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車匪路霸
當天的日食讓眾人深感不安,別說是張永德了,就連常思也勸郭煒一行取消往晉陽的行程,更不要去邢州了,干脆就在潞州等著張永德巡檢澤潞結束,再一起返回東京。
這郭煒如何肯答應,雖然曾經(jīng)的歷史中張永德在潞州是安全的,但是天知道當時他是如何得知小皇帝劉承祐給常思下了殺他的密旨,又是如何安全地面見常思將其說服的,這些都不知道,怎么敢保證自己留下來以后歷史會照著原樣走一遍?
很顯然,前世所知的歷史里面,宜哥是待在郭府沒動的,而現(xiàn)在自己跑潞州來了,用歷史穿越界的俗話來說就是自己已經(jīng)“撬動了歷史的車輪”,既然不能保證車輪沿著原先的車轍,那么就該萬分小心才是,不然要是車輪碾自己身上了咋辦?
君子不立危墻,潞州肯定是不能待的,其危險程度僅略遜于東京,而且今后進驛館也不能聲張自己的身份,只用驛券含糊過去至少在出河東之前是這樣,這河東節(jié)度使可是小皇帝劉承祐的親叔叔劉崇。
不過這些心思顯然是無法對人言的,用后世的唯物主義哲學對付日食恐慌也是笑話,好在郭煒的急智不錯,古人的日食示警迷信也不會說適用于蕓蕓眾生,郭煒當然是宣稱自己一行根本就沒資格上史書,這日食很顯然并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或許是這個說法讓張永德等人稍稍安了些心,也或許是郭煒的堅決態(tài)度讓他們不能強硬阻止,總之,乾祐三年十一月初一的日食并未終止郭煒的晉陽之行,它只不過拖延了半日行程,當天午后郭華郭煒共乘一車,在兩名家將的護衛(wèi)下出發(fā)了。
一如郭煒預料,日食果然沒有那么可怕,他們這一路上相當順利,潞州到晉陽只用了四天,沿途還走馬觀花地注意過太平驛1、梁侯驛2、昂車關3、石會關4、團柏谷5、晉安寨6等重要戰(zhàn)場,十一月初四晚趕到晉陽的時候,離冬至還有兩天,于緊湊的行程當中得到了一整天的休息時間。
十一月初六,己巳,日南至,帝御崇元殿受朝賀,仗衛(wèi)如式。
這一天,郭華郭煒則在晉陽西郊郭簡的衣冠冢前憑吊。
郭威的父親郭簡出任順州刺史未幾,便被幽州劉仁恭破城,落得個尸骨無存,這時候郭威才三歲,其母王氏只得在晉陽郊外立了個衣冠冢。才沒過幾年,郭威尚不滿五歲,王氏又因為哀傷過度去世,就于郭簡的衣冠冢旁合葬,可憐唐末以來河北軍閥混戰(zhàn)不休,郭氏家鄉(xiāng)邢州堯山的祖墳已經(jīng)無處可找,這時候才勉強有個慎終追遠之處。
次日,一行人早起繼續(xù)趕路,這回則是一路向東,途經(jīng)鴉鳴谷7之后便遇上了綿蔓水8,然后就一直順著綿蔓水的流向向前,在通過承天軍9以后進入了太行山八大陘中最出名的井陘,這井陘的出名,便是因為其屬于無數(shù)兵家進出爭奪的戰(zhàn)略要隘,更有許多膾炙人口的著名戰(zhàn)役發(fā)生于此,其中最出名的估計就是井陘東口發(fā)生的背水之戰(zhàn)。
因為自然條件的限制,井陘驛道險仄難行,太行山裂谷兩邊的石壁峭狹,道左則是湍急的綿蔓水,驛道最窄處甚至車不能方軌、騎不能并行。幸好這時候驛路上人煙稀少,而且多半都是普通商旅行腳,遠遠地見到了郭煒等人的車馬,識得是官府的驛馬,便早早地就避讓兩旁,總算是沒有耽擱他們的行程。
到了十一月十一這天,日過中天的時候,郭煒一行人揮別相伴多日的綿蔓水,經(jīng)過當年韓信背水一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前方道路兩旁已經(jīng)漸形寬敞,兩邊從高聳的石壁變成了起伏的山坡,山坡上生長著低矮的松樹。
當路邊一片密密的野生棗樹林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時候,驛夫告訴郭煒,頂多再走一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土門,而土門往東十里就是獲鹿縣,半個時辰就可以到。,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麻煩來了。
前頭開路的家將王春正騎馬慢步經(jīng)過野生棗樹林,五個人毫無預兆地從林子里面竄了出來堵在道路中間,把那匹可憐的驛馬嚇得連退好幾步,差點沒把王春給掀下馬背來。
“響馬?綠林好漢?這一點都不專業(yè)啊,既沒有響箭射住陣腳,也沒有鑼鼓梆子一聲響,怎么就竄出來劫道了?而且就算不是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那你們做強盜也多少職業(yè)點吧,像什么雙刀雙錘峨眉刺啦,板斧禪杖殺威棒啦,這些亮出來也能證明你們的專業(yè)精神嘛現(xiàn)在這一個個都提著什么東西,都是一副什么形象?”郭煒還在這胡思亂想一點都沒進入狀況,也難怪,他兩世為人都沒有見過一個強盜,前世見過的全是影視劇里面的表演專業(yè)戶。
幸好其他人都相當正常。那個趕驢的驛夫雖然怕得腿肚子都有點轉(zhuǎn)筋,卻仍然盡職地努力把驢車停到了路左,掏出黑布袋把驢眼一蒙,然后自己就鉆車底去了。
王春迅速退回車前,從行囊中取出小圓盾套到左小臂上,然后抽出腰刀;另一名殿后的家將章瑜則驅(qū)馬超過驢車,同樣裝備好刀盾護在車廂旁;郭華更是無愧于將家子的名號,先打行囊里面取出樣東西塞到郭煒手中,然后又取了把雕弓擎在左手,一副箭袋已經(jīng)掛在了腰間,人也閃出車廂護在廂門處。
郭煒看看手中的東西,卻是一把短弩和一袋子弩箭,短弩與弩箭的大小正合適,十歲的孩童用起來相當方便當然,這也就意味著威力不足。
不過瞧瞧劫道那五人的裝備,郭煒搖搖頭,這弩箭的威力足夠了,對面都是布甲職業(yè),三個拿法杖的呃不是,是木棍;一個拿著把柴刀,柴刀雖然銹跡斑斑,還豁了兩個口子,鐵器的分量總還是在的,這個倒是可能算缺裝備的戰(zhàn)士;最后一個拿著的是個奇形兵刃,一人高的木棍頭上套了個橫刃鐵器,看著像戈,又像是鋤頭其實就是鋤頭,這個是農(nóng)民職業(yè)?
“五個對五個嗯,這邊雖然有一個鉆車底了,還算勢均力敵吧。由誰來開怪呢?”郭煒轉(zhuǎn)動著手中的短弩,瞇著雙眼望向前方。
1太平驛:潞州西北八十里處的驛館。
2梁侯驛:潞州西邊一百一十里處的驛館。
3昂車關:在今山西武鄉(xiāng)縣。
4石會關:在今山西榆社縣西北,與昂車關扼山谷兩端,出即團柏谷。
5團柏谷:在今山西祁縣,晉陽出兵向東南及南方的重要通道。
6晉安寨:在晉陽城南,后唐張敬達討伐石敬瑭,曾駐兵于此。
7鴉鳴谷:在今山西壽陽縣東南,是與平定縣連通的重要管道,谷徑幽邃,昔有迷谷中者,見鴉飛鳴得路,因名。
8綿蔓水:滹沱河的支流綿河(又稱桃河),從山西橫穿太行山的斷裂谷入河北匯進滹沱河,沿河的隘道就是井陘。
9承天軍:即今娘子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