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活生生的人,今天驟然變成了了無生氣的軀殼。
    療養(yǎng)院護士送來的母親衣服就放在一邊，她這時應(yīng)該要給她換上的，可小園站在那里,全身僵硬，久久都動不了。
    “……醫(yī)院的死亡證明開出來了。”菜卷拿著一張紙。
    小園瞅著那張輕飄飄的紙，沒有接過來。
    一張紙，就可以宣告一個人的一生的結(jié)束。
    據(jù)說人剛逝去不久，靈魂還沒消失，也會對周邊的一切有所感應(yīng),只是無法做出回應(yīng)。
    小園伸手輕輕地撫摸母親的臉，她躺在那里，面容安詳，頭頂?shù)膫谝膊挥绊懰耐庥^,她好像就是睡著了,像一朵落葉安眠的玉蘭花。
    難以置信,指尖仿佛還有溫度，可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小園喃喃道：“她好像一下子就老了。”
    菜卷心酸難耐，“阿姨六十幾歲了。”
    小園聲音很弱，“我昨天看她,感覺和我小時候的媽媽沒差多少,還是那么漂亮和溫柔……”
    菜卷轉(zhuǎn)開了酸澀的眼睛。
    “都說我長得像她……”
    “有一些像的，特別眼睛,很像。”
    小園摸到她眼睛的動作僵滯住了。
    這雙與她十分相似的眼睛已經(jīng)不會再睜開了，她們不會再有目光的對視,從此以后再也不會相見。
    至親的離世,宛若你自身的血肉也被帶走了一部分,身體內(nèi)部的五臟六腑也在雪雪呼痛,而神經(jīng)是麻木的，遲鈍的，慢了幾拍在接受著這事實。
    她那時摔倒她疼嗎？
    她一個人躺在衛(wèi)生間里在想什么呢？她害怕嗎？
    她有想起他們兄妹倆嗎？
    小園總想起媽媽昨天跟她說的話，“要好好的，你們兩個。”
    這太像是與他們告別的話了，竟然一語成讖。
    可是現(xiàn)在這些她都不得而知了，她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在最后一刻，她是不是放棄了求生的意識？決心離開了這人世間，離開了她的孩子們了。
    沒人知道。
    也許昨天的見面，她有了感應(yīng)，有了一觸即破的清醒，才對她說了這句話。
    小園恍恍惚惚地，也搖搖欲墜，找不到著力點，所有的一切都來得太快，她不知如何去面對。
    “小園……我們瞞住之石哥不好吧？”菜卷擦著淚，“他是阿姨的兒子，是必須……”
    他的喉嚨如刀割般說不下去了，太心疼小園了，一連串的打擊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承受一些，可是這一點他是代替不了的。
    “還有遺體……”
    “啊，”小園呆愣愣地啊的一聲，覺得狠狠地當(dāng)頭敲了一棒，恍然的間隙，劈頭蓋臉摧心剖肝內(nèi)外的疼痛絞在了一起，她承受不住蜷了蜷，痛苦地嘶叫了一聲。
    菜卷捂臉也隨之嗚咽了一聲。
    這個夜晚太長了，鵬城據(jù)說已經(jīng)兩個多月沒下雨了，就連醫(yī)院這個陰冷的地方都透著一股窒息感。
    醫(yī)院方通知她們要將母親送去“停尸房”，再由停尸房通知殯儀館，大城市一般是要求必須去殯儀館進行火化。
    菜卷去辦手續(xù)了，小園既不想他們把媽媽這么快裝進那個“灰色的袋子”，又不想打電話告訴哥哥媽媽已經(jīng)去世的消息。
    醫(yī)院的走廊的燈光泛著無情的灰白，偶爾路過的人也是匆忙疲倦的陌生的面龐。在醫(yī)院里蕓蕓眾生，各有各的忙碌和凄苦，誰也不曾為誰停下腳步。
    小園捏著手機，覺得凄惶又無助。
    她閉了閉眼，緩緩地呼吸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不能崩潰，眼淚仍一顆一顆地掉落下來，止都止不住。
    不知不覺間，小園已經(jīng)翻到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她特別想葦莊。
    哪怕能聽一聽女人的聲音也好，聽她叫一聲自己的名字，這樣的要求應(yīng)該也不會過分吧？
    她還在糾結(jié)，手已經(jīng)不小心滑到了——“frances”彈了出來，小園的心悚然一驚，慌里慌張地趕緊按熄掉。
    掛掉之后，她怔怔的，心又很快地梗住。
    既然已經(jīng)撥了，何不……
    她狠狠地咬一咬唇，又撥了撥她的號碼。
    那幾秒她的心狠狠地提高，又狠狠地墜落。
    她伏在自己的膝蓋上，腦袋越垂越低。醫(yī)院走廊里的陰風(fēng)呼嘯而來，夾雜著無數(shù)密密匝匝，無常無可奈何的吶喊，她的肩膀發(fā)抖了起來。
    絕望般的昏暗從那邊一寸寸地侵襲過來，快要把她吞沒。
    “小園……”
    “我被你吸引。”Ｘιèωèи.ＣoＭ
    “小園，過來。”
    “有。”
    “我來見你。”
    “小園……”
    那些記憶的光，化成了星星，趕走了逐步侵襲的黑暗，仿佛有一股溫柔的力量注入了她的背脊。
    小園仰起臉來，淚珠流淌在臉上。
    夠了，其他的不要想，只要記住她那些溫柔的主動的時刻就行，記住了她就能勇敢了一些了。
    菜卷還是不放心，匆匆地跑了過來，遠遠地就看到小園一個人蜷縮在走廊的椅子上，瘦弱的身軀像是小小的一團，她仰起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手機放在了自己的耳朵邊，那動作短促，卻在發(fā)抖。
    “哥哥……”她剛喊了一聲，就哽咽得咬住了嘴唇。
    菜卷眼眶再度紅了起來，從喉嚨間發(fā)出長嘆。
    人間，怎么這么苦啊！
    半分鐘里，對他們?nèi)硕际羌灏尽?br/>     向之石那邊是極其驚訝且受到了驚嚇，菜卷都能從聽筒里聽到他無語倫次地顫音，“為什么，怎么……這怎么……我不信，不信！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接著是劇烈的咳嗽，他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了。
    菜卷心痛地要死，實在忍不住狠狠地咬自己的手背。
    他一直咳，幾度連話都說不出了。
    小園的肩膀都塌了下去，頭痛欲吐，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我……你們在哪里……我要過去……”向之石痛苦地喘息，“我現(xiàn)在馬上……給我訂機票。”
    旁邊阮清不忍地勸他，“之石，你忍忍，你歇歇，你這樣不行……”
    “我要過去！現(xiàn)在！”他嘶喊道，可又劇烈地咳起來，氣喘如絲。
    這樣不行的！菜卷驚跳。
    “哥哥！”小園僵直了身體，急急地叫了一聲，呼吸顫抖了幾息，強力地穩(wěn)了下來，“哥哥，媽媽已經(jīng)……去了，你過來也是處理身后事，這些我都能做……”
    “我想去看媽媽最……”他咳喘，喉嚨已經(jīng)啞了。
    “……對不起，”小園哭起來了，“對不起，我不能讓你這個時候過來，請你答應(yīng)我！”
    “你聽著咳嗽很嚴重，你讓清姐送你去醫(yī)院好不好？”
    “我求你，求你了哥哥！”小園哭著懇求道。
    “……”向之石咳得沒法回答她，接著她聽到一聲沉悶的像是倒地的聲響。
    小園慌得連連叫喚，“哥，哥……哥哥？”
    “快叫救護車，別耽擱，”背景好像是阮清的聲音，“別慌，也別圍著他……”
    下一秒阮清叫她，“小園，之石暈倒了，你別著急，已經(jīng)叫救護車了……”
    她又轉(zhuǎn)過去吩咐，“田田，趕緊去家里，拿之石的身份證……”
    “哥哥的身份證都放在書桌的柜子里，還有他以前的病歷本，他房間里鑰匙我房里有……”小園急急補充道。
    阮清立刻復(fù)述給田田，轉(zhuǎn)過來再安慰她，“小園，我會跟著去的，有我在你能放心一點吧？”
    小園連連抽噎道：“嗯……”
    “好了，乖，寶貝，苦了你了。”阮清溫和的像她的長輩，“當(dāng)大人有時就是這么辛苦，你先好好處理阿姨的事情，注意身體，然后再回來，其他的我們不管。”
    “好。”小園狼狽地擦著淚。
    放下了手機，她幾乎力竭，捂著臉深深地透氣喘息。
    菜卷擔(dān)憂著望著她，真怕連她都倒了。
    過了一會兒，她放下了手，她今晚哭了很多次，加上連續(xù)的睡眠不好，她的臉腫腫的，有一股很脆弱的稚意，目光卻是堅定的，“菜卷，你坐最早的一班機回去吧。”
    “那不行。”菜卷不同意，這邊還有很多后續(xù)，靠她一個人怎么行，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受這些。
    “我怕哥哥不聽其他人的話，只有你了，讓田田也坐飛機過來，你馬上訂票吧。”小園憂心道，“哥哥那么咳……我有很不好的預(yù)感。”
    他也有，菜卷目光一黯。
    “所以，你聽我的。”小園語氣堅決道，“快打電話給田田，你馬上去。”
    “哎，”他應(yīng)了一聲，趕緊去拿手機，余光仍不放心地追著小園，見她垂低臉，抹了一把臉，就向走廊走去了。
    她是去停尸房了吧。
    菜卷望著她的纖弱的背影，心酸極了。
    瘦了好多。
    長大了好多。
    可是好殘酷……
    -
    冬季蕭蕭，昨夜有雨，今早也是個大陰天，隱隱有下雪的跡象。
    葦莊扣上了表帶，早晨的光影勾勒出她冷□□致的下顎線跳，她忽然有所感地滑開了手機。
    驀地，眼眸猝然一動。
    兩個未接電話。
    她的瞳孔無聲無息地凝了凝，幾息之間，似有什么東西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她的脈搏。
    她手指輕輕一滑，懸空了兩秒，回撥了電話。
    “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她秀長烏黑的眉頭擰了擰，靜寂之后，再次回撥，還是那句“無法接通。”
    葦莊的眼睫密長的籠罩著眼眸，她緩了緩，退了出來，退出了另外的號碼。
    有一條alex的短信，“葦總，向小姐出事了。”
    是昨晚發(fā)來的，那時候她已經(jīng)去臥室了，手機被她刻意留在了書房。
    諸多猜想在她的心頭盤旋，葦莊決定去確定，立刻通話給了高特助，“alex，發(fā)生了什么事？”
    聽了幾秒之后，她皺了皺眉，“好了，立刻來見我，車上說。”you改網(wǎng)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網(wǎng)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wǎng)址，新手機版網(wǎng)址m.w.com新電腦版網(wǎng)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網(wǎng)址打開，以后老網(wǎng)址會打不開，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