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今天時家的人基本上都來了,除了幾位在國外讀書的堂哥堂姐,還有兩位有公務(wù)在身的伯伯,實在沒法來,其他人再忙也抽了個空。
幾年沒見,不管真心假意,他們都跟秦明月寒暄一番。
幾個姑姑都在夸時光,說陶陶是越來越漂亮了,順帶著又夸了她身上這條裙子好看。
秦明月接過話,似笑不笑的:“好幾千塊呢,能不好看么。”
時光下意識就把手放在大腿上,蓋住那個抽絲的小洞。
要是被秦明月看到,又不知要怎么找借口來教育她。
氣氛有瞬間的尷尬,不過幾個姑姑都習(xí)慣了秦明月這樣說話尖銳,甚至是刻薄,就把話題轉(zhuǎn)到龍鳳胎身上。
時光坐在那里煎熬,她移步坐到鋼琴前,手指偶爾撥弄琴鍵。
鋼琴靠近樓梯邊,時晏朗從樓上下來,正在打電話,語氣不耐:“說了,我沒空!”
電話那邊:“沒空?呵,你就直說你不想陪我,干嘛找借口。”
時晏朗耐著最后一點性子解釋:“我在陪家里人。”
誰陪家人她都信,可唯獨時晏朗,說出來簡直笑死人,“陪你妹啊!”
時晏朗下意識就看向鋼琴前坐著的小哭包,可不是么:“對,陪我妹。”
過了幾秒,又聽他說:“分就分。”他直接掛了電話。
沒一會兒,手機(jī)鈴聲再次響起,他秒按,把手機(jī)關(guān)了靜音揣兜里。
時光聽到了那句‘對,陪我妹’,她下意識朝他看了眼。
時晏朗無聊,去院子里逗黑背去了。
直到快吃飯時,時景巖才姍姍來遲,跟他一塊進(jìn)來的是時晏朗,兩人差不多身高,邊走邊聊。
時晏朗是年少痞壞,時景巖是成熟清冷。
看著都不是好說話的主。
時景巖把西裝遞給阿姨掛起來,去客廳跟家里長輩打招呼。
時光又多看了那邊一眼,今天時景巖穿了白色襯衫。
‘啪’一聲,時光嚇了一跳,鋼琴鍵上多了一包堅果仁。
時光側(cè)眸,是時晏朗,他自己也撕了一包,仰著頭全都倒進(jìn)了嘴里,然后跟她說:“爺爺讓我下午帶你去轉(zhuǎn)轉(zhuǎn),想去哪?”
時光:“隨便。”
時晏朗最恨別人說隨便,掉頭就走,迎面走來一人,他頓下腳步。
“你這臭脾氣什么時候能改改?”
時光聞聲轉(zhuǎn)頭,時景巖已經(jīng)站在了她身后,剛才那句話是對時晏朗說的。
時景巖在時光旁邊頓下腳步,他跟時光現(xiàn)在有些生疏。
時光六歲之后就去了南京四叔家,這些年她來過幾次北京,只有一次他在家,當(dāng)時他忙著開會,連話都沒跟她說幾句。
前兩年她有了手機(jī),他經(jīng)常會打個電話,問問她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她每次的回答都差不多,說挺好的。
可能是因為他跟時光差了不少歲,有代溝,她的話不多,每次通話幾分鐘就匆匆結(jié)束。
時光下意識站了起來,她才到時景巖肩膀那里,莫名的壓迫感襲來,她微微仰頭看著他,喊了一聲:“哥。”
時景巖微微頷首,聲音溫和:“路上累不累?”
時光搖頭:“不累。”
時景巖示意她:“接著彈琴吧。”
他抬步上樓去了。
時光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一直目送他消失在樓梯口。
時景巖并未在樓上多逗留,拿了一條煙下來。
爺爺不抽煙,爸爸和幾個姑父就在那閑聊天,她看到時景巖把煙拆了每人面前放了一包。
可能今天爺爺心情不錯,大家抽煙他也沒多說什么。
時光沒心思彈琴,她打開手機(jī)開始在網(wǎng)上瀏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兼職。
等軍訓(xùn)結(jié)束,她就打工,就算不來奶奶家吃飯,爸爸給她的那一萬塊買手機(jī)的錢可以支撐到放寒假。
不過下學(xué)期的生活費就沒了著落,她這個學(xué)期必須得打工攢錢,等專業(yè)課都開起來,材料費的花銷就大了。
時光登錄學(xué)校的論壇,看看有沒有跟兼職有關(guān)的信息。
還沒看幾分鐘,有微信消息進(jìn)來,是高中同學(xué),也是她最貼心的好朋友,這個好朋友知道她一切的情況。
同學(xué):【陶陶,到北京了沒?】
時光:【剛到,還沒吃飯呢。】
同學(xué)跟她閑聊了幾句,就切入正題,問她有沒有想過自己攢點錢,用著方便。
時光知道同學(xué)的意思,她高中三年手里一直很拮據(jù),平時從來不跟班里其他同學(xué)出去逛街吃飯,就偶爾跟這個朋友去奶茶店坐坐。
時光:【正在找兼職呢,不過也要等軍訓(xùn)之后的。】
同學(xué):【我小姨的同事,家里有個馬上就要上高三的孩子,成績差的...沒眼看,之前請了不少名師家教,都不行,她媽媽就想著找個名校的學(xué)生輔導(dǎo),沒有代溝,還能順便跟孩子多交流交流,要求必須是女生,性格好,學(xué)霸。】
時光雖然是美術(shù)考生,不過她考上現(xiàn)在這個系,專業(yè)成績是第一名,文化分?jǐn)?shù)也是第一名,就算不走藝術(shù)這條路,她的文化課成績也足以上排名靠前的高校。
原本爸爸時一盛不想讓她學(xué)設(shè)計,也許是小時候?qū)σ路目释瑢W(xué)服裝設(shè)計種在了她心里,后來時一盛還是同意了。
同學(xué)又說,這個準(zhǔn)高三的學(xué)生是女孩,非常叛逆,讓時光有個心理準(zhǔn)備,不過家教費用特別高,一個月下來,足夠時光的生活費和專業(yè)上的材料費。
補(bǔ)課費太讓時光心動,她問那個學(xué)生家住哪里。
同學(xué)把那個女生的情況說給時光,如果時光覺得行,她就給小姨回話。
時光把那個要補(bǔ)課的女孩信息全都看完,女孩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蔚來。
蔚來家條件一般,但有個有錢的叔叔,她叔叔四十歲,是金融大鱷,身價近千億,可叔叔單身,沒孩子,就把家里幾個侄女侄兒當(dāng)自己孩子疼。
蔚來因為被小叔慣著,妥妥的一個公主病女孩。
同學(xué)又發(fā)來消息:蔚家挺復(fù)雜的,特別是蔚來媽媽,希望女兒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能繼承小叔的公司。
畢竟小叔有不少侄兒侄女,以后的財產(chǎn)肯定都要分給家里這些孩子,那誰能力強(qiáng)誰就能得到的多。
蔚來還有個堂姐,叫蔚藍(lán),因為是學(xué)霸,小叔很疼堂姐,蔚來媽媽就越發(fā)想讓蔚來有點出息。
時光明白了,蔚來父母現(xiàn)在舍得花那么多錢給孩子補(bǔ)課,是為了以后繼承更多的財產(chǎn),看來豪門真的是非恩怨多。
她就無意問了句:【小叔既然是金融大鱷,怎么會單身沒孩子?】有不育癥?
同學(xué):【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要跟別人提。】
然后同學(xué)開啟了八卦模式,把從小姨那里知道的都告訴了時光。
小叔不是沒孩子,反正情況挺復(fù)雜,具體細(xì)節(jié)沒人知道,大概的一個情況就是:小叔前些年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個女兒,是他大學(xué)里的女朋友給他生的。
不過小叔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什么都遲了,十八年前,女孩的媽媽生產(chǎn)時大出血離世,女孩在生下來十幾天的時候也夭折。
要是那個女孩還活著,跟她們同齡,也十八歲。
喜歡的女人走了,孩子也不在了,小叔卻很多年后才知道,他的心死了,就一直沒再考慮婚姻和孩子。
所以小叔的那些兄弟姐妹想著法子對小叔好,都希望自己的孩子爭氣,以后進(jìn)小叔的公司幫忙。
時光手指摸摸屏幕,別人家的父親,因為自己女兒沒了,悲傷過度就再也沒結(jié)婚生子,可她自己的親生父母呢?
大概嫌棄她是個女孩兒,就丟在垃圾桶旁。
同學(xué)也意識到這個話題有點沉重,碰觸到了時光的敏感點,她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時光笑笑:【沒事兒的。】
她決定接受這份家教兼職,軍訓(xùn)結(jié)束后就去上課,蔚來家就在二環(huán),離她們學(xué)校并不遠(yuǎn),周六周末上課,周三晚上還有一次課。
很快,飯好了。
時光去洗手間洗手,出來時家里人都坐在了餐桌前,就差她。
她的位置跟時景巖成一條直線,抬頭就能看到他。
飯桌上的話題無一例外都是跟她上學(xué)有關(guān),家里長輩都夸著她。
因為她跟時晏朗一個學(xué)校,二伯母叮囑時晏朗,平時照顧著點妹妹。
秦明月順著話題問道:“晏朗,你們在學(xué)校吃早飯一天大概多少錢?”
時晏朗哪知道,從來沒去買過早飯,都是女友給他帶到教室。
他大概猜了猜:“十塊錢吧。”
秦明月點點頭,“那不貴。”
時光夾了一筷子菜放進(jìn)嘴里,嘗不出咸淡。
之后,秦明月又說下午要去買輛自行車給時光:“有輛自行車方便,以后每天回來陪爺爺奶奶吃飯,正好也鍛煉身體。女孩要富養(yǎng),可也不能無原則慣著,以后總要自己成家過日子。”
家里其他人附和著笑笑,只說不錯,別的就沒再多發(fā)表意見。
時景巖表情很淡,不時瞅瞅秦明月,席間一言未發(fā)。
這頓飯終于吃完,時光才吃了半飽。
時景巖去了院子里抽煙,時一盛也過去了,遞給時景巖一支煙,示意他:“到樓上去抽?”
時景巖瞬間領(lǐng)會,四叔有話要單獨跟他說。
兩人去了樓上書房,時一盛把門順手帶上,有些話說出來都難為情。
他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卡,從桌面上推給時景巖。
時景巖正好在打火,又把火機(jī)熄滅,煙也從嘴里拿了出來,疑惑的看看那張卡。
時一盛:“里頭存了幾萬塊錢,給陶陶每個月的生活費,你四嬸非讓陶陶每天中午和晚上回來吃,只給陶陶一個月六百塊錢。”
時景巖不敢置信:“一個月六百?”
時一盛:“嗯,吵了也沒用,最后受夾板氣的是陶陶。”他就把私房錢存在這張卡上,放在時景巖這里。
他不忘叮囑時景巖:“別說是我給的,陶陶這孩子敏感,我也不想讓她老糾結(jié)著這錢會不會被她媽媽發(fā)現(xiàn),你想個法子,每月再給她兩千三塊錢。”
時景巖直接推過去,卻被時一盛用手指摁住:“四叔知道你不缺這點錢,可一碼歸一碼,陶陶是我閨女,有我在一天,我就不會讓她花別人的錢,這也不是四叔要跟你生分,等你以后結(jié)婚有孩子了就自然明白了。”
還不等時景巖說話,時一盛手機(jī)響了,秦明月給他打電話,讓他下樓,說去逛街給時光買自行車。
時一盛:“急什么,明天的吧。”
秦明月撂下一句:“晚上我就要回去,你快點!”就把電話給掛了。
時一盛以為秦明月這回是真的來送陶陶報到,原來是專程過來跟老爺子說,以后陶陶要每天到家里吃飯。
秦明月說話聲音不小,時景巖也聽到了,他拿上那張卡,跟時一盛一塊下樓去。
時一盛問時景巖:“下午還要去公司?”
時景巖沒吱聲,時一盛瞅了他兩眼,他面無表情,時一盛以為是公司有什么煩心的事,就沒再多言。
樓下客廳,家里人都在。
秦明月剛從洗手間出來,剛才在里面給時一盛打電話。
沙發(fā)上坐滿了人,秦明月的對面坐著時晏朗。
時景巖拍拍時晏朗肩膀,讓他起來。
時晏朗正打游戲,有點不耐煩:“干嘛干嘛呀。”
“起來!”
突然客廳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的看向時景巖。
時晏朗手指一頓,有點懵,大哥從來沒用這種口氣跟他說過話,明顯就是忍無可忍了。
他游戲也忘了打,麻溜的滾到一邊站著。
時景巖媽媽開始數(shù)落自己兒子:“你好好說話不行啊!”
時景巖沒理會,凜冽的眼神落在了秦明月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