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斷
春夏秋冬四婢用了一整夜的時間,打包好朱園里的東西。
下午重櫻就搬進了新屋子。
紫園有很多干凈寬敞的屋子,重櫻這間屋子與宮明月的臥寢隔著一片紫竹林。重櫻心里記掛著件事,搬進新屋后,屏退四婢,跳到床上,放下床簾,把自己脫了個精光,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宮六劫了她后,她并未像原書那般,放出信號彈,引宮明月前來,宮明月卻在發(fā)現(xiàn)她不見后,準確無誤地找到她,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宮明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定位的東西。
會是什么東西?
重櫻翻著可疑的物件,香包,玉飾,發(fā)釵,耳珰,項鏈……這些東西都是她當天帶在身上的,個個都可疑,又個個都沒有證據(jù)。
重櫻丟開它們,翹著右腿,晃了晃。
腳腕上的一串銀色珠鏈引起她的注意。
重櫻稍稍回想了一下原文的劇情。
原文很少提及千重櫻身上的配飾,因為它們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除了千重櫻的腳鏈。這個腳鏈在原文里至少出現(xiàn)過三次。
這條腳鏈是宮明月送給千重櫻的禮物。
千重櫻很喜歡這個禮物,這條腳鏈扣在她的腳上,就好像宮明月將她鎖住了,她喜歡被宮明月禁錮的感覺。她愛慕宮明月,心甘情愿被他鎖著。
重櫻撥著腳鏈,想解開它,弄了半天,不得其法。
不會真的叫原主給說中了吧!這個腳鏈是道禁錮之鎖,宮明月用來鎖住千重櫻的。
重櫻渾身冒出一層雞皮疙瘩,試著脫下腳鏈。
腳鏈的松緊程度剛剛好,既解不開,也沒辦法從腳腕上脫下。
重櫻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這條腳鏈出賣了她的行蹤。
這個腳鏈還真是個麻煩。
重櫻暫時放棄和這條腳鏈較勁。
下午還有功課要做。
重櫻的傷已經(jīng)好了,宮明月給弟子開設(shè)的課自然不能再缺席。宮明月是大魏的國師,平日里事務(wù)繁忙,教他們琴棋書畫的先生,是從府外請回來的,只有涉及靈術(shù),他才會親自指導(dǎo)一番。
重櫻不認得這個世界里的字,趁著這段時間,趕緊將字都認了一遍。
下學(xué)的時候,正值太陽落山之際,重櫻提著劍,經(jīng)過一片深湖。
湖邊有棵古榕樹,樹干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粗藤編織出的椅子,由兩根垂下來的繩子系著,結(jié)成秋千的樣式,掛在樹下,繩子上纏著漂亮的紫藤花。
晚風(fēng)吹得秋千晃晃悠悠,猝不及防地闖入重櫻的視野。
古榕樹,紫藤花秋千。
重櫻僵立在原地,腦海中不自覺蹦出一大段文字,豐富的想象力讓每一個文字都活了起來,自動轉(zhuǎn)換成活色生香的畫面。
重櫻直覺一股氣血直往頭頂涌去。
這架秋千是原書里宮明月和千重櫻的play道具之一!
毫不夸張地說,這段劇情寫得狗血又刺激,足足用了三大章,章章不低于三千字,文風(fēng)綺麗,姿勢新奇,細節(jié)到位,肉香四溢,堪稱原書最難忘的名場面之一。
假如這場激情戲的女主角不是她的話,就沖著這個在她萌點上跳舞的寫法,她可以吹一輩子。
沒有假如。
重櫻倒霉催的,穿成了千重櫻。
原文是這樣的,中秋那日,宮明月因要赴宮宴,沒辦法陪千重櫻過節(jié),千重櫻不高興,撒潑打滾要求他留下來。宮明月入宮除了赴宴,還有一樁要事,便沒有答應(yīng)她。
千重櫻氣得飯也不吃,覺要不睡,將宮明月平時送她的小玩意砸了個稀巴爛,自己提著一壺酒,跑到湖邊賞月。
她與宮明月相好后,宮明月大多事順著她。她被宮明月捧在手心里,嬌縱得無法無天,沒有遭受過這樣的挫折,越想越是不忿。
那時又傳出宮里的清平公主心屬宮明月,有意招宮明月為駙馬,她便懷疑是宮明月厭棄了她,想要投奔公主的懷抱。
千重櫻越想越氣,帶來的酒喝了大半,坐在秋千上,蕩到半夜。宮明月回來時,不見千重櫻,與下人一同四處搜尋,在樹下發(fā)現(xiàn)了她的蹤影。
更深露重,千重櫻孤零零一個人,意識已經(jīng)半迷糊,手腳凍得發(fā)冷。宮明月抱著她時,她嗅出宮明月身上的氣息,委屈得撲進他懷里大哭,借著酒意,向他訴說著自己的情癡與衷腸。
美人投懷送抱,豈有不笑納之理。宮明月本就迷戀千重櫻的身體,美人挑得他情動,他便順理成章地將美人吃干抹凈。
圓月高懸夜幕,月色皎皎如霜,他們在寒風(fēng)里彼此相擁,肌膚滾燙,合而為一。
情念熾如烈火,秋千蕩到最高處,萬般銷魂滋味,盡在不言中。
那是千重櫻最難忘的一夜。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次的秋千play,讓宮明月嘗到甜頭,此后,秋千成了這篇文高頻出現(xiàn)的一個道具。
宮明月叫人在自己的屋里也結(jié)了一架秋千,千重櫻每每與他鬧別扭時,他什么話也不說,直接抱著人“蕩秋千”。千重櫻哪里經(jīng)得住他這般折騰,再不敢隨便與他冷戰(zhàn)。
除了中秋和冷戰(zhàn)這兩次用了大篇幅描寫,后續(xù)有關(guān)秋千的情節(jié),都是一筆帶過的,即便每次不足百字,都無法抹殺秋千在這篇文里的存在感。
這便是為什么重櫻在看到這架秋千后,如此大的反應(yīng)。
明明那些都是還未發(fā)生的情節(jié),她卻羞憤難當,無地自容。如同被人扒光了,丟在大街的人群中,被所有人看了個大笑話。
那架晃悠悠的秋千跟著變得刺目起來。
重櫻“鏘”的一聲抽出寶劍,一劍把秋千劈成了兩半。兩根纏著花藤的繩子,各自系著半截被攔腰截斷的藤椅,在風(fēng)中晃來晃去。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沒了這個秋千椅,就不會觸發(fā)原文劇情了吧。
重櫻將劍推回劍鞘,轉(zhuǎn)身離開。
就在她走后沒多久,一群侍女捧著洗完的果子,從湖邊起身。她們高高興興地走到樹下,卻發(fā)現(xiàn)秋千已經(jīng)被人斬斷,不由得面面相覷。
“這、這是誰干的?”一名藍衣侍女憤憤道。
“你們看。”另一人遙遙指著重櫻遠走的背影。
“定是她做的,除了她,方才這里沒別人。”
“不就是仗著大人寵她才這么胡作非為,哼,一個廢物,有什么好囂張的。”
“這秋千是九公子給七姑娘做的,九公子向來脾氣沖,要是九公子知道了,怕是要釀成大禍。”
“秋千毀了,到時候七姑娘問起來,我們可怎么回答!”
眾人七嘴八舌,都拿不出主意,不知是誰訥訥喊了一句“七姑娘”。侍女們轉(zhuǎn)頭,夕陽里逆光而立的白衣女子,不是宮七是誰!
“怎么回事?”宮七剛?cè)∷幓貋恚?jīng)過湖邊,就見這群侍女圍在一起嘰嘰喳喳,不禁皺眉問了一句。
侍女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還是那名藍衣少女上前,支支吾吾將說明白了前因后果。
藍衣少女說完,惴惴不安地去打量宮七。
微風(fēng)吹皺湖面,宮七的影子倒映在水里。她呆呆地盯著那架斷裂的秋千,半天沒有動靜。
***
重櫻剛搬了家,還沒適應(yīng)過來,差點又去了朱園。等她繞回來時,夕陽已經(jīng)落山,暮色一寸寸吞噬著大地。
重櫻踏進紫園,四婢站在門口,迎了上來,取走她手里的劍:“十姑娘,您總算回來了,大人在等您用膳。”
重櫻微愣:“等我用膳?”
四婢齊齊點頭。
重櫻哪里想得到搬過來和宮明月一起住,還得陪宮明月用膳。她極不情愿地一步三挪,挪到了花廳。
廊前的燈籠已經(jīng)點亮,白露和谷雨站在門口,屋內(nèi)點著數(shù)盞琉璃燈,宮明月坐在燈影里,的確是在等她的模樣。
重櫻踏進屋內(nèi),照著規(guī)矩,老老實實給宮明月行了禮。
“坐。”宮明月說。
重櫻雙手搭在腿間,垂著腦袋坐下。宮明月吩咐上菜。
菜肴熱騰騰的,剛端上來空氣里就蔓延著香氣,重櫻偷偷瞄了一眼,都是她喜歡的,有葷有素,還有排骨湯。但在宮明月面前,重櫻有些顧忌,不太放得開,整頓飯都是小口小口地抿著,不敢放肆。
這一頓飯吃得扭捏至極。
原書里宮明月和千重櫻發(fā)生關(guān)系前,并沒有和千重櫻一同用膳的習(xí)慣。與千重櫻有了身體的接觸后,他才同意和千重櫻一同用膳,這還是千重櫻胡攪蠻纏求來的。
千重櫻也覺察出來了,宮明月有意避開與她口水交換這種親密的接觸。或許,對于宮明月來說,相濡以沫是一種很神圣的行為,代表著他敞開心扉,接納一個人。原主執(zhí)著于此便是這個緣由。
重櫻想不通宮明月怎么會突然轉(zhuǎn)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