獅鹿山的方向走去。
“去哪里?”許隨問。
“去看星星,我預(yù)約好了。”周京澤的手掌搭在方向盤上說道。
車子一路駛在半山腰處,許隨剛下車,有山風(fēng)吹來,周京澤闊步走過來,手里拿著一條毛毯,抻開,跟裹住小動物一樣,不太熟練地圍在她胸前。
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飄來,手指偶爾碰到她的脖頸,帶著輕微摩挲的戰(zhàn)栗感,一抬眼,周京澤正低頭看著她。
似有電流躥過。
許隨別開臉,率先移開了視線。
周京澤哼笑一聲,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眼看他們還有十分鐘就要走到天文臺時,天空突然滾下一道悶雷,轟隆作響。
剛才還尚見微光的天空,這會兒黑得濃稠,像打翻的墨汁。
猝不及防,暴雨就砸了下來,來往的行人皆往回跑。
周京澤立刻要脫外套,許隨攔住他,說道:“有小毯子。”
話一說完,雨下得更密了,砸在人身上,又冰又涼。周京澤見狀立刻擁著許隨回車?yán)铩?br/>
路上,雨越下越大,身上穿的衣服被澆濕,像吸了水的海綿,漸漸變沉。
等他們回到車?yán)锏臅r候,兩人多少都淋濕了一些,周京澤因為擁著她,整件外套都濕了。
他干脆脫了外套,將車?yán)锏呐瘹忾_到最大,俯身從車后座拿出一條干凈的毛巾遞給許隨。
許隨的肩頭,頭發(fā),都濕的,胸前有一縷頭發(fā)正往下滴著水,貼著鎖骨流下來。
雨越下得越來越大,一時半會兒他們也走不了,干脆坐在這等雨停。
周京澤抽出紙巾擦了一下臉上的水,抖了抖頭發(fā)的水珠,視線一瞥,許隨還在握著那束乒乓菊看,唇角的弧度不自覺上翹。
因為車內(nèi)窗戶關(guān)得緊,暖氣在流動,花粉的味道漸漸飄到周京澤鼻尖,他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漆黑的眼睛有點濕意。
許隨正開心地看著自己的花,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將她手里的花放到一邊。
周京澤接過她手里的干毛巾,湊過來,認(rèn)真地給許隨擦著頭發(fā)。
雨越下越大,風(fēng)拍打著窗戶,雨珠呈斷了線的珠子貼著車窗往下掉。
兩個人靠得很近,周京澤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獨有的奶香味。
許隨頭發(fā)上的水珠滴到他水腕上,水倒流,順著緊實的手臂淌進(jìn)胸膛里。
空氣悶熱,一陣冰涼的刺激感。
許隨一抬頭,發(fā)現(xiàn)周京澤眉骨上的水還沒有擦干凈,臉頰上也是。
于是,她不由得抬手扶上他的臉頰,到鼻子,再緩慢地到高挺的眉骨上,慢慢將雨珠擦去。
很柔軟的觸碰。
帶著溫度,貼了過來。
周京澤擦著擦著頭發(fā),動作一頓,猛然用力地攥住她的手臂,許隨被動地看著他,心尖不受控制的一顫。
他眼底的壓抑的情緒在克制什么,聲音低又在沉,在暴雨聲中卻顯得格外清晰,詢問道:
“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