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23章
開學(xué)一周,C市連著下了三天小雨,天色暗沉。</br> 雨天不方便回家吃飯,大多數(shù)學(xué)生選擇食堂就餐,顏希跟沈笑言約好,叫上學(xué)霸跟蕭苒,四人一起去三樓小食堂點菜。</br> “點個水煮肉片怎么樣?”</br> “你們隨意,我要一個湯。”學(xué)霸依然是養(yǎng)生系列,吃飯必須搭配湯。</br> 問過其他人要求,最后定下兩葷一素一湯。</br> “我去排隊。”顏希主動開口,沈笑言沖她擺手,屁股還沒坐熱就被顏希強行拽走,“你跟我一起。”</br> 兩人折騰起來,誰也不放過誰。</br> 餐桌旁只剩下兩人守著餐桌,學(xué)霸淡定的從校服兜里掏出迷你筆記本,開始默背。</br> 蕭苒不著痕跡的往學(xué)霸那邊看了幾眼,始終保持沉默。</br> “你別盯我。”學(xué)霸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捧著筆記本姿勢跟懸空端書一樣。</br> 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都沒轉(zhuǎn)一下。</br> 被戳破小動作的蕭苒呼吸一緊,揉捏著手指頭,有些心虛,“對不起。”</br> 聞言,學(xué)霸懵了。</br> 她只是不習(xí)慣被人盯著,因為這會打擾她的思路,這有什么好道歉的?</br> 舉在身前的筆記本慢慢垂直下移,最后擱在桌面,學(xué)霸扭頭看過去,“你為什么跟我道歉?”</br> 蕭苒:“啊?”</br> 兩個交流不在同頻道的人,兩兩相望,一起傻愣。</br> “你們兩個在干嘛?大眼瞪小眼嗎?”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來的沈笑言狐疑的盯著兩人打量,伸手在學(xué)霸眼前一晃而過,“醒醒。”</br> 學(xué)霸抬眸,回她一記眼神。</br> 桌上已經(jīng)多出兩盤菜,是沈笑言帶回來的。</br> 見狀,蕭苒趕緊起身,“剩下的我去端吧。”</br> “沒事沒事,反正這菜也不是一起上的。”因為顏希特意囑咐過,這個表妹性格比較敏感,沈笑言也不太敢跟她開玩笑。</br> 另一邊,在窗臺排隊的顏希一直望著頭頂菜式,打發(fā)時間。</br> 不遠處,宋飛揚用手肘撞了撞旁邊的男生,“江哥,你看那邊是誰?”</br> 江遲舟隨意撇頭,下一秒,目光就被鎖定在顏希身上。</br> 他的腳步很快,直到靠近顏希,才慢慢減緩,最后停在她斜后方,湊到她耳邊問:“在點餐?”</br> 耳邊掃過一道熱氣,傳進特別的聲音,嚇得顏希一個靈激往旁邊跳開兩步,“哇!你從哪里冒出來的,嚇死了!”</br> “什么時候膽子變得這么小。”</br> “要你管!”</br> 得,這姑娘對元宵節(jié)那件事情耿耿于懷,無論他道歉、送零食、陪吃陪喝都沒能哄好。</br> 前兩天情況好轉(zhuǎn)一些,不知道今天怎么又踩到她的小尾巴,江遲舟自認倒霉,“位置在哪兒?”</br> “不告訴你。”顏希回到原位,把他擠開。</br> “行。”江遲舟也不惱,余光掃到沈笑言趕來的身影,隨即轉(zhuǎn)身離開。</br> 顏希腳步微移,張口欲言又止,最終在沈笑言到來時,收回目光。</br> “你在看什么?”沈笑言循著她的視線望去,食堂來往人群不斷,找不出特別之處。</br> 不過,旁邊的人憋不住,“如果有個人一直討好你,你不領(lǐng)情,對方會不會生氣走掉?”</br> 沈笑言故作深沉的摸著下巴,點頭,“有可能。”</br> “可是他真的很過分!”</br> “說說,哪里過分?”</br> “他背著我認識新的朋友,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br> “真的假的?”</br> 顏希鼓足氣,訥訥點頭。</br> 她想起前天中午,在樓道間發(fā)生的那件事。</br> 沈笑言說薛云珊跟江遲舟認識,她還沒當回事。</br> 可后來無意聽見薛云珊跟人講電話的內(nèi)容與“江遲舟”有關(guān),也不知怎的,當時就忍不住問薛云珊,“你認識江遲舟?”</br> 薛云珊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身為同班同學(xué)的顏希也認識江遲舟。</br> 在顏希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下,薛云珊最終點頭承認,“我跟他是朋友。”</br> 踩在梯坎的腳向下輕磨,顏希邁到下一步階梯,停住,“聽你的語氣好想跟他很熟悉,你們認識多久了?”</br> 女生的直覺向來敏銳,特別是在這種事情上,“我跟他”這三個字拆開她都認識,合在一起就忽然不明白了。</br> 在只有兩個人的樓道間,薛云珊一改“林妹妹”的較弱姿態(tài),反問道:“這跟你有關(guān)系嗎?”</br> 顏希微微撇頭,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笑著跟她道歉,“抱歉,你也可以不說。”</br> 收回好奇的目光,剛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聽見背后傳來薛云珊堅定回應(yīng)的聲音,“九年,我跟他認識九年。”</br> 當顏希表露出“不在意”的態(tài)度時,薛云珊偏偏就想證明自己,或許是女生天生的第六感作祟,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友善交流。</br> 果然,顏希再次停下腳步,側(cè)身靠在墻邊,神情反倒比剛才更為放松。</br> 這奇特的反應(yīng)出乎薛云珊意料,她蹙眉問道:“你不相信?”</br> “薛同學(xué)不是剛剛轉(zhuǎn)來的么,跟高二學(xué)長認識九年這種事情,聽起來也太匪夷所思了。”</br> 若是薛云珊口中九年的人不是江遲舟,她也就信了,可她跟江遲舟也認識九年,兩家相隔不過百米距離,江遲舟認識九年的人,她會完全不知情么?</br>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你為什么問我這個問題,但我很樂意告訴你,我跟他的的確確認識九年。”</br> 這話,她可沒撒謊。</br> 從她的舅舅救下江遲舟那刻起,他們整個溫家都跟江遲舟產(chǎn)生了關(guān)聯(lián)。</br> 薛云珊剛來,并不了解這里的情況,但她認識顏希,這個在班上最活躍的女生,想不注意到都難。</br> 她也疑惑,顏希跟江遲舟又是什么關(guān)系?</br> 但她不能在這里問,因為她沒底氣,跟江遲舟“認識九年”的她,其實對江遲舟一點都不了解。</br> 女生之間因為一個男生而產(chǎn)生莫名的敵意,無外乎是喜歡著同一個人,而她不能在顏希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點。</br> 只是幾句話的交流,薛云珊的心思已經(jīng)轉(zhuǎn)了百八十個彎。</br> 反觀之下,顏希依然輕松鎮(zhèn)定,“非常感謝你回答我的問題,拜。”</br> 這次,她果斷踩上樓梯跑回教室,留下一臉茫然的薛云珊。</br> 薛云珊不懂,剛開始表情那么嚴肅的人,怎么在她說出那些話之后,反倒不在意了呢?</br> 事實上,顏希也沒信她的話。</br> 因為江遲舟從小長得好看,偶爾也會遇到一些想象力豐富的追求者,腦補自己跟江遲舟關(guān)系多么親近,結(jié)果,江遲舟根本連對方名字都喊不出來。</br> 她放開心思,沒把這當回事,結(jié)果第二天親眼看見江遲舟跟薛云珊一起離開校門,真是啪啪打臉。</br> 江遲舟從小就只愛跟男生玩,長這么大還沒跟哪個女生單獨約過,居然跟薛云珊走了?其中肯定有貓膩!</br> 說著說著,顏希神情微惱,沈笑言及時打住,“你說錯了吧,你是女生。”</br> 顏希:“我當然是女生了!”</br> 沈笑言一語道破,“他也跟你玩。”</br> “……姐妹,意會一下。”她的意思是,除她之外。</br> 沈笑言側(cè)身向前探出腦袋,脖頸伸得老長,盯著她的眼睛問:“你這算什么,吃醋嗎?”</br> 沒等顏希回答,窗臺里的食堂大媽已經(jīng)扯起嗓門吆喝端湯。</br> 閑聊雜聲被大媽粗嗓門蓋過,顏希后知后覺,“你剛剛在說什么?”</br> 沈笑言微嘆口氣,推著她上前,“沒什么,我們的菜齊了。”</br> 剩下兩道菜齊全,一人一鍋端回去,沒想到,原本是兩人等待的餐桌上突然多出兩個……男生。</br> 宋飛揚笑著跟他們打招呼,顏希卻盯準了他旁邊的江遲舟,“你怎么在這兒?”</br> “吃飯。”江遲舟淡定擺出碗筷,十分自覺的獻上三盤菜。</br> 顏希強調(diào),“這是我們的位置。”</br> “我坐在這里可是經(jīng)過這兩位同意的。”目光從學(xué)霸跟蕭苒身上掃過,學(xué)霸慢條斯理的合上筆記本,蕭苒察言觀色,不敢隨意開口。</br> 總而言之,這兩人的行為等同于默認。</br> “我跟笑言不同意。”</br> “那不好意思,我們現(xiàn)在是4:2。”</br> “……行!”</br> 對于顏希的小心思,江遲舟掌控得很好。跟她扯閑話沒用,若是論起輸贏,她就特別認真。</br> 六人一桌,這頓飯的氣氛,很是特別。</br> 隔壁的隔壁的餐桌,賀新丞等四人盯著桌上僅剩的三盤蔬菜,“……”</br> “江哥下手也忒狠了,一端就是三盤!”</br> 三盤肉都被江遲舟跟宋飛揚端去隔壁的隔壁桌獻殷勤,剩下清湯寡水的素食。</br> 早已經(jīng)習(xí)慣某人重色輕友行為的賀新丞淡定推出菜單,“點吧,江遲舟說了,這頓他請。”</br>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自己跟顏希斗得死去活來,結(jié)果一聽到誰欺負了顏希,直接帶著一群哥們守著放學(xué),把人圍起來恐嚇威脅。</br> *</br> 這場尷尬的局面,一直延續(xù)到周六。</br> 百無聊賴的顏希翻出許久未曾拿出的滑板下樓,有些生疏,但很快找回熟悉的感覺,順著寬敞的人行道一路溜達。</br>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物,一切都很普通,直到她無意間,撞見兩道熟悉的身影。</br> 準確來說,是熟悉的江遲舟跟那個不太熟悉的薛云珊。</br> 那個被江遲舟藏了“九年”的朋友還真不假,連周末都開始約?會?了!</br> “砰——”一時走神,失去平衡力,身體反射性的逃避,卻不慎跌倒地上。</br> 剛摔去那股勁兒挺猛,翻開手心一看,扎了一些碎石顆粒,沒有受傷出血。</br> 不知何時,江遲舟已經(jīng)蹲在她面前,向她伸手,“松開,我看看。”</br> “我沒事。”</br> “站起來試試,看看能不能走路。”手雖然沒事,江遲舟還擔心她的腳。</br> 聽他的話,顏希正準備起身,忽然瞥見前方前方逐漸清晰的身影,一股氣沖上心頭,干脆耍賴蹲在原地不動,“我不走了!”</br> “就蹲地上?”</br> “你都瞞著我交新朋友了,還管我做什么。”滿臉寫著不開心。</br> “瞎說什么。”他什么時候瞞著她交新朋友了?這頂冤枉帽子他可不戴。</br> 兩人爭論的話題還沒結(jié)束,薛云珊已經(jīng)走近,先看向江遲舟,親密的喊了聲:“遲舟哥哥。”</br> 這肉麻的稱呼讓顏希一陣惡寒,偏偏,薛妹妹還特別自然的喊了她一聲姐,“顏希姐姐,你沒事吧?”</br> 這句姐姐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看過花名冊信息的顏希忍不住提醒,“我比你小,謝謝。”</br> 薛云珊咬唇,“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br> 兩人年齡相差不大,且顏希身材發(fā)育得好,從兩人外形身材看起來,薛云珊顯得更嬌小。</br> 有種被打臉的感覺,薛云珊也不肯坐以待斃,注意力放回旁邊那人身上,“遲舟哥哥,我們該走了。”</br> “你自己去吧。”江遲舟頭也沒抬。</br> 薛云珊不免有些著急,“可是我們說好的呀,要一起的。”</br> 這段時間溫老爺子精神狀態(tài)都不好,有時候等不到兒子,自己腿腳不便還拄著拐杖跑出去找人,差點出事。</br> 為了安撫溫老爺子,江遲舟不得不偽裝成溫和祥,陪他說話,編織借口讓溫老爺子安心,再離開。</br> 可溫老爺子不記事,有時候跟他說過能管住一段時間,有時候轉(zhuǎn)頭就忘。</br> 薛云珊拿捏住的,也就是這點。</br> 但此時,江遲舟毫不遲疑的拒絕了她,“我沒答應(yīng)你什么。”</br> 眼神很冷淡,語氣也十分生硬,但凡冷靜一點,都能聽出這話中的疏離感。</br> 然而,不夠理智的顏希只抓住薛云珊那句話,聽得她火冒三丈,快控制不住體內(nèi)“洪荒之氣”。</br> 她深吸了口氣,最終克制住沖動情緒,忽視礙眼的薛妹妹,伸手拽住江遲舟的胳膊,故意撒嬌:“舟舟,我腳疼。”</br> “扭到了?”</br> “嗯!”</br> 薛云珊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個撒謊精,剛才沒事,偏偏這時候裝柔弱,分明是要引起江遲舟的同情?!</br> 而江遲舟還信以為真,“我看看。”</br> 顏希腳往后面一縮,避開他伸來的手,“你又不是醫(yī)生,你看不懂。”</br> “這樣么……”看穿她的小心思,江遲舟也沒戳破,拎起倒在旁邊的滑板車遞給顏希,“抱著。”</br> 江遲舟單膝蹲地,雙手同時向前,一只手緊貼背部,一只手從她膝蓋彎下穿過,輕松把人攬入懷著,橫抱起身。</br> 這一動作,出乎兩個女孩的意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