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仁義
趁著四下無人,陳子龍帶著眾兄弟在街道轉(zhuǎn)角偷偷看著,偷偷的裝填火槍,準(zhǔn)備著隨時沖出去救人。
這叫仁義!
不用說,不用問,山寨眾兄弟都是同樣的念頭,拼著傷亡慘重,葬身于此,也不能讓掌柜的被巡邏隊帶走。
畢竟出來混講的便是一個義字!
可眾人眼睜睜看著西班牙人的巡邏隊收了錢財,替人消災(zāi),不過是警告了兩句便抬走了尸體。
帶隊的軍官把西班牙銀幣往口袋里一揣,心滿意足的走了,并沒有為難客棧掌柜,除了沒提供清掃服務(wù)……
連收尸的活都幫忙干了。
“嚯!”
這就完了?
這也行?
陳子龍懵逼了,一場槍戰(zhàn)過后還死了兩個人,這里的駐軍,巡邏隊也不調(diào)查一番,就這樣敷衍了事?
“啥玩意??!”
他對這地方已經(jīng)無語了,為了吃口飯都能爆發(fā)槍戰(zhàn),死了人也無人問津,這里發(fā)生的一切讓陳子龍直發(fā)愣。
這和咱大明治下的地盤不一樣啊。
這地方簡直了,簡直就是個魔鬼之地,這樣的處理方式真是讓人目瞪口呆,這還有天理嘛,還有王法嘛,這不就是蠻夷之地?
看著巡邏隊離開的方向,陳子龍啐了口唾沫。
“啊啐!”
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深深的鄙夷,蠻夷嘛!
連官兵都如此黑暗昏庸,怪不得烏煙瘴氣的海盜橫行,殺人,放火的事情隨處可見。
反正不管怎么說,麻煩解決了,陳子龍看看四下無人,巡邏隊也走了,便叫眾兄弟偷偷溜回老窩。
他自己帶著兩個好手又走回了中餐館。
“噠,噠?!?br/>
牛皮靴踩在染血的巷子里,好家伙,這一頓火槍對射,大門被打了個稀爛,就那么斜斜的掛在門膀子上,一個個碩大的槍眼十分刺眼。
午后的陽光灑落進(jìn)來,稀疏而又斑駁,掌柜的正在帶著幾個小伙計收拾雜物,打翻的桌椅板凳。
尷尬,太尷尬了。
“咳。”
陳子龍帶著兩個弟兄,尷尬的走了過去,連聲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兄弟們手底下沒輕沒重,讓掌柜的受驚了?!?br/>
“嗨!”
沒料到掌柜十分隨意的揮揮手,笑了笑:“這也沒什么,在這地方討生活呀,被砸店是常有的事兒?!?br/>
“好嘛!”
陳子龍又摸了摸頭,敢情在這地方開家餐館可真不容易呀,正應(yīng)了一句話,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
話雖然是這么說的,他還是從口袋里,掏出了十塊西班牙銀元遞了過去,把餐費(fèi)結(jié)了,順便補(bǔ)償掌柜蒙受的損失。
掌柜微微錯愕,趕忙推拒:“這不行,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這怎么好意思?!?br/>
可陳子龍一個勁的推:“拿著!”
一來二去的,掌柜只好將銀元收下了,又興沖沖的重新要求陳子龍坐下,讓小伙計又上了一壺茶。
一片雜亂中,茶香飄飄,這一次再坐下來閑聊起來,二人倒是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格外感受到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
一直聊到天快黑了,陳子龍才起身告辭,抱了抱拳:“陳某這就告辭了,掌柜的珍重?!?br/>
“珍重。”
二人互道一聲珍重,就此別過,過了兩天陳子龍仍是放心不下,又帶著幾個兄弟來吃飯,卻發(fā)現(xiàn)被打爛的大門已經(jīng)修好了。
修的還挺快。
從此之后隔三岔五的,陳子龍便帶著眾兄弟來店里照顧生意,很快很掌柜的混熟了,成為了莫逆之交。
眨眼半個月過去了,陳子龍就算是在巴拿馬城站穩(wěn)了腳跟,也干成了第一件大事,他通過盟軍葡萄牙王國的渠道,弄到了一批軍械物資。
并且順利的將這些物資轉(zhuǎn)運(yùn)回了大本營,白花花的銀元所到之處,簡直是暢通無阻。
又是一個悠閑的午后。
陳子龍帶著幾個弟兄坐在餐館里,喝著茶,倒是漸漸習(xí)慣了這里的生活節(jié)奏,這地方怎么說呢,用一句話來形容。
只要有銀元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漸漸的,陳子龍倒是喜歡上這里的生活了,他陳公子是缺錢的人嘛,守著舊金山,亞利桑那的金銀產(chǎn)地,他手里有大把的活動經(jīng)費(fèi)。
但凡是地上跑的,天上飛的,草里蹦的,只要有錢在這里都可以買到,真要是舍得花錢,連西班牙軍隊里的制式裝備都可以買到!
這純粹是一個瘋狂的銀元帝國,在這里只要有錢,什么殺人,放火,殘暴不仁的事情都可以做。
“哎?!?br/>
陳子龍一邊抿著茶,一邊嘆氣:“黑暗吶,太黑暗了?!?br/>
當(dāng)然了,陳公子是儒教出身,他哪里懂得資本主義的腐朽呢,甚至在不知不覺之間還被腐蝕了。
正在陪著他喝茶的掌柜,笑了笑:“陳兄為何唉聲嘆氣?”
“哎?!?br/>
陳子龍又嘆了口氣:“李兄有所不知……”
他有一肚子話要說,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終化為一聲長嘆,或許是世界觀被顛覆了吧。
“嘩?!?br/>
李掌柜又給他倒了杯茶,笑道:“入鄉(xiāng)隨俗嘛。”
陳子龍想了想,覺得這話也對,一邊喝茶一邊往周圍看了看,這中餐館的生意還真火爆,突然之間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他看了看李掌柜,笑道:“李兄,你這店鋪也太小了,撐死了一年下來能賺幾個錢?”
一聽這話,李掌柜頓時叫起苦來:“陳兄說的極是。”
這話可太對了,他一個人帶著幾個同鄉(xiāng)小伙計,兩年前跑到了這中美洲來,人生地不熟又沒什么本錢。
剛來的時候還險些被人抓去當(dāng)了奴隸……
要不是他機(jī)靈,上下打點了一些銀元,只怕如今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好不容易將這餐館開了起來,還要忍受酒鬼,海盜,雇傭兵的騷擾。
“能維持下去已經(jīng)不易了?!?br/>
看著李掌柜一張苦瓜臉,陳子龍忙道:“不易,都不易?!?br/>
他試探了半天,其實就是動了入伙的心思,入伙這家中餐館好處可太多了,一來有了個掩護(hù)身份,而來也解決了眾兄弟的吃飯問題。
一琢磨,這事兒還真行,李掌柜沒本錢,沒人,他陳公子有啊,把這餐館一擴(kuò)建,連招募護(hù)院的錢都省了。
最主要的是,總寄人籬下不是個辦法,躲在盟友開設(shè)的商行里倒是很安全,可畢竟那是人家的地盤。
陳子龍琢磨著,是該給弟兄們找個落腳點了。
這個提議一說出來,李掌柜眼睛馬上就亮了,一把抓住了陳子龍的胳膊,那自然是喜不自勝。
“好呀!”
于是乎,二人一拍即合。
陳子龍當(dāng)場叫人回到商鋪,把大隊人馬叫過來,順便把放錢的箱子也帶來,又和李掌柜簽了入股書。
小餐館變成了股份制,這事兒在大明挺常見的,可是誰占大頭呢,二人開始謙讓起來。
“陳兄又出人,又出錢,理應(yīng)當(dāng)這個掌柜?!?br/>
“這不行,這豈不是陳某奪了你的產(chǎn)業(yè)……”
這兩位都到了中美洲還互相謙讓呢,和那些見了銀元,眼珠子發(fā)紅的西洋人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反差,這對比也未免太鮮明了。
誰當(dāng)掌柜這事兒,當(dāng)然十分重要,這決定了餐館擴(kuò)大規(guī)模之后,所有權(quán)的歸屬問題。
最終還是出人,出錢的陳子龍當(dāng)了大掌柜,李掌柜當(dāng)了二把手,商量好了細(xì)節(jié),各自按了手印……
二人便相視哈哈一笑,皆大歡喜了。
“啪啪啪?!?br/>
弄好了契約,簽訂了股權(quán)書,確定了餐館的所有權(quán)之后,陳子龍便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燕尾服。
那就開整吧!
作為餐館大掌柜,陳公子開始發(fā)號施令,不就是撒錢嘛,這種甩手掌柜是個人都能干,簡直有手就行。
“老李,你帶上一筆錢去走通門路,買地,交稅……”
“你,你,去找?guī)讉€瓦匠,木匠來?!?br/>
頃刻間小小的餐館繁忙了起來,李掌柜也不負(fù)眾望,很快走通了城主的門路,花費(fèi)了巨資將周圍幾間民宅,商鋪買了下來。
又過了半個月,餐館改建工作也就完工了,無非是將墻壁打通,多置辦些桌椅罷了。
在這地方做生意,就別在意什么裝修了,裝修的再好也沒啥用,用不著幾天就被打爛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剩下的就是招手幫工,后廚學(xué)徒這些瑣碎之事,這些事情辦妥了之后就等著開張了。
大明中興八年,三月初。
巴拿馬的風(fēng)吹拂著,帶來了一絲絲灼熱,到了這個季節(jié)氣溫開始升高,萬物復(fù)蘇,整個巴拿馬城變得更加繁忙。
清晨,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
“吱?!?br/>
陳子龍從餐館里走了出來,向著天空伸了個懶腰,本能的緊了緊腰上的武裝帶,檢查了一下腰間插著的兩把短槍。
一身燕尾服,配上青銅打造的短槍,除了膚色無法改變,一切都與西洋紳士沒什么區(qū)別了。
入鄉(xiāng)隨俗這件事,他漸漸也習(xí)慣了,往周圍幽深的巷子看了看,這里雖說有點偏僻,位置不好……
可酒香不怕巷子深。
“咣當(dāng)!”
陳公子隨手把一塊招牌立在店門外,招牌上用漢字,西班牙文寫著幾個大字,本店招收幫工,學(xué)徒,然后便邁步走回了店里。
他本以為這事兒應(yīng)該不會太順利,中餐這玩意可是難學(xué)的很,光是一個刀工就夠?qū)W兩年了。
西洋人就算學(xué)到了皮毛,也學(xué)不會精髓。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店門一開,招收幫工學(xué)徒的招牌立了起來,沒過幾天就招來了不少人。
大明人。
這天一大早打開了店門,陳子龍便愣住了,外面烏壓壓一大片人,怎么也有上百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還都是黑頭發(fā),黃皮膚。
看著這一張張同宗同源的臉,陳子龍愣住了,帶著一腦門的問號摸了摸頭,這都是從哪冒出來呀?
巴拿馬城有這么多明人?
場面一下子僵住了,直到一個壯碩的青年走了過來,悶聲問道:“掌柜的,你們這里招人?”
“哎?”
陳子龍忙道:“對,對,進(jìn)來吧?!?br/>
人群聞言動了起來,這下子可熱鬧了,很快店鋪里擠滿了人,一個個都搶著要學(xué)徒,幫工,按手印。
聞訊趕來的李掌柜也麻了,看著面前這一百多口子人,同樣的一臉懵逼,這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呀?
一個個問吧。
問過之后才知道這幫人,還真就是在中美洲,巴拿馬城落地,生根的大明人,確切的說是大明地盤上的亞洲人。
其實真正的大明本土人不多,估摸著只有十來個,剩下的七八十號人,大部分都是南洋各國的華夏子孫。
陳子龍和李掌柜對看了一樣,心中恍然大悟,這就難怪了,搞了半天都是些南洋華裔,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這些人的真正身份,可能要從南宋時期說起了,當(dāng)年南宋滅亡之后,南方沿海一帶的華夏人大量逃亡。
這些人不但在南洋建立了政權(quán),比如呂宋,新加坡一帶,也有一部分漂洋過海跑到中南美洲來了。
如今站在陳子龍面前的,就是這么一群人……
這些人吶,幾百年流落在外,日子過的可不怎么好,在南洋被人欺負(fù),被人殺,到了中南美洲還是被人欺負(fù)。
從裝束,打扮來看,都生活在中南美洲的社會底層,也不像是什么有錢人,不過,難得這些人大部分還記得母語。
只是發(fā)音和大明鳳陽官話完全不同了。
“咋辦?”
可兩人面面相覷,就算餐館眼下正需要學(xué)徒,可也用不著一百多人呀,這可是一百多張吃飯的嘴。
再說了,學(xué)徒要從少年開始,這些人大部分都超過了年齡限制,其中還有一半是老弱。
李掌柜有些無奈,一狠心正要趕走,卻被陳子龍攔住了,看著這些同宗同源之人,陳公子深藏在心中的菩薩心腸爆發(fā)了。
“罷了?!?br/>
陳子龍心中一軟,徐徐道:“都留下吧?!?br/>
無非多加幾雙筷子的事兒,大掌柜大發(fā)慈悲,二掌柜也只好認(rèn)下了,又忙碌著叫人去準(zhǔn)備飯菜,住處。
可這下子原本購置的幾間房舍又不夠用了。
“咋辦?”
那還能怎么辦,掏銀子買呀,為了安置這么大一群人,陳子龍索性動用了大筆經(jīng)費(fèi),把整條巷子十幾家店鋪,房子都買了下來。
這回地方夠大了,足以安置這一百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