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群心鼓動
第二十九章群心鼓動
趙家兄弟在那里說得熱鬧,案幾時時砰砰作響,不過和趙家兄弟比起來,湊在下首斗酒的一群武夫鬧出來的動靜卻是要大得多了,更不必和旁邊的王仁瞻、楚昭輔兩個文吏對比。這些個武夫互相吆喝著行令、勸酒,間或聊一下時事,倒也自有樂趣,不過趙家兄弟之間出現(xiàn)的那點神態(tài)變化依然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節(jié)帥那樣激動興奮,定然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征遼之戰(zhàn)”朔方軍節(jié)度使都押衙郭延赟趁著給涼州兵馬都監(jiān)劉循臣斟酒的機會,歪到他的耳邊說道,“這等規(guī)模空前的兩國大戰(zhàn),就連遠在西北的朔方軍都有份參加,歷來是同為邊患的黨項人和契丹人也會兵戎相見,幾乎是世仇的夏州李家和府州折家可能會協(xié)作對敵這些事情想一想就可以讓人激動得發(fā)抖啊~”
劉循臣收回了目光,伸手止住郭延赟將自己的酒盞斟滿,點點頭笑著說道:“確實是規(guī)模空前,動用的兵力或許還及不上漢武北伐匈奴,但是整個北疆全為此戰(zhàn)而動,估計是第一遭了不過這也是因為遼國與匈奴、突厥大為不同吧,畢竟匈奴和突厥都不曾占據(jù)渤海之地,治下不曾有這么多城池農(nóng)夫,如今的遼國怕是要用突厥加高句麗才能相比,攻擊之難迥異于古來北狄。”
郭延赟斟完酒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聽了劉循臣的話大為贊同,更是感嘆了一聲:“是啊!漢武北伐匈奴的時候,渤海國那一塊可沒有什么強國,西域綠洲諸國雖然為其藩屬,卻也不是匈奴人可以任意調(diào)遣的;至于突厥和高句麗就更是不相統(tǒng)屬了即使這樣,唐擊突厥也費了許多氣力,高句麗就更是頂了兩朝三帝,若非有李勣之策,恐怕還是難滅得很呢~”
“有什么難滅的?今時不同往日,現(xiàn)在我軍火器犀利,步軍野戰(zhàn)不畏敵騎包圍,攻城無視深溝高壘,無論是草原游騎還是渤海故地的堅厚山城都擋不住禁軍的腳步。就算那遼國相當于突厥與高句麗合力,禁軍一樣可以手到擒來!”
插話的卻是預定要做涼州馬步都指揮使的米信,或許是和其他幾個人斗酒斗得無聊了,眼看郭延赟和劉循臣湊到一起說話,他也就帶著醉意湊了過來,正好聽見兩人后面的那點對話,當下就有些不服氣,醉醺醺地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
“米都校說得不錯!隋煬無奈高句麗何,那是因為他胡作非為,也是因為當時遼東道路泥濘,大軍和糧草都要仰賴于新修的運河與海運;唐太宗伐高句麗無功,除了受限于和隋煬類似的情況之外,圍其山城而不能克更是主要原因。如今渝關以內(nèi)驛路寬闊河渠暢通,渝關外的海濱走廊也甚是干爽,海運更是我朝強項,出擊契丹的東京道可不會像隋唐攻高句麗時那么處處受制了~至于山城之堅?且不說遼人遠不如高句麗那么重視城防,即便當?shù)剡€有高句麗式的山城,又豈能當禁軍的火器破城之法?”
有一個湊熱鬧的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筵席上喝得興起的武人自然是哪里熱鬧就往哪里去,一點都不會冷場的,接上米信話頭的卻是通事舍人靳承勛。作為進過武學、出使過高麗的人,而且又曾經(jīng)在偵諜司歷練,靳承勛對這些掌故可了解得很,米信或許只是對禁軍的裝備和戰(zhàn)斗力有信心,靳承勛則是對大周的全面優(yōu)勢有信心。,
張瓊羨慕地看著靳承勛,咋了咋舌說道:“進過武學的人就是不一樣!俺可說不來這么多的道理,怕是連想都想不全俺只知道留在禁軍的那些袍澤如今根本就不怕遼國的騎兵,就算是遼主最精銳的皮室軍,在他們嘴里都稀松尋常得很。”
從朔方軍中轉(zhuǎn)到趙匡義麾下之后,張瓊才跟著趙匡義回了一次京城,自然也揀著機會和昔日殿前司的袍澤廝會過幾回,聽到的各種戰(zhàn)場見聞和對不同敵軍的評價多了去了。十多年間禁軍屢經(jīng)整編,那些原先同屬殿前司的人已經(jīng)散布到了各個軍司,張瓊聽來的戰(zhàn)場見聞自然不僅是殿前軍的,不過無論是哪一個軍司,言談間對遼軍都已經(jīng)是毫無敬畏之感,這一點張瓊的感受還是很深的。
說實話,對于昔日袍澤的經(jīng)歷和戰(zhàn)功,張瓊自然是艷羨的,不過他投軍之后就是趙匡胤的親兵,淮南之戰(zhàn)圍攻壽州城的時候更是結(jié)下了血染的情誼,所以當年跟隨趙匡胤退出禁軍轉(zhuǎn)任方鎮(zhèn),張瓊固然是毫不遲疑,現(xiàn)在依然沒有一絲的后悔,趙匡胤需要他去幫助弟弟,他同樣沒有絲毫的猶豫。
不過對于昔日殿前司的袍澤有機會橫掃朔漠建立殊勛,對于朔方軍的袍澤都有機會北伐遼國,張瓊還是有幾分眼饞的。
“可惜你們?nèi)サ氖菦鲋荩瓦|國隔著沙漠瀚海和各色羌戎,這一次是沒機會一起去打遼國了倒是撫綏那些羌戎很是傷腦筋。”
說這話的卻是楊嗣,靈州馬步軍都指揮使楊義身染喑疾說不成話,他的弟弟楊嗣雖然只是個都頭,卻因為兄長的地位而廁身其間,并且話還不少,眾人看在楊義的面上對他也相當客氣,倒是什么地方都有他參與的份。不過同樣是楊義的弟弟,楊贊雖然一直都跟著楊嗣在筵席上到處打轉(zhuǎn),卻并不貿(mào)然插話,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地眨眨眼睛思索一會兒。
“無論是打遼國還是撫綏羌戎,那都是為國效命,無論做哪一樣都談不上什么可惜,更沒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劉循臣仍然是那么清清冷冷地說話,“遼國雖然是大周的勁敵,卻也用不著大周以舉國之力來對付,北伐很重要,撫綏四夷拓邊八荒同樣重要,我輩切不可因為羌戎之名不如契丹就小看了涼州之行!”
“那是那是劉監(jiān)軍說的甚是!北伐遼國是為國效命,西定涼州一樣是為國效命;在禁軍由天子驅(qū)策馳騁疆場橫掃朔漠是盡忠陛下,在各個軍鎮(zhèn)隨同節(jié)帥、鎮(zhèn)將牽制遼人部族一樣是盡忠陛下。”
“是極是極!羌戎固然沒有遼國的那種強大和威名,麻煩處卻并不次于契丹諸部,而且無廉恥無信義或有過之此行涼州未必有北伐那么威武輕松,一旦功成給朝廷立下的功勛卻不會小了,我等確實應該小心從事,對西行鄭而重之,絕對不能輕視了羌戎諸部。”
劉循臣說的當然是正理,而且他又有著涼州兵馬都監(jiān)的職司,眾人怎么也不可能在這話上面與他辯駁,當下一個個連聲稱是,朔方軍的人固然不再因為自己有份伐遼而面帶矜色,預定去涼州的眾將也一掃方才略顯頹唐遺憾的模樣。
朔方軍的人再怎么有優(yōu)越感,在劉循臣說出這番話之后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了,因為再要露骨地表現(xiàn)下去,那就未免有擾亂軍心之嫌,這種罪名可不好擔的。,
至于奉命去涼州的那幾位是不是真的冷靜地看待了自身的使命,對自己未能從征伐遼是否心存遺憾,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畢竟皇命難違,既然去涼州之事已經(jīng)定下來了,那么在明面上、口頭上就不好弱了自家的氣勢。
“真是羨慕你啊戍邊十年,總算等到了一場大戰(zhàn),在這一戰(zhàn)當中,要是你經(jīng)度糧草無礙,節(jié)帥向北拓土有功,赴闕受賞是必然的,就是移鎮(zhèn)京輔上節(jié)度也未必無望,你也能跟著鄰近鄉(xiāng)里為官了。”
六十多歲的文吏楚昭輔的感慨自然與那些正當壯年的武夫不同,也就是對面比他小五歲的王仁瞻有些共同語言。
雖然作為賓幕來說,跟隨主帥乃是天經(jīng)地義的,不過到了這樣的年紀,恐怕誰都會有些念家,宋州宋城(今河南*省商丘市一帶)人楚昭輔此刻就很羨慕唐州方城(今河南*省方城*縣)人王仁瞻,看樣子對方戍邊十年就要功德圓滿了,別說趙匡胤在立功之后很可能移鎮(zhèn)內(nèi)地,即使不移鎮(zhèn)的話,這么大年紀的賓幕,又是跟著立了大功的,朝廷多半也會憐其忠勤而召入朝中或者移官內(nèi)郡。
哪像自己啊,本來也可以趕上這一場大功勞的,卻偏偏被轉(zhuǎn)去輔佐赴任涼州刺史的趙匡義,而且自己作為跟隨趙匡胤十多年的賓幕,還不好發(fā)什么怨言。唯有寄望于涼州的羌戎好對付,加上朝廷北伐順利的話,武功聲威多少對那些羌戎是一個震懾,從而能夠在幾年之內(nèi)將涼州安定下來,那樣的話自己就還有希望在有生之年衣錦還鄉(xiāng)。
王仁瞻舉盞敬了一杯酒,壓抑住笑容說道:“朔方軍參與伐遼其實也就是打邊鼓而已,功勞都未必及得上定難軍,就算朝廷看待朔方軍與定難軍大為不同,恐怕也沒有多好的封賞。倒是拱辰兄輔佐趙二郎去開拓涼州,此事一旦功成就肯定是大功一件,那時候趙二郎升團練使、拱辰兄入朝為大理寺丞都未必無望啊~”
對自己的前程有著同等判斷的王仁瞻自然不會在楚昭輔面前表露太多的得意,相反還要恭祝一下對方的前程。
----u----c----t----x----t------[uc電子書]正文結(jié)束[uc電子書]----u----c----t----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