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五十五
天氣炎熱之故,木承州的生辰宴決定在臨近黃昏時(shí)分開始,那會(huì)兒燥熱逐漸消退,在木府花園設(shè)下宴席,那邊有幾處活水源流經(jīng),涼爽不少,且風(fēng)景尚可。</br> 木云枝提前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回到自己院中去尋秦驍。他喝完了補(bǔ)湯,正美滋滋的坐在房中看書。</br> 今日心情甚好,一本書已然看完,木云枝跑過去時(shí),他正要拿起第二本翻開來看。</br> “殿下,”木云枝笑著跑進(jìn)房間:“時(shí)辰差不多了,咱們出去吧,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轎輦已經(jīng)在路上,很快便要到了。”</br> 秦驍點(diǎn)頭,隨即放下手里的書,牽住了木云枝朝他伸出來的手。</br> 兩人一同走出房間。</br> 剛到木府花園,便瞧見木府下人正招待著前來的賓客,原先見到的空曠且安靜的園子,這會(huì)兒倒是熱鬧了起來。</br> 花園中分次序排列著各個(gè)賓客的座位。首位的那兩個(gè),自然是給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之后兩邊分開,依次排序。</br> 正中間的位置,是一處臨時(shí)搭建起來的舞臺(tái)。木云枝聽說,爹爹和阿娘可特意請(qǐng)了琳瑯閣里跳舞最好的幾個(gè)姑娘前來為大家助興,這在他們木府,可是頭一回的。</br> 若非是皇帝陛下開口言明要來參加此次生辰宴,想必請(qǐng)舞女來府中跳舞這事,這輩子都不會(huì)發(fā)生。</br> 秦驍與木云枝剛到?jīng)]一會(huì)兒,便有賓客前來見禮,恭恭敬敬的朝他們行禮,而后便是幾句客套的寒暄。</br> 木云枝不喜歡應(yīng)付這種場(chǎng)合,便暗暗扯了扯秦驍?shù)囊路G仳斉c她對(duì)視一眼,便明了她是何意,輕點(diǎn)了下頭,道:“去吧。”</br> 她笑了下,歡歡喜喜走開。</br> 望著她的背影,秦驍嘴角上揚(yáng)些許,眼中有幾分寵溺之意。</br> 遠(yuǎn)離那些你一句我一句寒暄著的賓客們,木云枝頓時(shí)輕松了起來,不遠(yuǎn)處便是正在講話的木循陽與司徒淺汐。她想過去和他們聊會(huì)兒天,打發(fā)打發(fā)時(shí)間。</br> 剛走出去兩步,身后便有人喊她:“太子妃。”</br> 木云枝愣了下,這聲音……有點(diǎn)耳熟。她轉(zhuǎn)過身去,一抬眼,便看見了身穿一襲深藍(lán)色華服的秦灝走到了她跟前。</br> 瞧見木云枝眼里的那些許詫異之色,秦灝笑了笑,打趣道:“不過是有那么幾日不見,太子妃該不會(huì)這么快就忘記我是誰了吧?”</br> 木云枝眨了下眼睛,瞬間回過神來。</br> 她沒有忘記他是誰,她清楚的記得他是大皇子秦灝。方才不過是在想,大皇子為何要跟她打招呼。</br> 她露出笑容來:“自然記得,大皇子名聲在外,怎會(huì)不記得?”</br> 秦灝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便好。”</br> 木云枝:“?”</br> 而后秦灝又道:“聽聞太子妃這幾日都住在木府,不知在忙些什么?”</br> 木云枝笑了下:“大皇子,這似乎不是你應(yīng)該管的事吧?木府是我家,我在家里做些什么,難不成還得告訴大皇子一聲嗎?”</br> “這倒不是,”秦灝盯著木云枝的眼睛:“我不過是好奇罷了。畢竟,太子妃是太子妃,好好的,不住在東宮,總會(huì)引人說些閑話,不是嗎?”</br> 木云枝一愣,臉上笑容僵硬了下,笑意也瞬間收回去了一些。</br> 她抿著唇,暗暗捏緊了衣角。不得不承認(rèn),大皇子這番話,說的確有那么幾分道理。是她考慮不周了。m.</br> 她抬起頭,紅唇微啟,還未來得及說什么,身前的秦灝便往前了一步,右手也抬了起來。她被嚇了一跳,連忙往后退了兩步,滿眼警惕的望著他。</br> “大皇子要做什么?”</br> 秦灝輕笑一聲,依舊往前一步,在木云枝滿是警惕的眼神里,他伸出手拿下了她發(fā)髻上沾著著的一根白色絲線。</br> 他手指捻著那根絲線在木云枝眼前晃了兩下,而后松開。</br> 白色絲線緩緩掉落,被路過的人帶起的風(fēng)輕輕一吹,便不知道被吹去了哪里。</br> 木云枝皺了下眉,下意識(shí)抬起手往自己腦袋上摸了下,可都沒有再摸到什么別的東西了。</br> 秦灝開口:“太子妃方才以為我要做什么?”</br> “……”</br> 木云枝抿了抿唇:“沒什么,多謝大皇子。”</br> “是嗎?”秦灝笑聲漸起:“只是口頭感謝?”</br> “……”</br> 木云枝保持著臉上笑容,實(shí)則很想吐槽一番。不過是幫忙拿下了頭上的一根白色絲線罷了,還想要什么感謝呀!難不成還得送他一些金銀珠寶嗎?!</br> 這個(gè)大皇子真真是奇怪!</br> 秦灝望著木云枝,眼中滿是笑意。那副模樣,不像是真的要感謝,反而帶著幾分要打趣木云枝的意思。</br> 木云枝撇了撇嘴,依舊與他保持著距離,眼神卻不自覺瞥向了秦灝身后不遠(yuǎn)處站著的秦驍。</br> 而不遠(yuǎn)處,秦驍跟人寒暄完后,瞥見了木云枝這邊。正巧,兩人視線對(duì)上,木云枝立馬使勁眨了眨眼,向他求助。</br> 秦灝注意到木云枝的目光,轉(zhuǎn)過身去看,而后,便和秦驍那忽然而浮現(xiàn)的詫異的眼神撞上。他挑了下眉,眼中有些許深意。</br> 秦驍一見到秦灝,臉色便有些不好,也顧不上隨后過來寒暄的賓客,大步朝他們那邊走過去。</br> 木云枝臉上頓時(shí)露出笑容來。與在秦灝面前所露出的稍勉強(qiáng)的笑容不同。</br> 此刻她眼中,是真正的歡喜。</br> 秦灝看見了,瞇了瞇眼,眼中有股不知意味的情緒緩緩升起。</br> 秦驍徑直過去,而后擋身在木云枝與秦灝之間,看向秦灝的眼睛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些許嫌棄。</br> 兩人眼神皆漸冷,大有一副要在此處對(duì)峙起來的架勢(shì)。</br> 木云枝眼看情況有些不對(duì)勁,旁邊的賓客往這邊來看,要是他們倆真做些什么,今日爹爹這場(chǎng)生辰宴怕是很難歡快開場(chǎng)了。</br> 在秦驍要開口說話前,木云枝伸出手挽住了他胳膊,笑吟吟開口:“殿下,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件東西沒拿,你陪我回房間拿一下吧。”</br> 秦驍側(cè)目看木云枝。</br> 木云枝笑著,略有幾分撒嬌意味的搖了搖他胳膊:“去嘛去嘛~”</br> 秦驍抿了下唇,點(diǎn)頭:“好。”</br> 木云枝挽著秦驍胳膊從秦灝身邊走過時(shí),秦灝看了秦驍一眼。秦驍亦望著他,眼中滿是寒意。</br> 而后秦驍收回視線,與木云枝一道離去。</br> 秦灝站在原地,眼神冷冷的望著他們一同離去的背影,緊抿著嘴唇,眼神晦暗些許,垂在兩側(cè)的雙手不由自主握緊了些。</br> 走出花園后,到了一處僻靜地,沒了熱鬧寒暄的賓客,耳邊也沒有那些嘈雜聲縈繞時(shí),木云枝稍稍松了口氣,挽著秦驍胳膊的手這才放心。</br> 她正準(zhǔn)備回頭看看情況,眨眼間,秦驍便握住了她的手腕,臉色似乎不是很好,看向木云枝的眼神也暗了一些。</br> 像是在隱忍著什么。</br> 她望著秦驍,兩眼皆疑惑:“殿下,你怎么了?”</br> 秦驍緊握著木云枝的手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用了力,感覺到稍許疼痛感的木云枝皺了下眉,輕聲說了句:“疼。”</br> 秦驍迅速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立刻松開了緊握著木云枝手腕的那只手。</br> 他眼神有些慌亂,表情有點(diǎn)緊張。他抿了抿唇,看著木云枝,略顯著急的跟她解釋:“枝枝,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br> 木云枝伸出手去,將他的手握住。</br> “殿下,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了?”木云枝望著他,眉頭稍稍蹙著,有點(diǎn)擔(dān)心。</br> 她又道:“殿下,你還好嗎?是不是因?yàn)閯倓偞蠡首印?lt;/br> “枝枝。”</br> 秦驍忽的打斷她的話。</br> 木云枝不解的抬頭看著他。對(duì)于他此時(shí)莫名冒出的怒火,她很疑惑。難不成是因?yàn)樽约汉痛蠡首诱f了幾句話,他便不高興了么?</br> 她緊握著秦驍?shù)氖郑_口,秦驍卻搶先了一步,他說:“枝枝,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了,好嗎?”</br> 她剛張開些許的嘴唇,又因?yàn)橐苫蠖]上了。原本要說的話,也咽了下去。</br> “好。”她說。</br> 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亦沒有任何猶豫。</br> 大皇子與太子殿下本就不合,自己是太子妃,理應(yīng)自覺與大皇子劃清楚界限才是。即便太子殿下不說,她也會(huì)那么做。</br> 秦驍忽的笑了一聲,笑聲里有些許自嘲和無奈的意味。木云枝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秦驍拉入懷中。</br> 木云枝詫異了下,但很快恢復(fù)如常。她抬起手在秦驍后背上拍了拍,柔聲寬慰道:“殿下放心,我對(duì)我自己的身份有很清楚的認(rèn)知,那些不該做的事情,我是絕對(duì)不會(huì)做的。”</br> 秦驍閉著眼睛,在木云枝耳邊輕輕“嗯”了一聲。</br> 鼻尖下是木云枝身上淡淡的香味,她身上,似乎還散發(fā)著一股別的香氣。沒有別的作用,就是能讓他覺得……分外安心。</br> 好似只要她靠近自己,自己原本慌亂和無措的心神便可以安定下來。她其實(shí)什么都沒做,可她就是什么都無需做。</br> 她光是安靜的站在那里,便是一味足以撫平他所有壞心情的最佳良藥。</br> 他往她腦袋上蹭了蹭,聲音略有點(diǎn)沙啞,在她耳邊輕輕喚著她的名字:“枝枝。”</br> 木云枝笑著:“嗯,我在。”</br> “枝枝。”他又喚了一聲。</br> 木云枝眼中笑意更深,伸出手環(huán)抱住他的腰,語氣堅(jiān)定著應(yīng)聲:“殿下,我在。”</br> “枝枝。”</br> “我在。”</br> “枝枝,枝枝,枝枝!”</br> “我在,我在,我在!”</br> 而后,有笑聲在夜色中緩緩響起。</br> 有些幼稚的對(duì)話,可他們二人,卻樂在其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