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朔州援軍?
廣武城寨,南邊的轟鳴聲仍然是隔了個把時辰響上那么一陣,經(jīng)過了好幾天的固定目標(biāo)轟擊,周軍炮手的準(zhǔn)頭倒是越來越高了,每一輪的四枚鐵彈丸總是可以扎扎實實地落到城寨的南墻頂上,在城頭激起一陣煙塵。
不過也就是激起一陣煙塵而已。
連續(xù)的炮擊不光是讓炮手們經(jīng)驗豐富起來,讓他們的準(zhǔn)頭開始大幅度提高,同時也讓挨炮的人習(xí)以為常,如今廣武城寨的守軍差不多已經(jīng)懂得了應(yīng)該怎樣去躲避從天而降的彈丸,除了運氣實在太背之外,現(xiàn)在幾乎沒有人會傻呵呵地站在城頭上等著被幾斤重的鐵彈丸砸得缺胳膊斷腿。
最近這兩天來,周軍砸進(jìn)城寨的鐵彈丸除了偶爾砸中某個倒霉家伙藏身的垛口,讓這種可憐人冤屈而死之外,多數(shù)時候也就是把城頭的馬道砸出大大小小的凹坑,或者把垛口上面堆壓的草袋子砸破,讓草袋中裝著的沙土灑將出來,總體而論,廣武城寨可以稱得上固若金湯。
周軍的炮彈打壞垛口和上面的草袋,固然是對城防設(shè)施的損害,不過僅僅是這種程度的破壞,廣武城寨還是承受得起的。
夯土而成的垛口壞了,雖然短時間內(nèi)無法在此夯筑,在周軍的火炮轟擊下也不可能自如地去夯筑,但是拿城防常用的木女墻填補(bǔ)一下缺口還是無礙的。盡管這些木女墻比夯土垛口的防御力差得多了,如果再次遭受彈丸直擊的話。木頭碎片的二次傷害比沙土要厲害得多了,但是彈丸落到同一個彈坑的機(jī)會總是不多的,這些木女墻終歸聊勝于無。
垛口上面堆壓的草袋子被打壞了就更是無足輕重了,倉庫里面?zhèn)溆玫牟荽佣嗟氖恰H舛嗟木褪且安荩绻皇鞘艿饺肆Φ南拗疲胍獛资f條草袋子都可以有的。至于填裝草袋子的沙土,廣武城寨里面同樣是應(yīng)有盡有,也就是守軍士卒在晚上多辛苦一點,比起兩軍交戰(zhàn)城頭喋血,這種辛苦卻是不怎么令人討厭的。
其實周軍這種連番炮擊對守軍還有一點好處。原本塞外的城寨多沙土荒草少石料樹木,當(dāng)初皇甫繼勛為了打造這座廣武城寨。準(zhǔn)備那些青麻條石可費了老勁,城中預(yù)備的滾木擂石卻是數(shù)量有限,周軍打上來的這些彈丸倒是給守軍提供了很好使用的鐵質(zhì)擂石。這些幾斤重的鐵彈丸拿起來非常趁手,圓不溜秋的也很容易通過懸眼往下砸。委實要比派石匠制作擂石來得輕松許多,而且還不需要派專人去搜集打造,這些彈丸基本上就落在城頭和城墻周邊,只需著人稍微歸歸總就可以了。
四五天的時間捱下來,皇甫繼勛對自己守住廣武城寨的信心倒是越來越足了。
周軍依然是縮在白草口的營寨里面不出頭。這樣固然是不會在守軍的抵抗下出現(xiàn)什么傷亡,但是光靠四門小炮的轟擊又怎么可能動搖守軍呢?韓知范說的那種發(fā)射十多斤重彈丸的重炮始終都沒有出現(xiàn),看來是因為那種重炮過于笨重了,雁門關(guān)這樣的地形難以搬運上來。廣武城寨倒是無需經(jīng)受當(dāng)初太原城遭受過的打擊與考驗。
其他戰(zhàn)線上的情況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不過總有一些關(guān)口的守備會比不上自己的。被周軍破口之后長驅(qū)直入的可能性是比較大的,這樣兩相對比。自己的能力無疑會被遼主看到眼里,將來在南樞密院出頭的機(jī)會卻是不小。,
當(dāng)然,前提是遼主不會被周軍徹底擊敗,周軍在草原上難以獲得以往在中原、蜀地和江南能夠占據(jù)的那種優(yōu)勢。
對于這一點,皇甫繼勛其實是頗有信心的。他來到遼國也有將近十年了,從跟隨遼主的斡魯朵四季遷徙,到離開上京來西京道任職,他對草原的廣袤已經(jīng)是深有體會,在如此廣袤的草原上,以步軍、火器逞強(qiáng)的周軍怕是會優(yōu)勢大減,只要以騎兵見長的遼軍刻意回避主力決戰(zhàn),周軍多半是捉不住他們的,而周軍自己的糧道卻是會時刻暴露在遼軍的打擊之下。
就這一點而言,皇甫繼勛倒是很理解遼主不向沿邊城池派出援軍的決策,很理解遼軍不會死守云州的決定,很理解遼軍回避與周軍主力決戰(zhàn)的謀算。
只是這種理解在自己身陷險地的時候就顯得分外蒼白了幸好知道這種高層決策的人不算多,起碼在廣武城寨里面就只有自己了解一點,否則守軍恐怕早就眾心危懼無法堅持了。
不過看看白草口方面周軍如此乏力的進(jìn)攻表現(xiàn),皇甫繼勛的心思又活絡(luò)了起來,雖然整個沿邊城池都算得上被遼主拋棄而用于逐步消耗周軍,但是廣武城寨卻說不定能夠堅守到周軍退兵的那一天,那時候自己的戰(zhàn)功怕是不比統(tǒng)帥皮室軍等遼軍主力的人差了多少。
“哼哼,說什么當(dāng)年北漢著名的楊無敵,河?xùn)|的頭等戰(zhàn)將,多半?yún)s是當(dāng)?shù)厝撕荡髿猓∵@個楊業(yè)要真有周人吹噓的那么厲害,當(dāng)初的北漢卻又怎么亡得那么干脆了?而今只敢縮在營寨里面畏首畏尾的,全仗著火器犀利來壓制我軍,卻不敢列陣攻城,多半還生怕我軍出城攻寨,可見得此人乃是徒有虛名!”
同樣作為亡國之將,皇甫繼勛顯然對自己和楊業(yè)在周人那邊的口碑區(qū)別是很有些耿耿于懷的。
同樣是周主率領(lǐng)大軍親征,南唐在周軍面前堅持的時間可就比北漢長得多了,何況北漢還有遼國的十萬鐵騎相援,可見得南唐軍的作戰(zhàn)水平要遠(yuǎn)高于北漢軍,而要論到兩國的核心戰(zhàn)將,南唐除了陣亡的林仁肇之外不就是自己么?北漢的楊業(yè)也未必就能夠排到第一號,這樣算過來的話,自己哪一點會比楊業(yè)差了?偏偏周人對楊業(yè)贊不絕口,對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是的,一無所知!根據(jù)這些年對河?xùn)|周軍的刺探,那些周人把楊業(yè)都夸到了天上去,而就算是對兵敗身死的遼國北院大王耶律屋質(zhì),周人也是頗懷敬意的,總是說那十萬契丹鐵騎之?dāng)∈菙≡诒恢苤髦\算于股掌之間,卻不是因為耶律屋質(zhì)的無能,但是對于南唐的滅亡呢?那些周人頂多會提一提葬身火海的忠勇林仁肇,甚至?xí)岬侥硞€聰明得知道仿制大周火器的唐將,卻沒有一個人說起過他皇甫繼勛!
可憐他父子兩代良將,長期被唐主倚為長城,卻被周人如此無視,竟然和后蜀、南漢的那些個庸碌將領(lǐng)一般處理,提起來就是“敵軍的某個雜號將軍”,其實連個名號都沒有!
好在自己比那些后蜀、南漢的將領(lǐng)幸運,既沒有無聲無息地陣亡在亂軍之中,也沒有被周軍俘獲之后終老田園,而是在遼國這里重獲新生,而今就要在廣武城寨這個地方讓周軍見識一下,被他們徹底無視的皇甫繼勛究竟如何!
南面的周軍營寨當(dāng)中又是轟隆一聲,清朗的天空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周軍營寨里面升騰起來的一股青煙,四枚彈丸倏忽而至,砸在城墻上砰砰作響,又在城頭攪起了一陣煙塵,不過皇甫繼勛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技止此耳!
炮擊剛剛過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后面?zhèn)鱽恚S后響起契丹軍頭耶律闊溫激動的話語聲:“節(jié)度副使,朔州方面的援軍到了!”
“什么!朔州方面的援軍?”皇甫繼勛大為詫異,這種軍情變化可不在他的預(yù)料當(dāng)中,“你怎么知道是朔州方面的援軍?他們來了多少人馬?”
皇甫繼勛對自己先前的分析本來是很有自信的,再說遼主的詔令言猶在耳,“不得向各城無謂增兵”,難道蕭斡里還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就算他是遼主的親姐夫,也不能這么膽大妄為的
“當(dāng)真是朔州方面的援軍!北面的煙塵被激起了老高,少說也有近萬人馬,距離我城就只有不到十里了,其前軍已經(jīng)到了北門,正在呼叫守門將領(lǐng)開城呢我去看過了,叫門的是一個朔州漢兒軍的指揮使,前軍是漢兒軍的一個指揮,不會有錯!”
耶律闊溫的心里面可沒有皇甫繼勛那么多的彎彎繞,只見他彎著腰從馬道對面躥了過來,貼著女墻快步走向皇甫繼勛,口中卻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皇甫繼勛聞言皺了皺眉頭,心中猶疑地說道:“從朔州那邊過來了近萬人馬?皇帝和南北樞密院不是有過不得向沿邊城池擅自增兵的軍令么?還是說自從周軍侵入之后,這份軍令就可以更改了?”
聽耶律闊溫說得那么篤定,皇甫繼勛對自己的軍略判斷能力不由得產(chǎn)生了疑問,或許自己的估量確實有誤?
不得不說,在對陣周軍的過程中迭遭挫敗,皇甫繼勛其實是嚴(yán)重缺乏自信的,只不過自從來到遼國之后,在和契丹人以及遼國本部的漢兒對比較量了一番軍事見識,皇甫繼勛這才重拾自信,慢慢地對自己的軍事能力又有了信心。可是現(xiàn)在耶律闊溫陳述的情況如此分明,他還不至于懷疑對方通過煙塵判斷軍隊規(guī)模、來向的能力,更不至于懷疑對方認(rèn)不出朔州漢兒軍的將領(lǐng)。
“走,看看去!”
耶律闊溫沒有擅自作主開城,而是跑來向自己匯報,這讓皇甫繼勛很是滿意,既然心中有著一份疑惑,而且南面的守城毫無壓力,倒是不妨過去看看。(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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