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三十八
木云枝隨著宮人從鸞鳳宮離開,途經(jīng)御花園前,里面景色正好,與鸞鳳宮主殿后那片帶有江南韻味的園林比,此處風(fēng)景甚有章法,每塊地方都有不同的感覺。</br> 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br> 宮人見她看的開心,便和她介紹了幾句御花園的情況。</br> 木云枝聽的認真,時不時點頭兩下,以示感慨。</br> 宮人提議:“太子妃,時辰尚早,您若是愿意,不如在御花園里散散步,盛夏百花齊放之際,此處風(fēng)景甚好。”</br> 木云枝確有興致。</br> “既如此,你便前面帶路吧,這一趟,也不能白來。”</br> “是。”</br> 宮人帶木云枝踏進御花園,一邊走,一邊為她詳細介紹周遭都是些什么,有何來頭,講的比在御花園值守的宮人還要清楚。</br> 木云枝一邊聽,一邊欣賞著旁邊的樹木,見著好看的,便多問一句,然后默默記下。想著,東宮花園里多的是空地,正好可以多種一些花草樹木,閑暇時照顧照顧,等長大些,便可以欣賞了。</br> 多看看美景,心情自然會更好一些。</br> 不遠處便是御花園的“百蓮河”。</br> 這條河自宮外流入,順著河道蜿蜒而下,便可直達護城河。因先帝這在御花園的這段河流中養(yǎng)了不少蓮花,種類繁雜,先帝的皇后,便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便為這條河取了個名字——百蓮河。</br> 河上有一座石拱橋,自御花園的這一端,連接至另外一端。橋下蓮花肆意生長,蓮花與蓮葉層層交疊,極其繁茂。</br> 大抵是太后娘娘特意囑咐過,不許摘這河里的蓮花,這些蓮花雖有人打理,卻無人敢擅自摘取修剪,時間長了,便生長的像如今這般茂密。</br> 木云枝走到河邊,仔細欣賞那些蓮花。</br> 蓮花嬌嫩,淺粉色花瓣如同少女肌膚,吹彈可破。蓮葉嫩綠,一眼看去,清新自然。</br> 宮人道:“太子妃,橋?qū)γ媸乔屣L(fēng)閣。清風(fēng)閣騰空架在河上,周圍是活水,十分涼爽。這盛夏天,正適合避暑,后宮的娘娘們來了御花園,最喜歡的就是那里了。”</br> 宮人話音剛落,便聽見橋上有小孩的笑聲響起。</br> 木云枝和宮人一同抬起頭來,便見橋上有個身穿暗紅色華服,約摸十歲左右的男孩兒舉著一個風(fēng)車左右跑著,他身后跟著幾個宮女太監(jiān),伸手護著他,生怕他跌倒一般。</br> 想必是宮里哪位娘娘的皇子。</br> 在河對面的那座清風(fēng)閣內(nèi),有個穿著一襲明粉色的女子坐在其中,手中舉著一個玉盞杯,正和對面坐著的另外一個女子說著些什么。</br> 宮人一驚,連忙道:“太子妃,那是尹貴妃和越淑妃。”</br> 尹貴妃……</br> 不就是大皇子秦灝的生母,以及,整個皇宮里,皇后娘娘最看不順眼的人么?沒記錯的話,似乎之前要為太子娶側(cè)妃這事,也是尹貴妃同皇帝陛下提起的。</br> 這般隔著些許距離看著,倒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溫柔模樣。</br> 但長期待在深宮中的人,哪個會是單純的良善之人呢?</br> 宮人小心翼翼開口:“太子妃,還是不要繼續(xù)往前了,御花園看的差不多,奴才送您出宮吧。”</br> 木云枝點點頭:“好。”</br> 剛轉(zhuǎn)身,便聽見橋上有宮女尖叫的聲音。</br> 清風(fēng)閣內(nèi)坐著的尹貴妃和越淑妃聽見聲音,同時朝橋上看去。不知怎的,原本好好在橋上玩著的皇子此時已經(jīng)站在了橋欄上,稍微不注意便會掉下去。</br> 尹貴妃頓時尖叫了一聲:“闕兒!”</br> 木云枝聞聲轉(zhuǎn)身。</br> 站在橋欄上的秦闕沒站穩(wěn),手里的風(fēng)車脫手而出,整個人像是一個失去支撐的重物般朝河中墜去。</br> 周圍尖叫聲一下接著一下。</br> 木云枝睜大雙眼,立即上前,眨眼間便輕了身,腳踏蓮葉飛身過去,在秦闕快要追下河中之前,伸手接住了他。而后腳尖輕點蓮葉,重心往上,帶他一同上了石橋。</br> 秦闕整個人都懵了,被接住的時候下意識抓緊了木云枝的衣裳,兩眼無神。</br> 尹貴妃提著裙擺跑了過來,滿臉慌張,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跪了一地,哆哆嗦嗦的,誰也不敢抬頭。</br> “闕兒!”尹貴妃跑了過去:“我的孩子!”</br> 木云枝一愣,尹貴妃的兒子?</br> 尹貴妃還有個小兒子?</br> 尹貴妃想要去抱秦闕,秦闕卻死死抓著木云枝的衣服不愿意撒手,方才丟了的魂兒,這會兒還沒回來。</br> 他臉色煞白,一時間也不知道要開口說話,身體微微發(fā)抖,緊緊的靠在木云枝懷里,不愿意被人觸碰。</br> 見尹貴妃著急的快要哭出來,木云枝道:“貴妃娘娘不必擔(dān)心,他只是被嚇到了,帶回去休息一下便好。”</br> 尹貴妃這才注意到木云枝。</br> 和她對上視線的那瞬間,尹貴妃眼里有很明顯的詫異浮現(xiàn)。即便她很快收回,就在她身前站著的木云枝也看的十分清楚。</br> “你……”</br> 隨著木云枝一道來御花園的宮人匆匆忙忙跑來:“太子妃。”</br> 他打斷了尹貴妃開口要說的話。</br> 宮人又道:“奴才見過貴妃娘娘,淑妃娘娘。”</br> 越淑妃緩緩走來,見著木云枝時,眼里也有一絲詫異閃過。只不過她的表情很淡,木云枝也并未注意到她。</br> 尹貴妃望著木云枝:“沒想到是太子妃。今日,多謝太子妃出手相救我家闕兒。”</br> 木云枝笑了笑:“貴妃娘娘不必客氣。只是皇子年幼貪玩,還是得派人多看著一些才好。”</br> “太子妃說的是。”</br> 木云枝將她懷里的秦闕放下時,秦闕還在掙扎著,一副不愿意離開的模樣。</br> 尹貴妃皺了皺眉,有些為難。若是換了別人,她肯定一聲令下讓人把她家闕兒抱回她的寢宮,可眼前這位,可是太子妃。論身份,自己可沒有任何資格使喚她,反而還得恭恭敬敬。</br> 這可如何是好?</br> 正當(dāng)尹貴妃左右為難時,身后響起宮女的一聲“見過大皇子”。</br> 她轉(zhuǎn)頭,見著秦灝大步走來。</br> 秦灝在她們身前站定:“母妃。”</br> 而后他看向木云枝,眼中有些許木云枝看不懂的復(fù)雜意味。他嘴角勾了勾:“見過太子妃。”</br> 木云枝和他并無交集,此刻也不宜表露太多情緒,便微笑著點了點頭:“大皇子。”</br> 秦灝低頭看向靠在木云枝懷里抓著她衣裳不愿意撒手的秦闕,眼中有些許寒意浮現(xiàn)。</br> 他緩緩開口:“秦闕,松開手,這可是太子妃,太子殿下的人。”</br> 秦闕看見秦灝眼神那瞬間,身體輕微顫抖了下,從被救起開始便緊抓著木云枝衣裳的手忽然松開了,無辜的雙眼里有些許懼意。</br> 秦灝給旁邊的宮女試了個眼色,宮女立即會意,伸出手便將秦闕抱了過去。</br> 秦灝道:“多謝太子妃。”</br> “不必客氣,”木云枝笑:“若是無事,我便先告退了,東宮還有些事情要處理。”</br> “太子妃慢走。”</br> 兩人點頭示意后,木云枝轉(zhuǎn)身,隨著宮人邁著大步子,用最快的速度離去。</br>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轉(zhuǎn)身離去時,秦灝看向她背影的眼神有些復(fù)雜,那里面摻雜著的奇怪情緒,連尹貴妃都看不出來是什么。</br> 馬車在東宮門前停下時,木云枝才松了口氣,忽然見到尹貴妃和大皇子,著實把她嚇了一跳。</br> 不過她以前只知道尹貴妃是大皇子的生母,倒不知道她還有個小兒子啊,看起來,尹貴妃似乎挺寶貝她那個小兒子的。</br>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朝臥房走去。</br> 她前腳剛到,青蘿后腳便端著一盆溫水過來,讓她擦擦臉、洗洗手。天氣漸漸炎熱,她剛從外面回來,身上肯定有些黏糊糊的。</br> 木云枝笑:“還是我們家青蘿體貼。”</br> 青蘿笑著。</br> 擦拭完臉頰后,木云枝將手泡在水中,忽然問青蘿:“青蘿,你知不知道尹貴妃還有個小兒子啊?”</br> “知道啊,”青蘿點頭:“尹貴妃的小兒子叫秦闕,今年才十歲,是所有皇子里年紀最小的,排行第五。尹貴妃啊,特別寵愛這個兒子,要什么給什么。”</br> 這個她倒是看出來了。</br> “太子妃,您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了?是不是皇后娘娘和您說什么了?”</br> 木云枝愣了下,笑著搖頭:“不是,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br> 青蘿“哦”了一聲。</br> 木云枝又問:“殿下呢?還沒回來?”</br> “殿下方才是回來過一次,不過很快又有事出門了,交代說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讓您午膳和晚膳都不必等他了。”</br> 木云枝挑眉,辦什么事,竟需要如此之久?</br> 午膳,木云枝一人在房間吃的,往常都有太子殿下相陪,今日他不在,倒覺著有些孤單了。</br> 午間小憩過后,木云枝照常練了練劍,之后又和青蘿一道學(xué)著繡自己的名字,過程略顯坎坷,好歹,“木云枝”三個字是繡出來了。</br>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盼著的太子殿下,終于回來了。</br> 青蘿笑著過來稟告:“太子妃,殿下回來啦,現(xiàn)下在書房那邊呢!”</br> 木云枝瞬間驚喜,顧不上好好放下手里的東西,往桌子上一丟便朝書房那邊跑去。</br> 快到書房的時候,夜色遮掩下,好似有什么從屋頂上跳過。</br> 木云枝不由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夜色濃厚,她什么也沒有瞧見。</br> 恰巧風(fēng)起,周邊樹上的葉子被吹動,沙沙作響。</br> 木云枝想,是自己聽錯了吧,興許只是風(fēng)聲。</br> 她便沒有在意,轉(zhuǎn)身繼續(xù)朝書房過去。</br> 秦驍拿完東西,正好從里間走出,見木云枝來了,臉上剛有一絲笑意浮現(xiàn),而后,從漆黑的夜色中,有一枚飛鏢射出,寒光乍現(xiàn),“咻”的一聲從木云枝的右邊穿過,重重的刺在了秦驍身邊的柱子上。</br> 秦驍一驚,木云枝瞬間反應(yīng),大步走到秦驍身前,將他護在身后。</br>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有刺客”,守在院外的侍衛(wèi)齊齊涌來,將院子包圍。</br> 秦驍緊皺著眉頭,夜色遮掩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見。好似方才那枚飛鏢,都不是人丟出來的。</br> 深夜“造訪”東宮的人,會是誰?</br> 秦驍一時想不出來。</br> 木云枝抬頭看向秦驍,滿眼擔(dān)憂,慌忙著伸出手摸了摸他胳膊,語氣著急:“殿下,你沒事吧?”</br> 秦驍回過神來,低頭望著木云枝,見她著急,伸手撫摸了下她的頭發(fā):“我沒事,不用擔(dān)心。”</br> “真的沒事?”</br> “嗯,”秦驍指了下旁邊柱子上那枚飛鏢:“東西在那,沒碰到我。”</br> 木云枝瞥了眼,這才稍稍放心了些。</br> 可剛緩了口氣,便有更大的疑惑涌上心頭。到底是誰暗夜在東宮放肆,居然刺殺太子!</br> 這可是死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