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一百一十七塊小甜糕
大門打開, 經(jīng)過裝飾典雅的復式客廳和會客室,踩著灰色的印花地毯,余年跟隨路易森往里走。繞過玻璃墻, 進入視線的,就是床榻兩邊擺放著的尖端醫(yī)療器械, 以及一個戴著氧氣罩躺在床上的人。對方看起來五十歲左右, 或許是久病臥床的原因, 他身上帶著沉沉的暮氣,頭發(fā)有零星的銀白,雙眼緊閉。
余年站在原地沒動,安靜地看著路易森走到床邊, 彎下身, 輕聲道, “先生,余先生來了。”
何驍睫毛顫了顫, 眼皮輕動,慢慢睜開來。即使染著病氣,他的眼神也是極銳利的,能看出若是身體健康, 必然是強勢且手腕厲害的人物。他動作徐緩地偏過頭, 視線的焦點最后定在了余年身上。
何驍抬了抬手,等候在一旁的護工快步過來,取下了氧氣罩。
盡量調(diào)整了幾次呼吸,何驍聲音無力, 沙啞道,“你的外公是余修寧,外婆是盛令儀,對嗎?”
余年點頭,禮貌回答,“是的。”
對方安靜下來,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隔了好一會兒,才問了第二個問題,“你的生日,是在除夕?”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但余年還是回答,“是的。”
聽見余年的回答,何驍像是泄了力氣一般,又閉上眼休息了一會兒,才朝路易森道,“把東西交給他吧。”
路易森應下,“是,先生。”
當著余年的面,路易森戴上手套,從一個保險箱里,將一個青銅底座拿了出來,遞到余年面前,“余先生,您驗看驗看。”
對比起青銅簋的上半部分,這個底座保存十分完好,呈長方體,正面裝飾的饕餮紋,與余年自己發(fā)現(xiàn)的那一半的紋飾完全相同,細節(jié)也沒有差異,而上方的斷口也能吻合——確實是青銅簋的底座無疑。
余年沒有貿(mào)然接下,而是謹慎道,“要換回這件青銅簋的底座,我需要付出什么?”
路易森搖搖頭,“不需要付出什么,先生的意思是,您可以直接帶走。”
余年將目光投向何驍,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再次閉上了眼睛。
仿佛是看出了余年想說什么,路易森道,“余先生,先生的意思是,這件東西只會交到您手上,換成您的老師、或者是相關機構的工作人員,我們都不會賣出、轉讓或出借。”
房間里十分安靜,耳邊能聽見醫(yī)療器械的電流聲,余年垂眼思忖良久,最后還是道,“抱歉,我不能要。”
得到這個回答,路易森沒有半點驚訝,而是說道,“好的,我們在寧城會停留一段時間,如果余先生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帶走青銅簋。”
路易森將余年一路送到電梯口,這才返回臥室,重新站到床邊,匯報道,“先生,余先生已經(jīng)離開了。”
何驍費力地睜開眼,看了看余年離開的方向,又緩緩地重新將眼睛闔上。路易森照例去查看醫(yī)療儀器上的數(shù)值,剛背過身,就聽見何驍嗓音低緩,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真的很像,很像……”
余年帶著保鏢到停車場時,謝游已經(jīng)到了。他將正在看的文件放到一邊,拉過余年的手,“怎么樣?”
余年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我覺得何驍和這個管家路易森的態(tài)度都很奇怪,所以最后拒絕了,我心里不踏實。而且單就歷史價值來說,存放在老師實驗室里的那半個青銅簋,就已經(jīng)完全足夠。對剩下的半個底座的需求,并不緊迫,所以我還有考慮的時間。”
謝游道,“我了解過何驍這個人,背后沒有家族倚仗,年輕時白手起家,心智膽略都極為過人,在國外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但近年不怎么出面,據(jù)說是身體極差。而且他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傳言已經(jīng)立下遺囑,會將財產(chǎn)全都捐出去。”
余年手指無意識地劃過謝游的手心,沉吟,“如果最后準備是將財產(chǎn)全部捐出去,會將青銅簋的底座無條件贈送,那確實是說得通的,但為什么會找到我?”
而且還強調(diào),其他人都不會給。
余年躺下,枕到謝游的大腿上,放松下來,“算了,先不想了,這一次我拒絕,如果他們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應該很快就會再來找我的。”他抬手,用指尖摸了摸謝游的喉結,“我下午沒其他安排了,陪你上班怎么樣?”
謝游握住余年作亂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求之不得。”
過了兩天,余年被孟遠從詞曲稿里拉了出來。
順手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了個香蕉遞給余年,孟遠一邊碎碎念,“要不是你的歌還霸著排行榜的前幾名,我真的要懷疑,我?guī)У倪@個藝人是不是已經(jīng)過氣了!”
余年這兩天都沒有通告,天天跟著謝游。謝游上班,他就抱著本子在旁邊寫歌,整個人都像是隨著夏天的結束,也變得懶散起來。
聽孟遠念叨,他笑道,“孟哥我冤枉,我可不是什么都沒做,這幾天雖然沒趕通告,但我很忙的,專輯需要的十二首歌都已經(jīng)全寫完了。”
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十二首都寫完了?”孟遠忽然想到,“等等,年年,你說的寫完,是詞曲有了,還是編曲都齊了?”
“都齊全了。”
聽到這個回答,孟遠一巴掌拍到了余年肩上,“這么效率?”
“那當然。”余年剝開香蕉皮咬了一口,繼續(xù)道,“明天錄完節(jié)目,就開始過帶,把音軌分出來,我自己寫的歌我熟悉,應該很快就能完成。之后加樂器音進去,我算了算,除了常規(guī)的樂器音外,還需要大提琴和小提琴的音,我不想用電子合成,要麻煩孟哥去聯(lián)系一下提琴師。”
“你是想現(xiàn)場收音,然后加進去對嗎?”
“嗯,這樣一來,效果會更真實。”
音樂方面,孟遠都依從余年的意見,他記下來,又在辦公室來回踱步,“按照你這效率,專輯多久能做好?”
“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吧?現(xiàn)在九月十二號,順利的話,十一十二月?”余年自己也說不太準,“我不想趕得太著急。”
“不用趕。”孟遠重新坐到椅子上,“你現(xiàn)在和出《綺麗》時的狀態(tài)完全不一樣,發(fā)《綺麗》時,你有熱度有流量,但還沒有作品傍身。現(xiàn)在不一樣,你的《綺麗》為你開了一條大路出來,后面出的單曲《夢囈》也給這條路鑲金嵌銀,現(xiàn)在,你的實力已經(jīng)得到了認可,不知道有多少歌迷在等著你出新專。”
余年彎著眼睛,“所以這一次,孟哥你也不催著我趕通告,刷曝光度了?”
“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計劃,你現(xiàn)在就算十天半個月不出現(xiàn)在人前,但你的歌一直都有人在聽,這不也是在變相地刷存在感?”孟遠說著,又扔了一張燙銀的邀請函過去,“不過,這個你必須得參加。”
一眼就看見了上面的logo,余年伸手拿起來,“是黛鉑的品牌活動嗎?”
“嗯,黛鉑這次會在寧城辦一場秋冬大秀,已經(jīng)在籌備了,投入的資金非常大,品牌方也非常重視,估計是想借此擴大亞洲區(qū)的市場。你是代言人,他們有意讓你走開場。”
余年把邀請函上的文字看完,落款是,“黛鉑夫人?”
“對,”孟遠說得詳細,“‘黛鉑’是一個家族的姓氏,最開始就是個小工坊,后來這個工坊在瑟琳娜·黛鉑的手里迅速擴張,大家都稱這個奇女子叫黛鉑夫人。而現(xiàn)在的這個黛鉑夫人是瑟琳娜的曾曾孫女,叫伊麗莎白·黛鉑,也是現(xiàn)在黛鉑的總設計師。她親口表示,如果你能走開場,她會親自為你設計服裝。”
余年沒直接做決定,而是問孟遠,“孟哥,你的意見是?”
“我的意見當然是參加,一方面你是代言人,就是不上臺也得在場,反正都要去,在下面坐著,還不如上臺走秀。另一方面,這種水準的曝光度,有一個是一個,反正我不嫌多。”
“那我也沒有異議。”
敲定后,孟遠給了那邊答復,黛鉑的速度也非常快,很快就派了人過來,量取余年的身形數(shù)據(jù)。第二天是錄制《藏寶》的日子,余年一大早就到了錄制現(xiàn)場,沒想到古益延到的比他還要早,已經(jīng)坐在了休息室里。
余年連忙快步上前問了好,笑道,“我還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到,沒想到古爺爺您比我還要早。”
古益延遞了個水果給余年,和藹道,“人老了,覺少。”
他拄著拐杖,又嘆氣,“這兩天身子不太利索,老毛病犯了。我還在跟甘州講,其實我挺羨慕你外公,好歹后繼有人。”
說完這句,頓了頓,他又道,“越是到了這個年紀,我越是明白,為什么有些書畫上,會印下不少章子,大概就是,跟這些流傳千年的古物比起來,人的壽命實在太短,就想著,把自己名字印在上面,也好讓后人知曉,這世上,曾有過這么一個人。”
這番話說得傷感,余年細致耐心地剝著橘子,回答,“人百年雖短,但總好過蜉蝣朝生夕死,不是嗎?”
不想余年會說出這句,古益延笑著點點手指,“你啊你,聽你這么一說,你古爺爺我,不好意思再怨下去了。也是,跟蜉蝣比起來,我活了幾十年,什么都見過吃過,也不枉此生了!”
余年兩下吃完手里的橘子,笑彎了眼睛,“對!”
等節(jié)目錄完,余年正在休息室整理東西,施柔喊了一句,“年年,有人找。”
余年抬頭,發(fā)現(xiàn)是之前上臺的第三位藏寶者,對方已經(jīng)七十歲了,他連忙起身,讓老人坐下,這才禮貌詢問,“請問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我叫孫若拙,徽城人,我父親叫孫豫章。”
余年微怔,很快道,“您家里的堂號,是否叫晨星樓?”
孫若拙笑道,“不愧是余家人,你說的沒錯,我家里就是叫這個。”
余年也坐下來,“我還知道,您家里祖上有個大園子,有一片梅花林,里面有一座小樓,藏書用的,名字也極為風雅,叫笛在明月樓。”
“園子早些年已經(jīng)由我父親做主,捐了出去。藏書一部分送了人,另一部分分家時分了。我家里藏的東西不少,但子孫也多,父親主持分家之后,那些東西多數(shù)都被賣了出去。真正留在孫家的,沒幾本了。”孫若拙笑著搖搖頭,止了話頭,“我這次特意來找你,也不是來說家史的,而是想給你報一個消息。”
余年坐直,“您請說。”
“我想你應該知道,二三十年前,家里曾經(jīng)起過一場大火,燒了不少寶貝。”
余年點點頭,“我聽我外公說過,好幾套孤本都在火海里成灰了。”
“對,我父親因為這件事,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連著跪了好多天,并發(fā)誓一輩子不沾葷腥,用來贖罪。但前幾天,這件舊事又被翻了出來,我那個愚笨的大哥坦白,說當年的那把大火,是他放的,目的是為了偷出藏在家里的一份竹簡。”
余年眉心一跳,“竹簡?”
“對,就是竹簡。我家里遵循守舊,家業(yè)都是傳嫡長,所以家里有這份竹簡,除了我大哥,旁的人都是不知道的。而大火后,父親誤以為竹簡已經(jīng)被燒成了灰,痛心疾首,十分自責,再沒提過。”
“那這一次怎么?”
“因為我那愚笨的大哥,時至今日,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騙了!他年輕時喜歡賭,欠了賭債,有人給他支招,讓他把家里一個東西偷出來,賣了換錢。于是我大哥當真將竹簡偷了出去,轉眼就賣給了一個外國商人,拿到的錢又用去賭,沒多久就輸完了。
結果這幾天,我大哥知道消息,說那份竹簡要上拍了,起拍價格,何止我大哥到手的錢的百倍!他才知道受騙,把這件事抖落了出來。”
孫若拙面有愧色,嘆息道,“這件事本是我孫家人做的混賬事,但實不相瞞,我們家現(xiàn)在家財不多,也就勉強度日,聽到上拍的消息,也是束手無策。”
余年明白過來。孫家沒錢,沒辦法再將竹簡買回來,所以才把消息告訴別的人,寄望于別的人,或許能將東西買回來。這種事不是沒有,一個家族一代代傳下來,子孫后代不可能都是好的,連皇帝傳江山,都會亡了國,更別說其他。
余年沒胡亂應下,而是問道,“請問這份竹簡的全名是?”
孫若拙愈加羞愧,“《國書》。”
余年瞳孔微縮,心跳都漏了一拍,“國書?”
十五號,最新一期的《藏寶》節(jié)目播出。節(jié)目還沒播完,#余年腕表#這個tag就上了熱搜。
“——#余年腕表#我特么看節(jié)目就是純?yōu)榱丝茨昴甑念仯粗粗傆X得哪里不太對經(jīng),等我再仔細看,哦,年年手腕上戴的表換了!以前都是戴的歐慕的表,代言人嘛,哪兒哪兒都代言,分內(nèi)之事,但今天一看,咦,換了一塊江詩丹頓!再一看,臥槽,謝游買熱搜炫耀過的那一款!我特么人有點不好!”
“——#余年腕表#年年戴的表,和謝游的表,一模一樣!大概,有錢人的審美都差不多?”
“——#余年腕表#誰還記得,曾經(jīng)有狗仔說,一個不小心,拍到過余年和謝總從御覽會所一起出來,雖然我到現(xiàn)在都覺得,他們應該是約著去打架的。但為什么我這心里,總覺得不太對勁兒呢?”
“——#余年腕表#年年手上戴的戒指到現(xiàn)在還沒取下來,說明感情穩(wěn)定。謝總也被拍到已經(jīng)處于戀愛狀態(tài)。所以也就一塊同款手表而已,某些人不要太發(fā)散,腦洞跟黑洞似的。”
“——#余年腕表#悄悄舉手,那個,這款江詩丹頓是收藏級的腕表,而且一共就兩塊,拿鉛筆呲拉一聲劃重點,一共,兩塊。”
作者有話要說: 比一個用雪團吧團吧揉成的心心~么么啾~抱歉今天卡文,稍微晚了一點點~
加更不知道能不能加出來,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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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小圣的多肉花園、莫伊 的火箭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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