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少壯派
這么多門生,被革職的官員,上上下下都眼巴巴的看著馬士英,大伙兒愿意擺在馬總督的門下,那是因為有好處撈。
重要的是有人脈,有官做。
可如今人心有點散了。
馬士英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發(fā),或許是那一槍托砸的太狠了,留下腦震蕩的后遺癥了。
大過年的,一幫人在老師家中干坐了一晚上嗎,可瞧著這位老師好像沒有出頭的意思。
終于,終于有人坐不住了,不耐煩的起身道:“恩師在上,這……學生內(nèi)急,先走了?!?br/>
這位爺,一甩袖子從老師家中匆匆忙忙的走了,一出老師家的大門,就罵上了:“老烏龜,什么玩意??!”
可真是好學生呀。
這也對,馬士英門下弟子都是些什么玩意,瞧瞧那個沒遮攔的大弟子阮大鋮就知道了。
廳中陸續(xù)有人告辭。
阮大鋮大怒罵道:“混賬,不想活了?”
可人心散了,再想收攏起來可就難了,這時候就是白癡也知道,再跟著馬總督混沒前途了。
“哼?!?br/>
馬士英重重的喘了口粗氣,嘴角微微抽搐,也不知道是腦震蕩的后遺癥,還是氣出病了。
馬總督是真的……沒辦法了。
什么抹黑,造謠,鬧事,哄抬糧價,一哭二鬧三上吊,他精通的各種招數(shù)都使出來了,可還是撞了個頭破血流。
這江南之地好似有人編織了一張大網(wǎng),將他束縛住了。
“等死么?”
馬士英眼睛緩緩睜開,滿是惡毒:“去?!?br/>
他猶豫了一陣子,還是陰沉道:“大鋮,打開銀窖,你帶上銀子去……武昌走一趟。”
府中鴉雀無聲。
阮大鋮狠狠道:“學生明白?!?br/>
武昌府是左良玉的老巢。
“哼!”
馬士英交代完了,便拂袖而去,此刻這位鳳陽總督步履有些沉重,一步步的走入了書房。
書房里,馬士英提起了價值千金的上好狼毫。
“臣有本奏?!?br/>
他是鳳陽總督,有直奏君前之權(quán)。
“沙沙。”
狼毫在宣紙上劃過,留下一行行觸目驚心的字跡。
鳳陽總督馬士英被逼上了絕路,一邊讓弟子阮大鋮攜帶大筆銀兩,去武昌府收買左良玉。
一邊動用了君前直奏之權(quán)。
他要奏上一本,挑撥崇禎皇帝和周世顯這對翁婿之間,本已經(jīng)越來越疏遠的關系。
這一招可太毒了。
“呵呵呵?!?br/>
馬士英陰毒的眼中閃爍著冷冽。
除夕夜,松江府,提督衙門。
“吃菜,吃菜?!?br/>
年夜飯十分豐盛,高朋滿座。
已經(jīng)去職下野的孫傳庭從關中趕來,還有秦王,關中三李的大掌柜,李巖夫妻,這些大明皇家商號的董事都到齊了。
新任河南總兵,大順降將李錦也來了。
酒過三巡,周世顯笑著道:“各位叔伯大爺,表決吧?!?br/>
“我贊成?!?br/>
“贊成?!?br/>
表決全票通過,江南巡撫史可法,河南總兵李錦成為大明皇家商號新晉的董事局成員,一時間皆大歡喜。
“給部堂大人,李總鎮(zhèn)道喜了?!?br/>
其樂融融,蒸蒸日上。
李錦自然滿心歡喜,接受著眾人的道賀。
“呵。”
史可法也心情暢快,端起一杯佳釀,一仰脖子灌了下去,這些年心中的抑郁一掃而空了。
他這幾年被江南本土勢力壓制的慘了,為了整合江南各方勢力,頭發(fā)都快掉光了,終究都是白費力氣。
可……
他沒辦成的事情,被駙馬爺辦成了,還辦的如此爽脆容易。
砍瓜切菜一般就把那些糧商,鹽商給收拾了。
史可法當然不傻,還很老辣,他自然明白加入這個董事局代表著什么,屁股應該坐在哪一邊。
“罷了?!?br/>
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
忙忙碌碌一整年,心中又帶著幾分糾結(jié),部堂大人難得放縱了一回,不知不覺的十來杯水酒灌了下去。
“撲通?!?br/>
史可法醉倒在了酒桌上。
“來人?!?br/>
周世顯微微一笑,命人將部堂大人帶去內(nèi)宅休息,好好睡上一覺,再醒來或許一切都不同了呢。
這一醉其實已經(jīng)代表了史可法的態(tài)度。
打不過,就加入吧。
眾人瞧著酩酊大醉的史可法,紛紛露出笑意,鳳威軍要從長江口打出去,江南是大本營。
必須要把江南好好整頓一番,將本土士商集團連根拔起。
親兵抬走了大醉的史可法,廳中安靜下來。
孫傳庭端著酒杯,品著佳釀,徐徐道:“賢侄,過了今日,公主……可就年滿十六了?!?br/>
“嗯?!?br/>
周世顯放下筷子,輕道:“我知道?!?br/>
他走到窗邊,推開了雕花窗欞,窗外是正在建設中的大上海,如鐵鉗一般伸出去的海防要塞,還有著一架架水力驅(qū)動的機械。
“鐺,鐺,鐺。”
遠處傳來水力機械錘鍛重炮炮管的聲音,這半年來工匠日夜趕工,除夕夜也沒有停下。
好似一記記重錘敲在心頭。
“哎?!?br/>
身后傳來孫傳庭,秦王等人的嘆息聲,他們可太了解那位崇禎皇帝了,在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決斷。
這公主呀,多半是不會嫁過來了。
這些大明最后的精英達成了共識,大明好不容易緩過氣了,可不能由著那位皇上瞎折騰了。
再把大好的局面葬送了,何苦由來?
此時親兵匆匆走來,打斷了眾人的浮想聯(lián)翩。
“大人,軍憲司急報?!?br/>
一封加急密報遞到了周世顯手中,他看了看,眉頭微微皺起,眾人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呵呵?!?br/>
周世顯翻閱過后,將手中密奏遞給了孫傳庭,又讓眾人傳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絲邪惡。
“馬士英,阮大鋮狗急跳墻了?!?br/>
“砰!”
孫傳庭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怒道:“好賊子!”
“呵呵?!?br/>
黃得功,李遷,李巖,李錦也笑了起來,這事兒,其實也早預料之中,馬士英,左良玉不想死,只有一條路可走。
起兵,叛亂。
“呵呵,哈哈哈。”
周世顯放聲大笑,左良玉,馬士英終究是要反了。
除夕夜,江南之地風起云涌。
“噠噠。”
敲擊著桌子,左良玉的實力也就那么回事,不過唯一值得擔憂的是盤踞長江上游的張獻忠。
大西朝還是有點實力的。
“哦?”
孫傳庭眼皮一抬,點點頭:“張獻忠么,不得不防?!?br/>
“嗯……”
周世顯沉吟著,唇角微微上揚露出幾分狠辣:“這世上只有千里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如先發(fā)制人!”
廳中一片死寂。
“蛤?”
眾人一呆,瞧著周世顯俊朗的臉上泛著殺意,狠狠道:“此番出兵,索性連左良玉,帶張獻忠都掃了!”
他心中做了決斷。
江南亂局已經(jīng)拖的太久了,必須做個了斷,不除掉左良玉,張獻忠這兩個禍害,江南乃至西南,四川便一日不得安寧。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如今這時局,關外滿清正在迅速擴軍,發(fā)展著,東南沿海荷蘭人虎視眈眈,不能再這樣無限期的拖下去了。
“蛤?”
眾人一哆嗦,這也太狠了吧。
提督衙門里一陣死寂。
“砰!”
黃得功先一巴掌拍在桌上,將滿桌子美酒佳肴都震的跳了起來,他綽號黃大膽,可也覺得這事兒太刺激了。
“痛快!”
黃得功一臉兇悍,伸了個大拇指過來:“駙馬爺威武?!?br/>
跟著駙馬爺干大事,果然痛快。
緊接著李巖拿起酒杯,沉吟著,徐徐道:“快刀斬亂麻,也好?!?br/>
李錦跟著點頭:“行。”
“可皇上那里……”
孫傳庭終究是老成持重,他還在擔憂朝廷的態(tài)度,可瞧著幾位手握重兵的少壯派都點頭了,他也就不再多嘴了。
“罷了?!?br/>
孫傳庭也想開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如今已經(jīng)不是天下兵馬督師了,就是一個富貴閑人。
領兵打仗的事情,還是交給年輕人去做吧。
他這個老朽之人,還是安心坐鎮(zhèn)皇家商號吧,他已經(jīng)對崇禎皇帝死心了。
“累了,倦了?!?br/>
孫傳庭起身離去。
“呼?!?br/>
一陣海風刮了進來,還夾著幾片雪花,寒意中透著幾分肅殺,周世顯和李巖,李錦,黃得功等人移駕白虎堂。
“請?!?br/>
“走著!”
大年夜,除夕。
午夜時分,長江兩岸響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家家戶戶打開了房門,江南百姓換上了新衣。
拜年的,祭祖的擠滿了江畔。
寒風并沒有澆熄江南人心中的火熱,托衙門的福,江南百姓過了一個肥年,家家戶戶都有余糧。
有肉吃!
提督衙門,白虎堂。
爆竹聲中除舊歲,周世顯站在堂中,雙手按著巨大的地圖,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兵遣將了。
鳳威軍,黃得功兩部兵馬,加起來七萬多人馬,沿著從長江口往上游打,李巖,李錦所部抽調(diào)精兵,直取鳳陽!
攻占鳳陽之后,二李所部沿著長江布防,主要是防著左良玉,張獻忠的亂兵躥入江北。
別把剛剛安定下來的中原大后方搞亂了。
“砰!”
周世顯一拳重重的砸在地圖上一個點,發(fā)出了一聲巨響:“此戰(zhàn),直搗黃龍!”
“干!”
黃得功第一個跳出來表示贊成,他是史可法的心腹愛將,這些年被左部大軍死死壓制在南京之地。
他可是被壓制慘了,一肚子氣。
“好?!?br/>
李巖,李錦對看了一眼,抱了抱拳,互道一聲珍重便一振軍服,帶著親兵馬隊連夜趕回中原。
“呼。”
又是一振寒風凜冽,吹了進來,將岸上地圖刮的獵獵作響。
從周世顯冷峻的嘴角,溢出了幾個字:“傳令,聚兵。”
“蛤?”
黃得功又張大了嘴巴,呆住了,這可是除夕夜呀,家家戶戶還在拜年祭祖呢,這就要出兵了?
這是行軍打仗還是旅行,還能說走就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