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一出好戲
時間能治愈很多創(chuàng)傷,也能湮滅很多痕跡,在有限的科學(xué)技術(shù)下,調(diào)查一件十多年前的案件,簡直就是刁難。</br> 再說調(diào)查的對象還包括高高在上的后宮嬪妃,更是讓這任務(wù)變得更加艱難。</br> 皇宮有點似類衙門,也是前面辦公后面居住的性質(zhì),像舉行朝會、召見大臣多是在前面,后面是皇帝和嬪妃們居住的地方,當然,親近的大臣在皇帝傳召下,也可以進入后面的宮殿。</br> 嘉靖在壬寅宮變后,就搬到西苑,以至很多朝廷大事都是在西苑進行。</br> 朱希忠是忠臣后人,世襲國公,深得嘉靖的信任,可以在宮中任意行走,可是作為他的心腹,宋晨曦卻只能御茶膳房旁的偏殿設(shè)立一個辦事處,調(diào)查有關(guān)金山夜祭的事情。</br> 虞進和劉守有到偏殿的時候,宋晨曦正紅著眼睛、用沙啞的聲音指揮著手下干活。</br> “都抓點緊,大人說了,辦妥了這事,重重有賞。”</br> “再去催鄭和妃一下,不能再拖了。”</br> “彭安妃、杜莊妃的詢問記錄呢”</br> 宋晨曦忙得團團轉(zhuǎn),無意中看到劉守有和虞進,連忙走過打招呼。</br> 一番禮儀過后,宋晨曦把二人引到一旁的偏廳坐下。</br> 劉守有徑直開口問道:“宋千戶,可有收獲?”</br> “回僉事大人的話,沒有”宋晨曦搖搖頭說:“不瞞兩位,宋某現(xiàn)在寧愿去跑苦差,也不愿在這里辦這差事。”</br> 說罷,宋晨曦大倒苦水,和劉守有說的那些差不多,都是怎么被刁難、工作怎么難開展什么的。</br> 能成為朱希望的心腹愛將,不用說,才能和擔當都勝人一籌,在虞進眼中,宋晨曦也很有擔當?shù)娜恕?墒乾F(xiàn)在一臉苦色的樣子,虞進都覺得他可憐了。</br> 劉守有安撫了幾句,又把虞進介紹給宋晨曦。</br> 虞進和宋晨曦早就認識了,不過兩人都裝著不認識。客套了一下,然后就直入主題:“宋千戶,當年那本記錄杜康妃出行的記錄簿呢?”</br> “虞校書稍等,宋某這就給拿。”</br> 宋晨曦走后沒多久,就拿著一本記錄簿進來。輕輕放在虞進前面。</br> 那記錄簿一打開,虞進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看了一會,合上這帳簿說道:“這本記錄簿是新的,墨色還沒沉淀下來,墨香還沒有散盡,要是沒猜錯,這本帳薄做好不到一個月,說這本是十多年前的帳本,太勉強了吧?”</br> 放了十多年。紙張都泛黃了,而這些紙還是嶄新的,這算什么什么帳簿?</br> 宋晨曦苦笑著說:“沒錯,這是初八才做好的,據(jù)說是宮里保管記錄的庫房失火,有些帳簿被燒,有些帳簿受到水浸,這是盡可能恢復(fù)的記錄。”</br> 這也行?</br> 失火失得也太巧了吧?</br> 沒人和自己說這些,只是說有困難,然后又說嘉靖的嬪妃們怎么不配合。沒人和自己說那記錄薄也有問題,分明是有人不想查出真相,就是掩飾一下的功夫都不做,直接毀滅證據(jù)。</br> 很明顯。裕王的問題,不用證據(jù)確鑿,只需要引起臣民的懷疑,那已經(jīng)足夠。</br> 問題是,劉守有沒有跟自己說這事啊,虞進有些不滿地把目光轉(zhuǎn)向劉守有。而劉守有的目光有意無意轉(zhuǎn)向別處,不和虞進交流。</br> 分別是心虛。</br> 虞進無奈地說:“那抄寫這記錄簿的人呢?”</br> “死了,據(jù)說是染了重病,不治身亡,都燒灰填井了。”宋晨曦道。</br> 劉守有追問道:“那以前侍候杜康妃的宮女呢?”</br> “幾個貼身的,都追隨杜康妃去了,剩下二個,先后填了井,都沒剩下了。”</br> 得,這樣子,別說自己,就是狄人杰和元芳來都沒用。</br> 對手不僅計劃周詳,勢力也大,就是撕破臉皮也不怕自己。</br> 宋晨曦的話一落,在場的三個人都變得沉默不語,一臉沮喪狀,誰都知道,這個差事怕是不能完成了。</br> 虞進在宮里停留了一個多時辰,主要是翻看一下口供什么的,待到響午才劉守有一起離開。</br> 在里面沒用,根本就幫不上忙,留在宮里只有浪費時間。</br> “虞兄弟,那記錄簿的事沒和你說,是兄弟的不對,其實不想打擊你的積極性,而衛(wèi)里的兄弟也想兄弟你再表現(xiàn)一下神奇.....”劉守有小聲地說。</br> “無解”虞進搖搖頭道:“時間過得太久、對象地位太特殊、證據(jù)太少,軟硬不行,諸多束縛,現(xiàn)在的條件根本就不可行。”</br> 劉守有小聲說:“這事不用說,我們也知,可是我等沒有選擇,其實虞兄弟也不必?zé)┬模笕税涯阏垇恚皇菂f(xié)助,沒有強制任務(wù),也沒有立軍令狀,光是憑前面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足夠嘉獎了。”</br> 虞進拍了拍劉守有的肩膀:“嘉獎這些,倒不在乎,只是劉大哥,你不用在皇宮折騰了,再多的心思也是白費,把注意力放在宮外,說不定還有意外的收獲。”</br> “兄弟的意思是?”</br> “總感到,這么大的一件事,景王不會就手旁觀,如果猜得不錯,他很有可能潛在京城。”虞進壓低聲音說。</br> 主要是,盧靖妃臨過年的那次出宮,怎么都顯得不同尋常。</br> 劉守有眼前一亮,然后輕輕地點了點頭。</br> 出宮后,劉守有還要回錦衣衛(wèi)向朱希忠匯報,虞進便徑直回家。</br> “少爺,查出來了嗎?”</br> “少爺,宮里的娘娘是不是漂亮得像個仙子?”</br> “少爺,宮里娘娘是不是全身都戴著金銀珠寶?”</br> “皇上會不會升少爺?shù)墓伲俊?lt;/br> 回到家后,小曼和小沐一邊幫虞進脫下那一身官服,換上便服,一邊吱吱喳喳地問道,好奇心十足的她們,就像兩只小百靈鳥。</br> 看到兩張純真的笑臉,虞進郁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就笑著和她們聊著。</br> 換好衣服好,青兒又適時送上了茶點。</br> 面對青兒那詢問的目光,虞進輕輕搖了搖頭。</br> 青兒小聲地問道:“猜得到。這事要是好辦,也不找你了,那現(xiàn)在怎么辦?”</br> 虞進無奈地攤攤手:“現(xiàn)在就國公大人給我們做一出好戲了。”</br> “國公?做一出好戲?”青兒一臉疑惑地說。</br> ......</br> 螻蟻且偷生,說明一個人對生命的看重。對人間的留戀。</br> 餓了會找東西吃,遇到危險躲避,有危險呼叫救命,病了會找郎中,這些都是對生命的珍視。但也有一些人對死亡的渴望比生存還要強烈,原因很簡單:要不是生無可戀,就是他們生不如死。</br> 例如北鎮(zhèn)撫司詔獄里的犯人。</br> 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處理的,都是皇上指定的案件,它獨立于三司之外,只向皇帝負責(zé),北鎮(zhèn)撫司不僅有自己的牢房,還有一套讓人聞之色變的審訊手段。</br> 除了衙門平常使用的打板子、掌嘴、夾手指、火烙等刑罰,錦衣衛(wèi)還挖空心思創(chuàng)造出很多殘忍的酷刑:把燒紅的釘子倒在人身上,叫披紅袍;在大圓筒里置滿尖尖的鐵釘。逼人鉆過去,叫涮涮樂;把人綁往,手腳各扯一天,每天強行拉一點,叫撥個兒;用燒得通紅的烙鐵往肛門處塞,那叫開后門.....</br> 只有人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出,一些行刑手以變花樣折磨人為樂,很多犯人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以致生不如死,有一些人正數(shù)說,死反而是一種解脫。</br> 身在北鎮(zhèn)撫司詔獄內(nèi)呂大田,也是想早日解脫的一員。</br> 呂大田并不怕刑罰。因為他全身都沒有了痛覺,任由錦衣衛(wèi)怎么施酷刑也感覺不到痛,可是他依然想死。</br> 生無可戀。</br> 被神秘人挑中后,呂家的命運馬上就得到改變,家人不再為吃飯愁,兒子的病也有錢醫(yī)治。雖說一家人被迫隱姓埋名,但是靠著那筆銀子,這輩子算是不用愁了,而改變家人命運的條件,就是自己同意做一件危險的事。</br> 陷害已經(jīng)死去的杜康妃。</br> 也是曾經(jīng)的青梅竹馬。</br> 當年呂杜兩家都很窮,可是兩家交情很好,呂大田和杜康妃一起由小玩到大,是旁人眼中的青梅竹馬,可是一場選秀女,兩人就分隔兩地,最后呂大田娶了一個大腳的女人,生下一對可愛的兒女。</br> 妻子并沒有杜康妃那么清秀,但勝在會過日子,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干起活抵得上一個漢子,最重是給呂家留了后,可惜天有不測風(fēng)云,兒子在外面,被人打成重傷,從此注留下病根,要想治好得花大價錢,把家底都耗光了還治不好。</br> 都吃不上藥了,病情一天比一天重。</br> 就在最絕望的時候,神秘人出現(xiàn),只要呂大田賣命給他,聽他的話,他就出手改變呂氏一家的命運,左思右想之下,呂大田咬著同意了。</br> 這輩子不虧了,家人得到安置,自己留在京城,每天錦衣玉食,就是昔日只能遠遠觀望的花魁,也不知陪自己渡過多少**。</br> 就是死,這輩子也值了。</br> 只要自己死,家人還可以再收到一筆斂葬費,到時生活更不用愁。</br> 冬未去,春未來,雪花飛揚,寒風(fēng)肆虐,詔獄本來的陰森,在漆黑的夜里,那火把被風(fēng)吹得飄忽不定,再加上不時傳來犯人痛苦的慘叫聲,讓人內(nèi)心都有些毛。</br> 然而,呂大田的心目中卻有一團溫曖。</br> 他想去在幾天前在京郊看到家人的情景,那是自己行動前最后一次見他們,妻兒老小都不錯,氣色紅潤,兒子的病也好得差不多,臉上也長了點肉,再過幾年,出一筆彩禮,娶一個漂亮的美嬌娘,替呂家開枝散葉,自己泉下見到列祖列宗,也可以交待了。</br> 一想家中老小,呂大田就怎么也睡不著。</br> 也難睡,手腳被綁得緊緊的,想睡也睡不著。</br> 呂大田瞇著眼,現(xiàn)兩個錦衣衛(wèi)在一旁喝著熱茶,不時盯著自己,這些人,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盯著。</br> 習(xí)慣了。</br> “吱”的一聲,牢門打開,接著就聽到那兩個錦衣衛(wèi)討好地叫總旗大人,呂大田不用睜開眼睛,就知道是一名姓黃的小頭目來了。</br> “大哥,外面風(fēng)這么大,辛苦了。”</br> “嘻嘻,大哥,今天怎么晚了一點,怎么,在哪個美人的被窩里爬不起了?可要注意身體啊。”</br> 兩人嘻嘻哈哈地打趣,那黃總旗沒好氣地說:“滾犢子,老子今天碰上晦氣事,別提了,明兒得上香去去晦氣。”</br> 說罷,走到呂大田面前,開口問道:“犯人沒事吧?”</br> “沒錯,半個時辰前灌過雞湯,今天弄了他一天,現(xiàn)在,睡得像頭死豬。”一臉橫肉的錦衣衛(wèi)馬上應(yīng)道。</br> 瘦個子錦衣衛(wèi)附和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和肥波盯著呢,沒事。”</br> 黃總旗人這才放心,坐在一旁的方桌上,自顧倒了一杯熱茶:“看好點,指揮使大人親自下令看好的人,出了事,我們?nèi)齻€不死也掉層皮。”</br> “那是,那是”肥波連忙說:“我和瘦威看著,肯定出不了事,您就放心吧。”</br> 瘦威好奇地說:“大哥,剛才你說碰上晦氣的事,碰著啥事了?”</br> 黃總旗“啪”的一聲放下碗,一臉不爽地說:“今晚是老子到這里值勤,你們不是問為啥來晚了,就是被這事耽擱,到城外查案去了。”</br> “查案?什么案?”肥波馬上追問道。</br> 瘦威好奇地問道:“是啊,大哥,不是有五城兵馬司嗎,怎么論到你了?”</br> “五城兵馬司?這些家伙,也就欺負一下老百姓,抓個小流氓就行,一有大案子就拉稀,你們也知,為了這家伙的事,衛(wèi)里的人手都派出去了,同知大人就把這事派給我,老子摸黑也找了一趟,一去,好家伙,滅門慘案呢。”</br> 滅門?</br> 這個太狠了,不僅肥波和瘦狗大吃一驚,就是裝睡的呂大田也堅起了耳朵。</br> 在二名手下的追問下,黃總旗搖搖頭說:“一家五口啊,就這么沒了,其中還有倆孩子呢。”</br> 一家五口,還有二個孩子?</br> 黃總旗等人沒注意到,被綁在柱子上的呂大田的身子晃了晃,臉上有了一絲著急之色:因為他的家人,年邁的父母、妻子和一對兒女,加起來剛好是五個人。</br> 雖說拿到真金白銀,可是心里總有點不踏實,生怕家人遭遇不幸。</br> “大哥,五城兵馬司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們可是天子親軍,怎么這種事也要我們管?”</br> 黃總旗搖搖頭說:“平常的案子,我們錦衣衛(wèi)肯定不管,可是現(xiàn)場現(xiàn)一匹宮綢,對了,那個大約六七歲的小女孩手中,還有一枚宮中的鳳釵,事關(guān)重大,有可能關(guān)系至皇室,能不動嗎?”</br> 鳳釵?</br> 宮綢?</br> 小女孩?</br> 突然間,呂大田猛地把眼睛睜開,拼命地扭動地著身子,大聲叫道:“放我,放我,快點放開我.....”(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