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35章
炎熱的暑假時光即將到達盡頭,開學之際,顏家母女終于盼回離家三月的親人。</br> “瞧瞧,都瘦了。”趙秋靜對著丈夫噓寒問暖,親自洗了水果,切塊放進果盤送到丈夫面前,捏肩捶背。</br> 這還是老顏同志在婚后第一次享受到這么高級待遇,直接給他整飄了,趙秋靜問什么都說。</br> “上次跟你們說那小姑娘啊,現(xiàn)在回家了,不過不是她自己的家,鄰居帶回去了。”顏爸又提起上次那段未完結的故事,是個好結局。</br> “住鄰居家?”趙秋靜相信天底下有心善的好鄰居,可她也知道養(yǎng)一個孩子不是簡單地事兒,能幫襯一時,總不見得能幫一輩子。</br> “上回聽你說了那事兒,真覺得小姑娘怪可憐的,遠近不如近鄰,這話也沒錯,就是不知道能幫得了多久。”</br> “你別說,我覺著那家人對那小姑娘是真的喜歡,那男孩也特別會疼妹妹。”</br> 他跟那小姑娘的主治醫(yī)生很熟,看到好幾次病人的哥哥找主治醫(yī)生了解各種問題,記憶太深刻。</br> 別人的生活也僅僅是他們的話題之一,很快,從醫(yī)院內的事情撩到醫(yī)院外,顏爸不小心暴露自己跟同事某日在外面放歌縱酒,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br> 說到這兒,顏爸嘮嗑趣事的聲音戛然而止,腦袋機械般轉移,看向旁邊的妻子。</br> “乖女。”趙秋靜忽然扭頭喚來顏希。</br> “嗯?”突然聽到母親大人這么喊她,顏希并沒有感到受寵若驚,只覺得渾身發(fā)顫、頭皮發(fā)麻。</br> 果然,聽到母親大人下達指令,“去把洗衣間的搓衣板請出來。”</br> “……老婆你聽我解釋!”顏醫(yī)生秒跪。</br> *</br> 很快,蕭苒也在暑假結束前一天到家,這次帶的東西不多,原因是,“我媽說夏天東西不好存放,就只能帶些方便保存的。”</br> 相處一年的表姐妹已經不像剛開始見面那么疏離客氣,顏希打著呵欠幫人把東西拎進冰箱,“苒苒,下次你跟大姨說,帶個人來就行。”</br> 他們家也接受大姨的好意,但她覺得,每次讓蕭苒帶這么多東西過來,挺累人的。</br> 蕭苒無奈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哪里肯聽我的。”</br> 她媽媽只覺得虧欠了顏家許多。</br> “好吧,大姨確實很堅定自己的想法。”顏希擺了擺手,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br> 大姨那個人就是認死理兒,很難說通,不過好在平時她也很少跟大姨打交道。</br> “對了,明天報名,分班表你看了么?”開學前幾天,分班表發(fā)下來,已經有人開始拉同學進行的班級群。</br> “嗯嗯,我在理科一班。”蕭苒在來之前就已經看過結果,也很滿意,因為這是按照成績分的班,一班屬于尖子班。</br> 顏希為她鼓掌,“可以可以,我在文科二班。”</br> 上學期就讓大家填寫分科志愿表,但直到高二開學才給出明確分班,他們復習小團隊中,蕭苒、學霸、書宇三人選擇理科,而她跟沈笑言兩人讀文。</br> 理科一班跟二班都屬于尖子班,一百多名之內的同學隨機抽取,均衡兩個班級的拔尖的和靠后的。</br> 蕭苒跟書宇分在一班,學霸分在二班。而顏希跟沈笑言,毫不意外的分開了,顏希在二班,沈笑言在三班。</br> 他們了解教室布局,知道兩間教室是挨在一起,約飯什么的也挺方便。</br> 但后來他們慢慢發(fā)現(xiàn),時間與距離,兩則都是特別玄妙的存在。</br> 剛分開的時候,依然延續(xù)著相處一年的朋友情誼,每天中午一起吃飯,下午還能約出去喝杯奶茶,或者玩些其他。</br> 沒過多久,身邊就開始出現(xiàn)新的朋友。</br> 筆芯缺墨問現(xiàn)在的同桌借,下課上廁所挽起了新認識的同學的手,慢慢的,他們各自適應新的環(huán)境、新的班級同學,以及,新的朋友。</br> 他們的友誼依然存在,但中午不再一起約飯,上廁所路過走廊也很難再撞見。</br> 連江遲舟,都因為上高三開始變得忙碌,上早自習得早起,下晚自習要晚歸。</br> “邊邊,別亂跑。”晚上八/九點的時候,許多人在小區(qū)樓下吹風乘涼,散步遛狗,而顏希下樓的時間莫名變晚。</br> 九點五十分左右,下晚自習的江遲舟騎著自行車回到小區(qū),一眼就看見蹲在樓下大門口逗狗的女孩。</br> “汪汪~”邊邊鼻子靈敏,嗅著味道跑去江遲舟身邊,回來的時候又會挨一頓批評,“小!叛!徒!”</br> 大約是因為她經常說這三個字,邊邊已經熟悉,每次一喊都跟聽到自己名字似的回應,但它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主人在“批評”它的時候一點也不兇。</br> “嘖,你就是嫉妒。”江遲舟沒有拒絕邊邊的靠近,但也沒有用手去碰它。</br> “嫉妒?我嫉妒啥?嫉妒邊邊跟你親近嗎?”顏希最不樂意見他嘚瑟模樣,吭哧的反駁。</br> “嗯哼?”江遲舟輕哼一聲,似乎篤定她的想法。</br> “NONONO!”顏希高高舉起手掌,在他眼前左右搖晃,“這個我非常理解的,畢竟同類相吸嘛。”</br> 按指他跟邊邊同類?</br> “呵。”江遲舟大手一伸,準確鎖住她的后頸窩,牽著衣服把人往前面拎,“讓我看看,到底誰跟誰同類相吸。”</br> “江二狗!”顏希不服氣,一個勁拍他的手,那人卻依然穩(wěn)穩(wěn)不動。</br> “汪!”聽到狗字的邊邊異常興奮,圍繞兩人跑圈。</br> 這次顏希終于意識到,二人力量實在懸殊。</br> 從什么時候開始,江遲舟比她越來越厲害了?明明小時候還能打平手……</br> *</br> 高二年級,除了學習之外,也免不了有人春心萌動,躲在教室角落偷偷摸摸的牽手早戀,甚至還有同學傳出,那兩個早戀的同學躲在后面接了吻。</br> “他們膽子好大啊,談戀愛就算了,居然還在老師眼皮子底下親。”顏希的現(xiàn)任同桌衛(wèi)皎皎也會談論八卦,但她跟沈笑言不同。</br> 衛(wèi)皎皎是個老實人,談論八卦,卻不贊成那些行為,對于她來說,這些都不是這個年齡該做的事情。</br> “要是被老師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就要慘了。”衛(wèi)皎皎一語成讖,早戀的兩人還沒甜蜜兩天就被班主任請進辦公室喝涼茶。</br> 聽說老師單獨找那對情侶談過,男的從辦公室出來之后被暫時沒收掉手機,因為男生拒絕請家長,老師沒收手機等于變相的提醒以約束他好好學習。</br> 這就算了,后來那女同學從辦公室出來眼睛都哭得紅了圈。</br> 很快,消息靈通的分手八卦傳出來,顏希頓時覺得心里拔涼拔涼的。</br> 衛(wèi)皎皎雙手靠在課桌邊上,托起下巴,跟顏希說悄悄話,“你看,我就說他們不能長久,早戀沒有好結果的。”</br> 衛(wèi)皎皎說這話不是詛咒誰,而是她從初中到現(xiàn)在,所見的早戀情侶全部分手,還有人因此成績下滑。</br> 她覺得老師和家長說得挺對,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何必浪費改變人生的學習時間?</br> “皎皎,你沒看過網上也有很多學生時代開始談戀愛,最后幸福結婚生子的故事么?”顏希試圖說服衛(wèi)皎皎改變這頑固的觀念。</br> “有是有啊,可那種情況十個里面都找不出一對,幾率應該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吧。”衛(wèi)皎皎并沒有完全否認,但在她心里,百分之九十是偏向壞結果。</br> “這倒是……”顏希捏著書本,低聲附和。</br> 實話也太扎心了。</br> 幾個月前發(fā)在論壇的帖子已經成為故事專區(qū),有人在里面秀恩愛,有人在里面訴苦,十之八九都是幸福的開始,分離的結局。</br> 由此可見,早戀的確不靠譜。</br> 周末跟沈笑言約去市中心逛街,顏希跟她說了這件事,沈笑言摸摸腦袋,“這故事聽起來,似曾相識。”</br> 這個年齡的情侶們被約束在學校,做什么都要偷偷摸摸,連結局都千篇一律。</br> 兩人坐在咖啡廳,選定自己想要的咖啡之后,沈笑言再去點了份華夫餅。</br> 回到位置坐下,沈笑言接起剛才的話題,“怎么,你們班上情侶分個手,你這么上心干嘛?”</br> “哪有很上心,這不是事情剛發(fā)生,跟你八卦閑聊么。”顏希打開手機屏幕,手指輕輕點動,看起來很隨意。</br> 沈笑言瞄了她一眼,“哎呦喂,跟我八卦閑聊,要不要我給你一面鏡子,照照看自己的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br> “……大可不必。”顏希撇了撇嘴,也沒再提那個話題。</br> 終于等來咖啡,沈笑言拿起刀叉切割小塊,兩人分著吃了幾塊,耍著手機偶爾搭話,不會介意誰忽略誰,相處狀態(tài)很輕松。</br> 這大概就是,跟姐妹約會的好處。</br> 待夠了時間才從咖啡廳出來,外面的冷風灌進脖子,吹得人打冷顫。</br> “最近的變冷了好多。”天氣逐漸轉涼,兩件衣服穿在身上都冷颼颼的,顏希趕忙拉攏外套,系上紐扣。</br> “嗯哼,冬天都快到了,能不冷么。”沈笑言抱著手臂搓了搓,“回家我就把壓箱底的羽絨服找出來。”</br> “我一件羽絨服都沒有。”顏希摸摸手心,舉到脖子兩側捂熱。</br> “那你冬天怎么過的?哦,忘了你喜歡穿毛呢大衣。”沈笑言想起來,身邊這位朋友十分的臭美。</br> “嘻嘻,我喜歡好看的。”比起羽絨服,大衣更顯身材,她喜歡。</br> 很倒霉的時,沒等顏希把大衣翻出來穿,人就感冒了。</br> “阿嚏——”</br> “咳咳咳——”</br> 換季的時候最容易受涼,她悲催中招,從打噴嚏變成咳嗽,已經不是一包999能治好的事。</br> 顏爸從藥店帶回的感冒藥也沒什么作用,趙秋靜提議去醫(yī)院打針,顏希趕忙拒絕,“哪有人感冒吃一包藥就好的,一周恢復差不多吧。”</br> 采用拖延攻略,終于,還是被另一個人發(fā)現(xiàn)。</br> 升入高三之后,江遲舟的學習時間變得更加忙碌,上學和放學時間跟顏希不同步,不刻意去找,就很難遇見。</br> 直到聽見顏希咳嗽,江遲舟才發(fā)現(xiàn)這事。</br> “感冒了?”兩人在樓梯口遇見,江遲舟攔住她的去路。</br> “嗯,有點。”手指碰到鼻尖,顏希吸了吸鼻子,紅彤彤的。</br> 額頭突然貼上一抹溫度,是江遲舟伸出的手。</br> “沒發(fā)燒。”他說。</br> “我要發(fā)燒我現(xiàn)在還能站這兒跟你說話么。”發(fā)燒的話,她現(xiàn)在應該在家里床上躺著或者醫(yī)院。</br> “吃藥了嗎?”江遲舟問到。</br> “都吃幾天了。”對方說什么,顏希就回應什么,但這樣的語氣依然讓江遲舟察覺端倪,“你在跟我生氣?”</br> “……我為什么要跟你生氣?”顏希睜著漂亮的眼睛望著他,臉上看不出絲毫不悅。</br> 與她目光對視,江遲舟坦誠的跟她交心,“因為以前你生病,我都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br> 顏希很少生病,但她知道生病就要打針吃藥,打針疼到哇哇大叫,喝藥跟飲毒一樣困難。</br> 所以,當她發(fā)現(xiàn)感冒咳嗽就悄悄地躲在房間,直到忍不下去被家長發(fā)現(xiàn),才會接受治療。</br> 而那個時候,她在江遲舟面前是毫不掩飾的,甚至嚇唬要把感冒傳染給他,所以每次她不舒服,第一個的發(fā)現(xiàn)的人就是江遲舟。</br> 而現(xiàn)在,已經是她感冒的第三天。</br> 是因為學業(yè)繁重,兩人見面相處的機會才會減少,甚至可能連續(xù)兩天都說不上幾句話,她又沒理由責怪江遲舟。</br> 或許只是因為曾經得到的太多,減少或者失去都會有落差感,她無法控制這種低落的心情。</br> 有些情緒不需要表露在臉上,用心的人自然會動,江遲舟說:“你生氣是應該的,以后我會注意。”</br> “啊?注意什么?”顏希一時沒明白這話的含義。</br> 往后該注意什么,江遲舟直接用行動告訴她。</br> 固定的時間點,他會專門發(fā)短信提示她吃藥,可這次等到周末,顏希的感冒依然沒有好。</br> 江遲舟直接敲門進屋,把人從被窩里拎出來,“跟我去醫(yī)院。”</br> “啊啊啊啊!大哥,有話好好說,我不去醫(yī)院!”她趕緊抱住床頭的大熊,死死地不撒手。</br> 江遲舟站在床頭,表情嚴肅,“你的感冒一星期沒好,可見吃藥沒用,必須得去看。”</br> “我媽說下午就帶我去……”趙秋靜本也決定下午請假帶她醫(yī)院看,免得小感冒越拖越嚴重。</br> 江遲舟撒開手,就在顏希松氣時,又見他舉起手機,“我給趙姨打電話。”</br> 一通電話打過去,趙秋靜聽說是要帶女兒去醫(yī)院,一口答應下來,還反復叮囑,“就是啊,我跟她爸念叨她幾天了,一直跟我們耍賴,今天一定得去看看!”</br> 某人故意開免提,所以母親大人的吩咐,她聽得清清楚楚。</br> 通話結束,江遲舟扭頭一看,剛才抱熊坐在床頭的人已經爬上飄窗,癟著嘴巴沖他搖頭。</br> 不去,就是不去。</br> “下來。”</br> “我不!”</br> “我數(shù)三聲。”</br> “三十聲都沒用!”</br> 兩人對視三秒。</br> 三秒鐘之后……飄窗上的人已經被江遲舟扛在肩頭。</br> “江遲舟你混蛋!”顏希不斷捶他后背,也沒能落地。</br> 直到被他放下沙發(fā)邊的矮凳上,顏希又重新抱緊沙發(fā),“你剛才還沒數(shù)數(shù)!”</br> “我給了你三秒鐘時間。”是你自己沒有領會到。</br> “穿鞋。”江遲舟指著鞋架,問她要穿哪雙。</br> “我不!”她是直接被抱出來的,拖鞋在臥室,赤腳順著沙發(fā)往里面爬,還沒成功逃脫,又被江遲舟拽住腳踝。</br> 無視她故意搞出的動靜,江遲舟直接把人拉回來,從鞋架上取出短筒雪地靴放到前面,扣住她的腳,“自己穿還是我?guī)湍愦俊?lt;/br> 她故意不回答,把臉撇到一邊。</br> 江遲舟直接捉住她的腳,穿上鞋襪,扯著兩根鞋帶快速打結。</br> 倔強的女孩終究被押進了附近的……診所。</br> 醫(yī)院排隊拿號很麻煩,顏希本就不想去,再折騰下來肯定更不高興。</br> 附近的診所開了許多年,顏爸跟診所的醫(yī)生認識,信譽度高,治點小感冒沒什么問題。</br> 今天是周末,診所人還挺多。</br> “江遲舟,我覺得醫(yī)生挺忙的,咱就不給他們增添負擔了,要不下次?下次再來?”</br> 江遲舟斜睨了她一眼,沒回答這句廢話。</br> “舟舟,我覺得我吃藥就行,一定可以的!”</br> “藥你都吃一周了,先讓醫(yī)生看了再說。”</br> 談判失敗,江遲舟一直拉著她的手,連逃跑都不能。</br> 終于輪到她,診所的醫(yī)生伯伯面貌和藹,顏希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特別是在她聽見醫(yī)生說打針或者吃藥的時候。</br> “吃藥!”</br> “打針。”</br> 兩人各執(zhí)一詞,爭著爭著就咳嗽起來,面色潮紅,江遲舟連忙替她拍背,轉頭看向醫(yī)生,正經嚴肅的作出決定:“我們打針。”</br> 外套脫下半邊,顏希今天穿的低領毛衣,一拉就能露出胳膊。</br> 沾著消毒碘液的棉簽在胳膊上擦拭,顏希如臨大敵,表情崩壞。</br> 尖銳針頭刺進皮膚那刻,怕疼的姑娘嗚嗚咽咽的哭起來,聲音逐漸放大,“江遲舟,我不打針。”</br> “已經打完了。”他回答。</br> “嗚嗚嗚,我不打針。”顏希根本沒聽進去。</br> “好好好,不打針。”江遲舟只能順著她哄。</br> 嶄新的棉簽按住傷口,顏希反倒改口,“你騙人,都已經打過了,好疼。”</br> 無論說什么都不對的江遲舟:“……”</br> 顏希從小就對打針有陰影,哭是因為針尖刺進皮膚的痛和心理恐懼感buff加持。</br> 診所病人不少,唯獨這處十分特別。他們聽見,年輕的女生因為打針,痛到哭。</br> 過了一會兒,穿戴整齊的女孩以考拉抱的姿勢被男生抱著走出來,抽噎聲還沒消停。</br> 江遲舟冷笑一聲,“再哭就把你扔下來。”</br> “不要。”一聽江遲舟想把她扔下,盤在腰間的雙腿勾得更緊。</br> 而嘴上說著讓她趕緊下去的人,依然穩(wěn)穩(wěn)抱著,沒有松動半分,“這么大人了,打針還哭,別人都笑話你。”</br> “他們看不見我,只會笑你。”顏希直接把頭埋向他的頸窩,帶著哭腔懟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