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善意的謊言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不僅應用在工作應酬中,就是在居住上,也可以體這句俗語的合理性。</br> 在余姚縣城,達官貴人喜歡城東聚居,地主富商則喜歡在城西扎堆,形成東貴西富的格局,在城西靠近金水河的地方,有一戶人家,三進三出的宅子,宅子坐北向南,紅墻青磚灰瓦,一看就知這房子剛修好沒幾年,門前是清澈見底的小河,河邊是隨風擺動的楊柳。</br> 微風輕拂,碧波蕩漾,柳枝輕擺,風中帶著怡人的花香,不時傳來鳥兒清脆的叫聲,在繁榮的余姚城中,也算一處鬧中帶靜、風景優(yōu)美的居所。</br> 這正是虞家的老宅。</br> 或者說這是虞家搬來余姚的第一個家。</br> 當年虞進的老子買下這塊地,又窮了近三年的精力建起了這個宅子,落成后擁著大腹便便的妻子指著新落成的宅子說:“若水,這里是我們家,我們的根,以后我們的兒子就在這里開枝散葉,把虞家揚光大。”</br> “嗯,我聽當家的。”</br> 記憶中的情景好像就生在昨天,可是現(xiàn)在物是人非,想通過出海改善生活丈夫和大兒子沒有再回來,這個承擔著夫妻兩人希望的宅子,在出事后也被迫賣給一位姓李的富商。</br> 看著熟悉而又有點陌生的老宅,虞林氏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br> 這里承載太多太多的記憶,一直假裝堅強的虞林氏到了這一刻,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情緒,流下復雜的淚水。</br> 虞進柔聲地說:“娘,你放心,兒子一定把這宅子贖回來。”</br> “是啊,娘,現(xiàn)在哥有錢了,很快就把宅子贖回來的。”虞雨看到老娘傷心,連忙拉住虞林氏的手,小聲地安慰道。</br> 虞林氏忙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勉強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地方風大,有沙子吹進眼睛了。”</br> 這個謊說得并不高明,不過虞進和虞雨都沒揭穿。</br> 很快,在虞林氏和虞雨注視下,虞進一個人上前敲門。</br> “雨兒,你說那李老爺肯把宅子賣回給我們嗎?”虞林氏突然有些擔心地說。</br> 虞雨點點頭說:“會吧,哥在路上不是說了嗎,只要多花一點銀子,那李財主肯定會答應的。”</br> “希望是這樣。”虞林氏說話間,那手不自覺拉著裙角,那眼神一直盯著正在和門子交談的虞進。</br> “娘,你看,哥進去了。”虞雨突然高興地說。</br> 虞林氏也看到了,虞進只是等了一會,就被下人帶了進去,一想到兒子和李老爺談妥后,自己可以回到老宅,不知為什么虞林氏就有一陣莫名的激動。</br> .......</br> 相對于虞林氏的興奮,虞進卻感覺有些不妙。</br> “張老爺,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你?”虞進有些吃驚地說。</br> 一進老宅,虞進就看到一個大腹便便、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雖說身穿著普通的布衣,不過虞進還是看得出那底子是絲綢做的,這身裝扮不奇怪,朱重八同志并不喜歡商人,覺得他們只會投機,欺壓百姓,于是就有了重農抑商的政策。m.</br> 有銀子也不讓你得瑟,估計老朱同志年幼時被商人剝削的報復,有點像制定官員的俸祿時,太祖直接向馬夫、店小二靠近,用他的話來說,又想威風又想撈錢,那是做夢。</br> 裝扮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個人的身份。</br>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姓張,名家俊,在余姚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地主,而他的另一重身份,則是前余姚教諭虞松的親家,虞進認出他的原因是虞松嫁女時,虞進和縣學的秀才也有份去赴宴,混了個臉熟。</br> 當然,那賀禮是不能少的,教諭的官很小,但這些“呆出息”還是有的。</br> 原來的買家叫李進財,是一家綢緞莊的商人,怎么突然換成換成張家俊了呢?</br> 剛才求見時,只對那門子說求見他們家老爺,并沒有打聽清楚是哪位老爺。</br> 張財主冷哼一聲,冷笑道:“張某半年前就買了這里,用作歇腳之用,怎么,虞公子有意見?”</br> “不敢”虞進有些郁悶地說。</br> “送客!”張財主衣袖一摔,別說茶水,就是客套也懶得欠奉。</br> 虞進一陣頭痛,這張家俊是虞松的親家,而虞松被自己弄得丟官流放,據(jù)說與余姚虞家走得近的人都被鄧勇率人打了一遍秋風,碰上錦衣衛(wèi)這些兇神,不是死腦腦的人都會選擇散財擋災,這個張財主損失肯定也不小。</br> 估計把自己恨得不輕了。</br> “稍等”虞進馬上說:“對張老爺來說的,這套宅子只是歇腳的別院,但這宅子是虞某的祖業(yè),君子有成人之美,還請張老爺能割愛。”</br> 張財主瞄了虞進一身破舊衣裳,全身上下連一件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不由鼻空朝天地冷笑:“哦,你能拿多少銀子?</br> “六百兩”虞進猶豫了一下,直接在當年三百兩的賣價上翻了一倍。</br> “哼,這些銀子不會是你所謂舉報的獎賞吧,還不少呢”張財主冷笑地說:“半年前買下時,用了四百兩,這半年又是購買古玩家私,又是請名匠重新裝飾,你這點銀子,還是留著自個花吧。”</br> 張財主對虞進的怨念不輕,先別說失去一個大靠山,自己兒子還準備找虞松幫忙,畢竟他認識大宗師,自己準備了一千兩交由虞松打點,沒想到還沒有辦好就出了事,銀子打了水漂,而因為親戚的關系也被錦衣衛(wèi)敲詐了二千兩。</br> 加起來是三千兩。</br> 虞進馬上說道:“二千兩,還請張老爺成全。”</br> 住在哪里虞進都沒所謂,不過這是老娘的心愿,就是吃點虧也認了。</br> 這套宅子建成不到十年,保養(yǎng)得很好,地理位置優(yōu)越,鬧中帶靜,近年地價有所上漲,四百兩足夠了,那張財主有裝修翻新,給到一千兩已經頂天,虞進直接給到二千兩,準備一舉拿下。</br> 好吧,哥是錦衣衛(wèi),沒仗勢壓人,還給了一個很高的價錢,誠意滿滿的。</br> “可以”張財主破笑肉不笑地說:“黃金。”</br> 二千兩黃金?</br> 這家伙想錢想瘋了,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賣給自己。</br> 還挺有個性。</br> 虞進苦笑地說:“張老爺,虞某是很有誠意的,請張老爺成全。”</br> “要是誠意有用,還要錢干嘛”張財主有些不耐煩地再次下逐客令:“既然拿不出銀子,門口有右邊,請便。”</br> 金句啊。</br> 要是誠意有用,還要錢干嘛,這和后世那句“要是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干嘛”有異工同曲之妙,這個張家俊,分明是要自己難看,或者說,故意惡心自己。</br> 一會兒的功會,都下第二次逐客令了。</br> 談不下去了,再談下去,自己不是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就是做冤大頭,這兩者都不是虞進的風格。</br> 虞進眼珠子轉了幾下,突然小聲說:“張老爺,最近有什么異象沒?”</br> “你這話什么意思?”張財主有些不解地問道。</br> 虞進壓低聲音說:“不知為什么,最近老是夢到亡父亡兄,他們說在夢中說死得很慘,還說最近回家看看,張老爺,人死為大,要是有什么異象,你也不用太害怕。”</br> “荒唐,一派胡言”張財主冷笑地說:“阿福、旺財,送虞公子出去。”</br> “是,老爺。”話音剛落,兩個牛高馬大的壯漢就走上前來,準備強行送客。</br> “不用,我自己走。”虞進說完,嘴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然后大搖大擺地走出這陌生中透著幾分熟悉的宅子。</br> 一出大門,等在一旁的虞林氏和虞雨馬上迎了上來,虞林氏一臉忐忑地問道:“進兒,談得怎么樣?”</br> 虞進一臉淡定地說:“娘,這宅子換人了,不再是李老爺,是一位張姓的財主,不過,他答應賣我,不過找房子搬家要點時間,嗯,估計半個月就可以了。”</br> 這是一個善良的謊言,這里有虞進的孝心,也有虞進強大的自信心。</br> “對,對,搬家要點時間,好,太好了”虞林氏雙手合十道:“神靈庇佑,這宅子終于贖回來了,到時我一定到寺里還愿,酬謝神恩。”</br> 看著驚喜得快要哭的老娘,虞進暗暗下決心:無論如何,半個月之內,一定要完好地把宅子贖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