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九十二
文懷瑾被他家的隨從帶走時,周圍看熱鬧的人還在笑。</br> 木云枝也是其中之一。</br> 徐影轉(zhuǎn)身走向她時,木云枝面帶微笑看著他。那張和木斂雨有著幾分相似的面容,陽光照耀恍惚的那么一瞬間,就好像站在那里的人是他一樣。</br> 徐影瞇了下眼,眼中有一絲異樣的情緒迅速閃過,而后轉(zhuǎn)瞬即逝。他神情依舊淡然,眼神平靜的站定在了木云枝身前。</br> 他拱手行禮:“太子妃,司徒姑娘。”</br> 木云枝點了點頭,司徒淺汐亦笑著。在這里碰到徐影,她們倒是完全沒想到。</br> 老大爺給木云枝做的糖人做好了,他小心翼翼的開口,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有些顫抖。他年紀(jì)大了,可方才的話就在他跟前說起,他聽得清楚,眼下站在他面前的,可是昭國太子妃啊!</br> 木云枝接過寫著她名字的那個“糖人”,笑道:“謝謝,多少錢?”</br> “不不不,”老大爺連忙擺手:“不要錢不要錢……”</br> 木云枝挑了下眉,正要說些什么,徐影丟下一錠銀子放在老大爺面前的小桌子上:“不用找了,早些收攤回家去吧。”</br> 老大爺連連點頭:“是是是……”</br> 木云枝咬了口糖人上的“木”字,只一小口,甜絲絲的味道便迅速在口中蔓延開。</br> 這種東西,喝藥之后吃是最好了,肯定可以極大的掩飾住湯藥的苦澀味道。</br> 青蘿走上前來,有點不高興:“太子妃,您剛剛是不是準(zhǔn)備跟文懷瑾動手啊?說好的只是逛逛,不弄別的。”</br> 木云枝笑著聳了下肩:“我沒有啊。”</br> 其實是有的。</br> 如果徐影沒有出現(xiàn),她會直接對文懷瑾動手。他不出現(xiàn)還好,結(jié)果一出現(xiàn)就是這么一副欠揍的模樣,甚至還要動手掀翻老人家的攤子,這個她怎么能忍?</br> 何況,她不覺得文懷瑾會是她的對手。哪怕她懷有身孕,對付一個弱不禁風(fēng),且手無縛雞之力的蠢貨,還是綽綽有余的。</br> 青蘿輕輕嘆息一聲:“我會看著您的。”</br> 木云枝笑了兩聲:“好。”</br> 繼續(xù)往前面走時,徐影沒走,還跟著。</br> 木云枝笑了下:“徐影,你不是路過的吧。今天不用陪在殿下身邊嗎?”</br> “莫開在殿下那里,無礙。”</br> “你沒事做?”</br> “差不多。”</br> 尋常時候,徐影的話就不是很多,在不是很熟悉的人面前,更是話少。如果有那么一會兒說了很多話,之后就不會很想開口再說別的。除非是有特別要緊的事要稟告。</br> 但眼下,沒有。</br> 木云枝與司徒淺汐對視了眼,對于跟在她們身后的徐影也是無奈。兩人也沒有要趕走徐影的意思,他愿意跟著便跟著,她們反正沒意見,多一個幫她們拿東西的人,不是更好?</br> 司徒淺汐挽著木云枝胳膊,順著街道繼續(xù)往前面走,看見感興趣的小物件兒,看起來不錯的糕點、小吃,都會買一點。</br> 這個一些,那個一些,大大小小的東西整合起來,沒多久,幾個人的手中便都提滿了東西。</br> 徐影更甚。雙邊胳膊掛滿了,懷里還抱著一堆盒子。</br> 看木云枝依舊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青蘿忍不住開口勸道:“太子妃,要不今天就到這里吧,您看這天色也不早了,馬上就是晚膳時間,想必殿下也快要回東宮了,咱們趕緊回去吧。萬一他回去后見不到您,肯定要不高興的。”</br> 說著,青蘿立刻看了看司徒淺汐,眼神示意她幫忙說兩句。</br> 司徒淺汐會意,笑道:“是啊,我們東西買的也差不多了,要是不盡興,下回再來吧,馬上要天黑了,得先回去才是。”</br> 木云枝想了想,多少也有點道理。要是太子殿下比她先回到東宮,她之后想要趁他不在的時候溜出來玩兒恐怕就有些困難了。</br> 還是早些回去較好。</br> 她點了下頭:“好,那就先回去,我們下回再出來玩兒。”</br> 馬車在東宮門前停下時,天色已暗。</br> 木云枝從馬車出來那瞬間,有一陣風(fēng)吹過,滿是涼意,迎面而來,直接撲打在了她身上。</br> 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莫名覺得有一點冷。</br> 她很快下車。</br> 等候在門口的蔣公公連忙迎了過來,滿臉著急:“太子妃呀,您可算是回來了,殿下早就回來了,現(xiàn)在在書房呢。”</br> 木云枝有些詫異:“殿下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br> “一個時辰前就回來了!”</br> 木云枝臉上笑容莫名有了點心虛的意味。她還以為可以趕在他回來之前先回來呢,沒想到他今天事情辦的這么快。</br> 她在外面玩到這么晚才回,不知道會不會挨說呀……</br> 木云枝笑了笑。</br> 蔣公公又道:“晚膳已經(jīng)備好,殿下交代,直接拿去書房,太子妃,您也一起過去吧。”</br> 木云枝點頭:“好。”</br> 去書房的路上,木云枝心下有些許忐忑,不知道殿下會不會因為自己趁他不在跑出去玩這件事而不高興。</br> 她偷偷問過蔣公公兩句關(guān)于太子殿下的心情如何,蔣公公給了她一句“看不出來”作為回答。</br> 木云枝無奈,“看不出來”這算是什么回答,說了和沒說一樣。</br> 到了書房前,送晚膳的人也來了。木云枝先讓他們進去,等東西都擺好后,她才小心翼翼的走進書房。</br> 秦驍正坐在書桌前,眉頭皺起些許,手下翻閱書頁的東西沒停,好似是在找什么東西,但卻有那么一點不耐煩的樣子。</br> 木云枝挑了下眉,這也叫“看不出來”,他這模樣,分明就是心情不好啊!</br> 她有點想退回去。</br> 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開溜,秦驍已然抬頭看見了她:“枝枝,去哪兒?”</br> 她頓了下,又笑著轉(zhuǎn)過身來,邁著小碎步到了秦驍那邊。還未開口說話,便伸出手抱住了他胳膊,隨后笑著開口:“嘿嘿,殿下,我看你正忙,不好意思打擾你。”</br> 秦驍抬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一如既往的軟乎乎的手感。</br> 他道:“出去玩的開心嗎?”</br> 秦驍已經(jīng)知道她溜出去玩的事情了,她也不打算找借口,索性點頭承認(rèn):“開心。”</br> 秦驍笑了下,方才那副不耐煩的模樣此時在他臉上見不到半分蹤影。</br> 木云枝拽了他一下,秦驍很配合的站起身來。</br> 兩人一道走向擺著晚膳的桌旁坐下,木云枝又道:“我買了好多東西呢,這會兒青蘿應(yīng)該把它們拿回房間了,等你閑下來了,過去看看?”</br> 秦驍點頭:“好。”</br> “你都不問問我買了些什么嗎?”</br> “等親眼見到了,我就知道了。”</br> 木云枝挑了挑眉,也是。</br> 她緩神的那會兒,秦驍往她面前的碗里夾了兩塊肉,又拿起勺子給她盛湯。</br> 木云枝笑了起來:“謝謝殿下~”</br> “多吃點。”</br> “好!”</br> 晚膳之后,秦驍?shù)美^續(xù)看他方才沒看完的東西,木云枝并未直接離開,坐在一旁稍加休息。剛剛多喝了一碗湯,現(xiàn)在肚子有些撐,她得緩緩。</br> 書房安靜,她能聽見秦驍翻閱書頁的聲響。</br> 木云枝靠在椅子上,腦袋稍稍放空些許,不自覺便想到了白天她看到的大皇子的馬車匆匆忙忙從她們馬車邊經(jīng)過,還有青蘿所說的那些話。</br> 她抿了下唇,眼神往秦驍那邊看去,小心翼翼打量著他正在做的事。晚膳前過去時倒是忘記看一下了,這會兒她還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呢。</br> 猶豫了會兒,木云枝小心著開口:“殿下,這幾日,有邊關(guān)那邊的消息傳回來么?”</br> 秦驍一頓,正要翻頁的手停住了那么一下,而后恢復(fù)。</br> 他抬起頭看向木云枝,木云枝眨了眨眼,隨即露出笑容來。像是隨便一問,但實際上她眼睛里的擔(dān)憂是藏不住的。</br> 秦驍一眼看過去,便知道她是擔(dān)心她爹爹和兩個哥哥。</br> 邊關(guān)確有消息傳回,只是……</br> 秦驍不確定是否應(yīng)該將那個消息告訴木云枝。對她而言,對他們而言,那都不是什么好消息。</br> 早些時候,秦灝匆匆忙忙回來,徑直去皇宮找的父皇,消息也是他帶回來的。</br> 看秦驍猶豫了,木云枝心里忽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她當(dāng)即起身走向秦驍,眼睛望著他:“殿下,邊關(guān)那里是不是傳回來的消息是……壞消息?”</br> 秦驍輕嘆息一聲,而后點頭:“是。”</br> 這種事情,瞞著木云枝也沒有意義,最晚明日,她肯定會知道的。</br> “是什么壞消息?”木云枝皺起眉頭,莫名緊張起來。</br> 不知為何,從秦驍給出肯定回答后,她心中便隱隱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好似……好似接下來秦驍要說的,絕對不會是她想要聽到的那種消息。</br> 她抿著唇,暗暗定神,依舊望著秦驍,等待著他給自己回答。</br> 書房內(nèi)忽然沉默下來。</br> 秦驍一直不開口,木云枝心里有些焦躁了,她出聲提醒:“殿下?”</br> 秦驍呼出一口氣:“你確定你知道后,能夠保持冷靜么?”</br> “……”她不確定。</br> 但她點頭了。因為她想知道。</br> 秦驍?shù)溃骸扒貫畮Щ貋淼南ⅲ呹P(guān)有奸-細(xì),出賣了木將軍的作戰(zhàn)計劃,導(dǎo)致最近兩次的進攻失敗,木將軍受傷,他們被迫退守進了稍里些的那座城池,且,糧草庫著火,燒毀了大半的糧草。”</br> 木云枝瞬間睜大了眼睛:“你說什么!”</br> 她忽然覺得頭暈,有些站不穩(wěn)。</br> 秦驍立即起身走過去將她扶著坐下。</br> 木云枝緊抓著秦驍?shù)氖郑骸澳俏业捎行悦畱n?”</br> “這倒是沒有,只是糧草被毀,若是重新籌備,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財力,以及……”</br> 秦驍頓了下,眉頭緊蹙:“以及消息是秦灝親自帶回的。他從邊關(guān)趕回京城,快馬加鞭也得十來天,眼下邊關(guān)的情況不明。”</br> 木云枝覺得頭更疼了,眼前似有些許漆黑浮現(xiàn)。</br> 秦驍扶著她肩膀,她便順勢靠了過去。</br> 她咬了下嘴唇,問:“奸-細(xì),是誰?”</br> “秦灝帶回來的消息中,是尚未查明。”</br> “……”</br> “木將軍既然讓秦灝帶回消息,那便證明奸-細(xì)尚在,不方便由其他的人帶回。父皇已然知曉此事,你阿娘也被召進皇宮商議了。”</br> “這么要緊的事,你剛才怎么不說啊!”木云枝緊抓著他的衣裳,情緒有些激動。</br> 她眼神慌張著,想要起身,卻感覺身體無力,頭也疼著。她咬著嘴唇,鼻子莫名有些泛酸。</br> “因為不確定。”</br> 秦驍緩緩蹲下身來,伸出手緊握著木云枝的雙手,他柔聲安撫道:“枝枝,眼下邊關(guān)情況并不清楚,也許木將軍已經(jīng)帶人度過了難關(guān)也說不準(zhǔn)。在事情并不確定之前,我本不想告訴你,讓你平白無故擔(dān)憂。”</br> 木云枝咬著嘴唇,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激動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些緩和。</br> 她看著秦驍,滿眼懇求:“殿下,如果有邊關(guān)的消息傳來,一定要立刻告訴我,好嗎?”</br> 秦驍不忍拒絕。</br> 他點頭:“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