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兵
卞山腳下,慕容英武與李從謙在進行交接的時候,吳越國的西府正在以最隆重?zé)崃业膬x式歡迎貴客。
有了錢昱一行的領(lǐng)航,馳援吳越的定遠軍船隊自通州出發(fā)以后,用最快的速度繞過了秀州(今浙江省嘉興市)海角,終于趕在天文大潮之間進入了錢塘江,然后連過數(shù)道船閘停在了杭州城南的運河當中。
吳越國王世子錢惟濬親往城南迎接其實錢弘俶本人就很想親自去迎接王師,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的,不過那樣顯然就太有失體面了。
在郭煒發(fā)往漁政水運司和杭州的詔書中,已經(jīng)就杭州路行營的各級軍官進行了任命,作為天下兵馬都元帥,杭州路行營兵馬都部署顯然只能是錢弘俶來做,隨船過來的客省使丁德裕則就任了行營兵馬都監(jiān);定遠軍都虞候張光翰為行營水軍都部署,東上閣門副使張延通為行營水軍都監(jiān);伏波旅都虞候韓重赟為行營陸軍都部署,引進副使王班為行營陸軍都監(jiān)。
一個禁軍軍司下屬的兩個軍號的都虞候,僅僅是遙領(lǐng)防御使銜的軍官,又是行營名義上的下屬,確實沒有尚書令實封王爵出來親迎的道理,倒是錢惟濬這個世子,檢校太尉領(lǐng)節(jié)度使,出城迎接已經(jīng)足以顯示誠意了,雖然他才不過十一歲而已。
即使是隨軍來到杭州的客省使丁德裕,一方面作為杭州路行營兵馬都監(jiān),一方面負責(zé)協(xié)調(diào)周軍和吳越國雙方的關(guān)系,無論是級別還是親信度都夠了一定的水準,那也還是不方便錢弘俶親自出迎。
不過只有十一歲的錢惟濬仍然把這個歡迎儀式表演得似模似樣,畢竟是貴胄子弟,從小就要接受這方面的訓(xùn)練,別說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十一歲了,還是在自家的地盤上面,就是一年多以前在東京陪祀南郊的時候,錢惟濬也沒有絲毫的失禮之處。
“如此說來,自宣州寧國縣方向翻越千秋嶺襲取衣錦軍的唐軍有大約兩萬人,領(lǐng)軍者是唐國的鎮(zhèn)南軍節(jié)度使林仁肇,其軍自占據(jù)衣錦軍、清平軍和於潛縣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動,只是成日里進山伐木,在南溪邊上大肆打造攻城器具?”
兩軍合兵一處,其間總有一個協(xié)調(diào)的工作,在軍議中互通情報共同決策也是一個重點。周軍中一般的軍官也不好出面問得太多,出頭的基本上就變成了行營都監(jiān)丁德裕,這時候正是丁德裕在詢問鎮(zhèn)東鎮(zhèn)海等軍行軍司馬孫承祐。
“是的,因為這是近幾天才發(fā)生的巨變,所以之前不曾知會朝廷。”
雖然姐夫就端坐在上首,孫承祐還是畢恭畢敬地回答著丁德裕的問題。孫承祐,年方三十,之所以年紀輕輕地就被拔擢到如此要職,只因為姐姐做了錢弘俶的王妃。
兩軍合兵的第一次軍議,周軍的主要軍官一齊到場,而吳越方面與會的是錢弘俶、錢弘信和孫承祐以及兩浙都鈐轄使沈承禮。
錢弘俶自然只是在會議上擺個樣子,丁德裕詢問不到他,最后的決斷拍板其實也不會是他,不過有他在,周軍才好指揮調(diào)動吳越軍。
而錢弘信雖然是三個前線守將之中唯一到場的,此時卻是待罪之身,當時逃跑的時候又的確沒有掌握唐軍的什么情報,因此在這時候也是悶頭坐在一邊一言不發(fā)。
年近五旬的沈承禮是錢弘俶的姐夫,錢镠的幕府老人了,又是久掌吳越國親兵的,此時當然也是端足了姿態(tài),輕易不發(fā)言。,
所以孫承祐很自然地就成為了主要的匯報人。
“圍攻蘇州的唐軍也是大約兩萬人,領(lǐng)軍者是唐國的鎮(zhèn)海軍節(jié)度副使陳德誠,這一路唐軍起初來勢洶洶,不過自包圍了蘇州城之后,連日來攻城之勢并不猛烈,也沒有拋開蘇州城轉(zhuǎn)向南面的動向?”
丁德裕看了一下緩緩點頭的張光翰等人,又接著問了下去。
“是的,因為起初唐軍來勢洶洶,守將求援甚急,故此向朝廷告急的時候把蘇州情勢說得危急了,如今看來卻還守得幾個月。”
孫承祐一邊答復(fù)著,一邊在努力消除早先情報不準的影響。
“圍困湖州的唐軍卻是不下三萬人,領(lǐng)軍者是唐國的神衛(wèi)統(tǒng)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勛,這一路唐軍的攻勢最為兇悍,湖州守軍近萬人覆沒于長興縣西郊,湖州城自從被圍之后就一直音訊不通?”
丁德裕將唐軍的攻勢一路一路地確認著,大軍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斥候工作就只能依靠吳越軍提供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是的,戍山一戰(zhàn),宣德軍近萬人一戰(zhàn)而沒,宣德軍節(jié)度使只是極言唐軍兵器犀利,至于其中狀況到底如何,卻又是言之不詳。可惜后來湖州城就被唐軍圍困得水泄不通,城池內(nèi)外再也無有訊息相通,如今只能看到唐軍在日夜攻城,湖州城確實是岌岌可危。”
孫承祐一五一十地回答著,對于宣德軍近萬人覆沒的戍山之戰(zhàn)沒有更多的細節(jié)傳出也是略感遺憾。雖然說唐軍有三萬多人,而且肯定是預(yù)先經(jīng)過了精心的準備,不過近萬人就這樣一戰(zhàn)而沒,總還是有些令人驚怵的,如果有更多關(guān)于此戰(zhàn)的細節(jié)情報,那么將來與這支唐軍交手就會少一些不安了。
看到丁德裕差不多問完了,周軍的幾員大將就湊到一起開起了小會,幾個人將地圖攤開來圍坐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這才讓丁德裕再次出面。
也就是在周將聚在一起開小會的當口,孫承祐和沈承禮都尋機掃了一眼他們攤開來的那幾張地圖,然后就是齊齊色變。
這周軍有關(guān)吳越地區(qū)的地圖也太詳細具體了,就是這么一打眼的功夫,就已經(jīng)可以看出來了,那些地圖比吳越軍自己常用的地圖要清晰得多,真不知道朝廷在輿地、職方上面用了多少心思,還是說朝廷對吳越國特別看顧?
倒是錢弘俶和錢弘信兄弟兩人仍然靜靜地坐在一邊,對此似乎一無所查。
“都元帥,除了守城必須的人手之外,西府這里還可以調(diào)動多少兵馬?”
錢弘俶在那里不言不動,丁德裕卻不能不代表周軍眾將出言打擾他了,雖然這種情報也可以直接問孫承祐,不過丁德裕的這個問題當然不是為了有關(guān)兵力的情報。
“王師打算出兵?陛下詔書中不是說以守住西府為要么?”
錢弘俶這些年的諸侯也不是白做的,馬上就醒覺了丁德裕此問背后隱含的意圖,心中竟然有些喜意。
說實話,郭煒詔令馳援吳越的周軍以守住杭州為基本目標,的確讓錢弘俶有些失意,雖然周軍來援的兵力不多,看起來真沒有給湖州解圍的能力,但是他還是有些奢望周軍此來可以幫他徹底解決問題的。
僅僅只是幫助他守住西府,整個浙北地區(qū)卻被徹底打爛,那他的損失將會何其之大,盡管郭煒已經(jīng)下詔免了他今年的糧米貢奉,可是王師的糧餉都得他來出啊虧得自己平常節(jié)衣縮食不修宮殿,被唐軍這么一折騰,多少錢糧就折騰沒了。,
現(xiàn)在聽都監(jiān)的意思,這些周將有意出兵,先不管他們的目標是哪里,光是這種意圖就已經(jīng)讓錢弘俶心中暗喜了。
不過考慮到郭煒詔書上的意思,再加上周軍的兵力實在不多,他們這樣出兵是不是違旨,他們?nèi)绻娴某霰值降啄懿荒軒椭鈬⑶覒?zhàn)勝唐軍呢?考慮到這些情況,錢弘俶又有一點患得患失。
“都元帥無需憂慮,陛下的確是說以守住西府為要,不過也說了要爭取救援蘇州、湖州,并且給了行營臨機決斷之權(quán)。如今情勢有變,唐軍竟然深入衣錦軍,已經(jīng)威脅到西府的右肋,若是再讓湖州的唐軍趕來會合,我軍將極為被動,故此諸位將軍的意思是,我軍搶先行動,爭取各個擊破。”
丁德裕將周將開小會得出的結(jié)論對錢弘俶詳細地解說了一番,這一點沒有辦法,周軍的給養(yǎng)本來就需要吳越國供應(yīng),而且周軍的兵力又少,真要是出動的話,肯定是需要吳越軍的配合策應(yīng)的,如果作戰(zhàn)計劃不和錢弘俶通氣,那么一切配合都是無從談起的。
錢弘俶這次是真的大喜了,連忙密切配合上了:“西府之中可用之兵尚有三萬,孤可以全數(shù)交與眾位將軍支派,只是不知王師打算對唐軍怎么各個擊破法?”
“衣錦軍之敵如在肘腋,其軍則僅有兩萬,而且衣錦軍又是都元帥的故里,民望都在都元帥一邊,正可以趁著湖州尚能堅守之時,我軍全力西進,以雷霆之勢撲滅這股敵軍,至不濟也要將其逐入千秋嶺。等到那時,就可以僅以數(shù)千兵力防備衣錦軍方向,其余大軍再火速趕赴湖州解圍。”
這就是周軍諸將的如意算盤了,錢氏在衣錦軍有群眾基礎(chǔ),唐軍很難迫使當?shù)匕傩胀饠硱鞯厥爻牵瑓窃杰娍梢猿鰟尤f人配合的話,全力攻擊應(yīng)該可以迅速擊敗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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