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邕州亂
第二十七章 邕州làn
邕州,古百粵地,秦屬桂林郡,漢屬郁林郡,唐武德四年置南晉州,貞觀六年改稱邕州,后又在此置嶺南西道節(jié)度使,南漢時稱建武軍節(jié)度使,并置都督府,督四十四個羈縻州。 免費邕管內(nèi)撫溪峒,外控蠻荒,和廣南成cun齒之勢,西接大理,南扼jiāo趾,是名副其實的西南重鎮(zhèn)。
只是眼下這個西南重鎮(zhèn)正在遭遇圍攻。
郭煒派兵滅了南漢之后,雖然很快就接手了南漢所屬的全部州郡,并且將相當一部分兵力留下來清剿殘匪、拱衛(wèi)地方,但是當初越過南嶺的周軍就沒有多少,而且主力都是湘贛一帶的州郡兵,即便加上收編的南漢軍,整個嶺南地區(qū)的兵力也相當有限,而且戰(zhàn)斗力遠不如禁軍。
好在這些州郡兵因為嶺南距離家鄉(xiāng)并不遠,又同是類似的丘陵山區(qū),而且當兵吃糧本來就是全家跟著軍隊跑的,所以思鄉(xiāng)逃歸的現(xiàn)象倒是不怎么嚴重。不過大周眼下的強敵基本上在北邊,禁軍無論是拱衛(wèi)京師還是輪戍邊境,都不可能到嶺南來,哪怕是嶺南的第一城廣州或者西南重鎮(zhèn)邕州。
所以在這個被圍攻的邕州城內(nèi),滿打滿算才不過兩千多州郡兵,守將更是除了邕州馬步軍都指揮使黃斌和幾個指揮使之外,就只有知邕州兼嶺南西道水陸轉(zhuǎn)運使范旻了。
然而他們愣是在廣州的援兵到來之前堅守了數(shù)十天,而圍攻邕州的人數(shù)足有兩萬余。
當然,圍攻邕州的這兩萬多人算不上什么精兵,甚至其中合格兵都不算多,說到底不過是逃入土人山寨的前南漢將官蠱o了幾個部落作làn而已,聲勢固然有些驚人,戰(zhàn)斗力卻并不怎么樣,更何況眼下這些人內(nèi)部正在發(fā)生分化。
“儂十二!你耳朵根子軟,聽信了那個漢人的ā言巧語,想要打劫邕州發(fā)財,你盡可以鼓動你自己洞子的部民好了,為什么要把我這個洞子的人也煽o過來?”
一個樣貌粗豪的土人首領(lǐng)在十來個壯漢的簇擁下,正站在圍攻邕州的叛軍主寨門口高聲喝罵,聽他話中的意思,似乎他并未參與此次叛làn,不僅如此,好像他還打算把自己洞里子參加了làn軍的人全都拉回去。
這個主寨離著邕州城倒是比較遠,寨門口的這點sāolàn不足以引起守軍的注意,不過叛軍的各個寨子可就有些làn了。
或許因為這個土人首領(lǐng)在位時間甚久,在部落里面頗有積威,已經(jīng)有不少人陸陸續(xù)續(xù)地湊了過來,站到了他身邊那一群壯漢的背后。這些人明顯就是他的那些部民,先前聽了那個什么“儂十二”的煽動,沒有和洞長打招呼就跑來湊熱鬧,此時洞長親至,而且態(tài)度鮮明地反對這次叛làn,他們也就不敢違逆了。
即使是洞長親自領(lǐng)人來參加叛軍的,在這個時候大多數(shù)人竟然也只是留在四面圍觀,并沒有和這個持有異議的土人首領(lǐng)正面相抗的意思,那些個洞長都縮在了自己的寨子里面,沒有一點進主寨與儂十二并肩的想法,可見這個土人首領(lǐng)在其他洞子也是威望素著。
“韋紹光!既然你這樣不客氣地打上門來,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你懂個什么?真以為前朝的那個知廣州官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用ā言巧語說動這么多的洞子一同起兵?先前我留他在洞子避難,也只不過是念舊情,不想讓他被新朝的漢人捉去殺頭,可不會被他的幾句話就給說動了!”,
隨著略有幾分氣急的話語,從主寨中涌出來一群人,當中的兩個人都是作漢人打扮,不過走在最中間的那個衣著明顯妨礙了他的舉手投足,看得出來以前也是個習慣土人裝束的,估計就是和韋紹光對話的儂十二了。倒是走在這人右首的中年男子衣著與氣質(zhì)非常相符,多半就是他們二人口中的南漢知廣州官。
韋紹光抖了抖眉毛,略顯詫異地問道:“既然不是被這個漢人給蠱o的,那你為什么要鼓動那么多洞子起兵對抗新朝?現(xiàn)在的漢人朝廷待我們不好嗎?”
“所以說你懂個什么?從那個什么漢人知州ā錢給你兒子買藥治病起,你就已經(jīng)被他給收買了!你的頭腦完全就昏掉了,已經(jīng)忘了我們的祖神!”儂十二咬牙切齒地指責著對方,說到了后面,指尖幾乎就是直指韋紹光的鼻子了,“漢人的幾個錢就把你的靈魂買走了,你還想把整個洞子的靈魂都賣給漢人!不要說鄧存忠點透了那個漢人知州的詭計,就算是沒人能夠看透,我也不會讓他褻瀆我們的祖神的!”
儂十二的這一番話倒是比前面的爭執(zhí)更有效果,幾句話一出口,圍觀眾里面就有了一陣轟然響應(yīng),就連正在走向韋紹光背后的那些部眾的腳步都遲疑起來,臉上更是一片糾結(jié)的神情。
“胡說八道!完全是胡說八道!”韋紹光兩手都顫抖起來,就連嘴cun都抑制不住地顫動著,“范知州哪里褻瀆了我們的祖神了?他只是看到族人光是信鬼神而不用醫(yī)藥,很多小病都治不好,大病就拖死,這才發(fā)令病人不得罔信鬼神。而為了給族人治病,讓族人知道醫(yī)藥的好處,范知州更是用自己的俸祿給我們族人買藥,受到好處的可不光是我那個兒子!”
“哼~當真是不打自招!不準你們洞民信鬼神,將你們拜祖神的舉動稱為‘yin祀’,那不是褻瀆洞民的祖神還能是什么?范旻用自己的俸祿給你一點小恩小惠,治好了你兒子的身體,卻奪去了你們?nèi)宓撵`魂!給你們買藥治病的代價,那就是‘禁yin祀’,是禁止你們洞民拜祖神,還敢說不是把靈魂都賣給了漢人?”
站在儂十二身邊的鄧存忠瞅準了時機發(fā)難,一口一個“褻瀆祖神”、“出賣靈魂”,全是認準了洞民的原始信仰下手,而且口口聲聲的“賣給了漢人”,倒好像他自己不是漢人一般。
“鄧存忠,你閉嘴!”韋紹光將大手朝著鄧存忠的方向猛然一揮,厲聲呵斥道,“現(xiàn)在是我們幾個洞主之間在說話解決問題,沒有你cā嘴的地方!而且你也是一個漢人,卻在這里口口聲聲地指責漢人,還是在指責一個救了洞民上千條人命的好漢人,你也不嫌臉紅?!”
“洞民們,范知州是頒發(fā)了關(guān)于‘yin祀’的禁令,可那不是禁止我們拜祖神,我們在洞子里、在祖廟拜祖神,漢人是不會來管的!范知州怕的是洞民們不管大病小病都去麻煩祖神,而不是像漢人那樣尋常看病吃藥。祖神當然是庇佑我們的,可是也管不了每一個人的大小病癥啊,要是因為mi信而延誤了治病,自己一個人病發(fā)身死還是小,搞得整個洞子都起瘟疫才是大事,這可萬萬疏忽不得!”
韋紹光情知自己和鄧存忠斗嘴皮子肯定會處于下風,于是當機立斷用族籍這個理由理直氣壯地喝止了對方,然后轉(zhuǎn)而向全體洞民喊話,而不是僅僅試圖說服儂十二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不管是出于本人的野心還是鄧存忠的蠱o,此時的儂十二早就是死心塌地要造反作làn了,八頭牛都未必拉得回來,他的好言相勸就更不可能了。,
不過儂十二顯然不會任由韋紹光在這里動搖軍心:“洞民生了病求拜祖神,那是我們族里十幾輩人傳下來的習俗,那些誠心的沒有觸犯過祖神的人,祖神就會給他們治好,凡是治不好的,肯定都是si底下作惡得罪了祖神的人,所以拜祖神比洞主和官府審案還要靈驗!現(xiàn)在漢人官府收買了韋紹光,要禁掉我們的這項傳統(tǒng),讓洞民像漢人那樣看病吃藥,以后祖神就再也沒辦法分辨心誠的好人和作惡的壞人了!”
“妖言o眾妖言o眾!”
韋紹光氣急,可是儂十二的這些話當真是洞民之間口口相傳的一種習俗解釋,雖然并沒有得到洞主們與族中巫師的公開承認,不算是官方解釋,但是在民間的影響力確實不小,一時間他也不好展開了辯駁,也沒有能力全面展開辯駁。
只是韋紹光的內(nèi)心深信,自己那個被漢人的醫(yī)藥從鬼門關(guān)救回來的長子,絕對不是一個瀆神的壞人,邕州城左近的那些洞民,最近這些年吃了漢人的醫(yī)藥活下來的有上千人,其中的絕大多數(shù)也肯定不是瀆神的壞人。
倒是眼前的這個鄧存忠,根本就是為了個人的權(quán)勢,就蠱o了洞民來圍攻邕州城,想要傷害城中那個救苦救難的范知州,的確是實打?qū)嵉膲臐h人;還有眼前的這個儂十二,完全就是被豬油門g了心,帶著洞民幫壞漢人打好漢人,除了從邕州城搶些錢財、讓洞民回到病了不用醫(yī)藥而等死的舊日子之外,還能給洞民帶來什么好處?即便是這一次打開了邕州城,漢人朝廷就不會再派大軍過來報復了?那些搶來的錢財,洞民們就有命享受了?從南漢的滅亡來看,韋紹光絕對不相信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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