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超級說客
“叔,要不,你先看看這份禮單?”王富笑嘻嘻地說。</br> 現(xiàn)在王金是陶仲文后,是嘉靖眼前最得寵的道士,平日以真人自居,眼高過頂,尋常的達官貴人也不放在眼內(nèi),久而久之,就養(yǎng)成一股上位人的氣勢。</br> 當王金怒時,普通人肯定變得唯唯諾諾、面色蒼白,不過王富例外,因為他是王金的親侄子,也只有他敢在王金暴怒的情況下還能若無其事。</br> 聽到侄子這樣說,王金這才伸出手來,拿過王富遞過禮單。</br> 一打開禮單,饒是見識多廣的王金也不由眼前一亮,只見上面寫著:</br> 十三歲極品姐妹花一對;</br> 一尺三的珊瑚玉如意二支;</br> 十兩重的金元寶一百錠。</br> 禮單并不長,但是每一樣都足以讓人動心,特別是最后一樣,一百錠的金元寶,那就是黃金千兩,就是王金也不得不動心。</br> 難怪侄子這樣急切,就沖著這份厚禮,剛才的無禮可以忽略。</br> 放下手中的禮單,王金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阿富,來的是什么人?”</br> 沒事不登三寶殿,能送這么重的禮,所圖肯定不少,王金雖說貪財,但是,他也知道有些錢是收得,有些錢是不能收,處在他這樣的位置,一不小心,那就是粉身碎骨。</br> “叔,這事我聽過了”王富小聲地說:“那人的身份,說只有見到你才說,他還說,你見了他之后,保證不會后悔?!?lt;/br> 保證不后悔?</br> 這話說得還真有自信,王金沉吟了一下,眼光掃過桌面上那張禮單,最后淡淡地說</br> :“見見吧?!?lt;/br> 王富面上一喜,馬上說:“叔,我這就去準備?!?lt;/br> 不管怎樣。先把這筆厚禮收下再說,作為通報人,王富也收了一筆豐厚的跑腳費。</br> 要不然也不會這樣勤奮。</br> 很快,一個身材中等、面容瘦削。留著八字須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br> “咦,這,這不是張道友嗎?”原本端坐著的王金一看到這個人,楞了一下,馬上站起來。一臉高興地說:“不知什么風,把你這尊半仙吹來?!?lt;/br> 張兄?半仙?</br> 站在一旁的王富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人還是自家叔叔的舊識,看起來交情還很好,奇怪的是,明明是舊識,怎么上個門,為了讓自己跑腳,還給了一錠五十兩的紋銀。</br>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br> 事實上,不僅王富吃驚。就是王金也吃驚不已,他沒想到張寶竟然在這里。</br> 張寶本來居住在清風觀,號稱清風道人,看面相很準,有張半仙的稱號,當年王金四處游歷時,曾到清風觀借住,當年他有病又身無分文,幸得張寶收留照顧,可以說受過張寶的大恩。</br> 看到張寶出現(xiàn)。王金哪能再擺架子?</br> “王道友,另來無恙吧”張寶哈哈一笑道:“莫非王道友飛黃騰達,瞧不我們這些故人不成?”</br> “不敢,不敢”王金馬上說:“張道友這是什么話?當年若無你收留。哪有王某的今日,你這是打我的臉。”</br> 張寶笑著說:“王道友不必較真,剛才也就一句玩笑罷了?!?lt;/br> “這也是玩笑?”王金指著那份禮單,皺著眉頭說:“張道友,你我之間,還用這些虛禮?”</br> 能從一個小道士。變成嘉靖身邊的頭號“仙師”,王金自然有他的為人之道、過人之處,那份禮單雖說豐厚,但以王金現(xiàn)在的地位,也不是很看在眼內(nèi)。</br> “王道友不必客氣,這是受人之托罷了,可以說借花敬佛,慷他人之慨,不收白不收,那些事以后再說,現(xiàn)在我們先敘敘舊?!睆垖毿χf。</br> “好,我們先好好敘敘舊?!蓖踅鸸恍Γ挂矝]有反駁。</br> 二人分主次坐下后,自有婢女奉上香茶糕點,供王金和張寶享用。</br> 故人相見,都是先回憶一下過去的友情歲月,醞釀一下情緒,再相互打聽一下彼此的情況等,王金現(xiàn)在的情況不用說,在禮部掛職,為嘉靖效力,至于張寶說到自己的近況時,態(tài)度有些含糊,大致是清風觀已交由弟子打理,他替一個欣賞他的貴人效力。</br> 一聊就是小半個時辰,待到火候差不多了,王金終于忍不住問道:“張道長,你這次上門,不知王某有什么地方可以幫你?”</br> 張寶微微一笑:“也是受人所托,想和王道友商量一點事。”</br> “受何人所托?”王金馬上抓住要點,尋根問底道。</br> 張寶沒有說話,朝南面指了指。</br> “南京?”</br> “沒錯”張寶點點頭說:“受南京的那位所托,想王道友做一件利己利友的事?!?lt;/br> 王金有些謹慎地看著張寶,然后輕聲地說:“還請張道友說說,怎么個利人利己?”</br> 現(xiàn)在的王金,不再是昔日那個落魄的小道士,好不容易到達現(xiàn)在這個位置,這讓他更加小心翼翼,關系到上層的斗爭,有時一個小小的決定,也會成為抱憾終生的錯誤。</br> 關系是好,但是在利益面前,還是變得不再重要。</br> 人情歸人情,數(shù)目要分明。</br> 張寶哈哈一笑,看了看左右,笑面不語。</br> 王金知道這事非同小可,也不敢托大,揮揮手,讓下人都退下,包括他的侄子王富,也被人用守住外面的由頭,趕了出去。</br> “張道友,有什么事,現(xiàn)在要以說了?!?lt;/br> “王道友,你看看這是什么?”張寶并沒有說話,而是拿出一件用綢子包著的東西。</br> 一打開綢子,王金馬上眼前一亮,一手拿起那碗狀的物件,笑著應道:“呵呵,這可難不到我,這是泰升商行新推出的玻璃飾件,不錯,這碗做得倒是很別致?!?lt;/br> 換作外地的人,可能一時沒有聽說,京城的人??墒侨缋棕灦?,泰升商行一推出就引起轟動,王金作為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當天就有人送來兩套玻璃飾件。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來了。</br> “不對”張寶一臉正色地說:“這是一座金山?!?lt;/br> 王金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醒悟,點點頭說:“沒錯,這的確是一座金山?!?lt;/br> 從售當日火爆的情況看來,這些玻璃飾品想賺錢。簡直就是輕而易舉,明明是稀有的珍品,可是價錢只是區(qū)區(qū)的十余兩一件,足夠引人瘋狂。</br> 難得的精品,可是售價卻是驚人的便宜,不用說,那背后的利潤肯定很驚人。</br> 說是一座金山,毫不為過。</br> 張寶一臉曖昧地說:“這可是一座誘人的金山,王道友就沒有一點想法?”</br> 王金搖了搖頭說:“肉是不錯,但是這肉里有骨頭。一不小心,肉吃不上還讓骨卡著脖子就不好了?!?lt;/br> 說罷,猶豫了一下,看在昔日的情份,王金提醒張寶說:“張道友,雖說還是不太明白你是受哪個所托,不過這事我勸你最好別摻和,這趟水太深,這玻璃飾件表面是泰升商行在賣,但是貨源全在一個叫離島的地方?!?lt;/br> “據(jù)我所知。這離島是一個名為虞進的小校書所有,別看這個家伙官階小,可是背景卻硬得嚇人,有個同鄉(xiāng)是左都御史。背后是成國公朱希忠,他是世襲國公,深得皇上信任,現(xiàn)在還兼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一職,而這離島就是朱國公名下的土地,很明顯他有份子。據(jù)說這里也有裕王的參與?!?lt;/br> 王金拍了拍張寶的肩膀說:“張道友,你最好看清楚一下形勢,要是一不小心捅了馬蜂窩,別怎么死都不知道?!?lt;/br> 裕王、成國公再加左都御史,每一個放出去都是大人物,而這四個人加起來,絕對是一股極為可怕的勢力。</br> 張寶并沒有被這些大人物嚇倒,反而很是淡定地說:“王道友果然神通廣大,竟然知道這么多秘辛?!?lt;/br> 原來是知道,并不是無知被人利用。</br> 王金還以為老朋友被人利用呢,聞言吃驚地說:“明知山有虎,何必還要去自討無趣呢?”</br> 張寶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話題一轉,開口問道:“王道友,你對現(xiàn)在的境況怎么看?”</br> “嗯,還不錯?!蓖踅鹦χf。</br> 話中還帶著幾分滿意、驕傲的語氣。</br> 自陶仲文死后,王金就從一眾道士中脫穎而出,成為嘉靖跟前最得寵的道士,雖說現(xiàn)在僅為禮部一個僉事,但是嘉靖對其越表示信任,假以時日,難保不會成為第二個邵元節(jié)、陶仲文。</br> 雖說王金的道行和手段比不上邵元節(jié)和陶仲文,但是嘉靖也不再是昔日那個聰明絕頂?shù)幕实?,忽智忽愚,特別是年老后,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對上天更加敬畏,對王金也更信任。</br> 王金感到,自己已摸準了嘉靖的脈絡,只要對癥下藥,榮華富華,唾手可得。</br> 張寶附和道:“沒錯,今日王道友算是熬出頭了,皇上對你可以非常信任,聽說還準備給王道友升官加爵,開府建衙,指日可待,可是”</br> “可是什么?”王金聽到張寶話里有話,連忙追問道。</br> “這里沒有外人,那老道就開門見山了。”</br> “張道友請直言?!?lt;/br> 張寶壓低聲音說:“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王道友現(xiàn)在富貴榮華,全是建立當今皇上身上,只要皇上健在,有皇上庇護,道友就不怕任何風雨,可是皇上一旦駕崩呢,道友想過怎么辦?要知道,皇上年事已高,龍體有恙,這一點,估計道友比所有人都清楚吧?”</br> 嘉靖生性好女色,他在位幾十年,光是得到封號的嬪妃都有六十多位,都說色是刮骨的鋼刀,他的身體早就讓女人掏空了身體,再加上服食丹藥過度,現(xiàn)在身體狀況越來越差。</br> 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行將就木。</br> 說千年不老、萬壽無疆、羽化升仙這一套,哄一下別人還可以,邵元節(jié)和陶仲文道法那么高深,最后還是敵不過時間。</br> 都是自己人,也不用說得太清楚。</br> 張寶的話,給王金當頭一棒:是啊,自己的榮華富貴都是來自于嘉靖,要是嘉靖一旦歸天,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又怎么辦呢?</br> 看到王金驟變的臉色,張寶又在一旁添油加醋:“大明下一任皇帝,就是街邊賣菜的大嬸,都知是裕王,因為他現(xiàn)在是皇上唯一的嫡系血脈,就是皇上不喜歡要撤,臣民們都不會同意,聽說這位裕王,并不篤信道法,還數(shù)次上書,勸皇上不要寵信像我們這些道士方士,要是這位王爺?shù)腔?,王道友,你覺得還能保得住這份富貴,或者說,保得住腦袋嗎?”</br> 王金越聽臉色越是蒼白,聽到最后,那冷汗都出來了。</br> “張道友,難道你有什么好方法?”王金擦了一下額上的冷汗說。</br> “呵呵,那路已經(jīng)指了出來,就看王道友怎么選擇。”</br> 剛才是要自己想辦法拿下離島,拿到那個玻璃飾品的秘方,要是對付區(qū)區(qū)一個九品小校書,王金毫不猶豫就同意,問題是,這里還牽涉了左都御史、成國公朱希忠和裕王,一想到要面對這些大人物,就是想想都覺得可怕。</br> 問題是,不拼是死,拼了或許有一些生機。</br> 很明顯,現(xiàn)在這個局面,就算裕王沒有找自己清算舊帳,那么這次游說自己的那些人物,也不會放過自己。</br> 要是沒有嘉靖的庇護,自己就你一個小螞蟻,別人一指就能按死自己。</br> 像邵元節(jié)、陶仲文那些人物,他們趕上了好時候,沒有自己這種顧慮,再說他們也有時間去建立自己的人脈和交情,不像自己,剛剛有些起色,還沒有來得及建立自己的人脈,嘉靖就快抗不住了。</br> 也就是生在帝王家,那些天材地寶不計成本的使用,這才延長生機,要是換作普通的百姓,早就入土為安了。</br> 左右是個死,還不如拼一把。</br> 王金看了看自己這間擺滿古玩字畫,裝飾得金碧輝煌的房子,最后咬咬牙說:“張道友,這件事可不好弄,一著不慎,那就粉身碎骨,假若我做到了,又能獲得什么樣的承諾和好處?”</br> 聽到王金說這話,張寶臉色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br> 事,成了。(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