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荷花
陳珍是高余檀一屆的學姐,大學時兩人同一專業(yè),同在一個教學樓,基本上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加上那個時候又同在一個社團,余檀和陳珍的接觸難免多。
多年時間不見,余檀回憶起陳珍時,依然會想起她那標志性的笑容。
那時候余檀知道陸彥有女朋友,還特地偷偷跑去大教室看過陳珍本人,一睹廬山真面目。
陳珍的嘴角有兩顆梨渦,每次一笑,雙眼彎彎成月牙。她那張臉圓圓的,不過就巴掌大,最喜歡綁丸子頭,青春又有朝氣,可愛到不行。
余檀從未有過要把陸彥從陳珍手中搶過來的念頭,當下也只是感慨:學姐真的好可愛啊。
陸彥外型成熟穩(wěn)重,陳珍嬌小可人,兩個人站在一起別提多有cp感。
知道陸彥有女朋友,余檀便很有分寸地和他保持距離,即便心里對他萬分崇拜。倒是因為在學校被陳珍照顧,所以和陳珍成了好友。
陳珍是學生會成員,在得知余檀那位奇葩室友的所作所為后,主動幫忙申請更換寢室,調(diào)節(jié)關系。
事實證明,人和人之間的確是有差距的。在陳珍的幫助下,余檀換了寢室,再不用和那個奇葩室友待在一起。
余檀打心底里感激陳珍。
大三時,陳珍忽然向陸彥提出分手,與此同時出國做交換生。
余檀得知后特地去找過陳珍,一方面是想幫陸彥挽留,另一方面她也舍不得。
那天她們兩人一手捧著一杯奶茶沿著校園主干道慢悠悠地走,晚風輕拂,陳珍側頭一臉俏皮對余檀說:“其實我看得出來,你喜歡陸彥。”
余檀心底一凜,慌亂解釋沒有想過插足的想法。
陳珍說她知道:“事實上,感情上的事情冷暖自知,我對陸彥真的沒有什么感覺了。這么說可能有點自私,但我認為學業(yè)遠比感情重要。”
余檀沉默,她嘴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她沒有任何資格去做任何評論。
倒是陳珍對余檀說:“暗戀很辛苦吧?喜歡的話就要大膽去追求呀!我已經(jīng)和他分手,你不要有所顧慮。”
余檀一張臉漲紅,面對如此坦蕩真誠的陳珍,她徹底喪失語言表達能力。
陳珍出國那天,余檀去機場送行。
帶著一身甜甜蜜桃香的陳珍用力抱了抱余檀,對她說:“以后什么需要學姐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小余,我真的蠻喜歡你的。”
而現(xiàn)在。
余檀想起昨日機場那一幕,又想起陸彥那些發(fā)給昔日初戀的短信,很難對陳珍再有多好的印象。
余檀不知道陳珍這個時候約她是何種目的,是真的祝福還是為了炫耀自己白月光的地位?
不管何種原因,余檀還是同意了和陳珍的見面。
雖然在此之前余檀早已經(jīng)見過陳珍,就在機場。
在謝之煜的安排下,客房部送來了滿滿一推車的食物。余檀挑了個蛋黃酥,一邊吃著,匆匆忙忙又是去找衣服,又是去找鞋。
這里到處都是謝之煜的氣息。
偌大的總套衣帽間里整整齊齊碼放著謝之煜的衣物,像極了金光閃閃的奢侈品店。好奇拉開抽屜看了眼,竟然是貼身的內(nèi)褲,余檀匆匆合攏的同時只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青春期以前,謝之煜和余檀差不多身高,所以余檀老是拿他的衣服穿。誰知道后來的身高竄得比猴還快,高中一次體檢他量身高時已經(jīng)有一米八六。
余檀是自打初中后就一直維持在一米六.四,這么多年了,多一厘米都不肯長。
那雙磨破余檀腳后跟的雙高跟鞋被她從垃圾桶里找到,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扔的。她拿著手機蹲在地上,噼里啪啦給謝之煜發(fā)短消息。
余檀:[賠我鞋。
謝之煜幾乎是秒回。
他發(fā)回來語音,背景有觥籌交錯的聲音,還有他那堪比廣播劇男主的低沉聲線:“要鞋沒有,要人有一個。”
余檀:[滾。
謝之煜隨之又發(fā)了條語音:“干凈的衣服在床邊。”
一套全新的休閑套裝果然放在床邊。
不知道是否謝之煜準備,不過審美沒得說,關鍵是鞋碼也完全適合余檀。
余檀的酒醒了八.九成,頭還有些疼。
約定的地點就在云天府隔壁的商業(yè)街,余檀步行過去不用三分鐘。
再見面,陳珍的變化說大不大,褪去學生時代的可愛,現(xiàn)在有了成熟女人的韻味。可是她一笑,嘴角那兩顆梨渦瞬間加一層低齡濾鏡,還是那么甜。
“先說好,我并不是來恭喜你的。”陳珍開門見山,嘴角帶著笑意。
余檀根本笑不出來。
陳珍遞給余檀一杯草莓口味奶茶,揚揚眉:“邊走邊聊?”
余檀接過奶茶,緩緩跟隨陳珍的步伐:“你想說什么?”
陳珍看著余檀:“你確定要和陸彥結婚?”
余檀蹙眉:“你什么意思?來落井下石嗎?”
陳珍舉手做投降狀:“我絕無此意!”
她說完將自己的手機解鎖交給余檀:“這是陸彥給我發(fā)的消息,我本來想當做沒有看到,但想想,這樣對你不公平。”
余檀接過手機,垂眸瞥了眼。和她在陸彥手機上看到?jīng)]有什么不同。
基本上都是陸彥單方面發(fā)來消息,陳珍并沒有回復。
余檀把手機還給陳珍,冷靜道:“這些我都看過了。”
“你都看過了?”
“嗯。”
余檀把在訂婚宴上發(fā)生的事情大致跟陳珍說了。
很奇怪,明明對陳珍略有排斥,可內(nèi)心深處,她竟然無條件將所有透漏。
陳珍聞言欣慰一笑:“那看來,我的確得恭喜你!這種狗男人,多跟他在一起一秒,都是在浪費生命!”
余檀不解地看著陳珍:“……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可是,我昨天看到你和陸彥在機場。”
“嗯,是的,是我主動找他,希望他不要再來騷擾我。機場人多嘈雜,我推不開陸彥的禁錮,給了他最后一點顏面。”
那年分手后陳珍和陸彥還有保持一些聯(lián)系,因為她并不想將關系弄僵。可是后來陳珍實在受不了陸彥每天的短信轟炸,便將他拉黑。
陳珍出國好幾年,幾個月前才正式回國,也是在這個時候和陸彥重新聯(lián)系,再次添加好友。畢竟過去多年,僅僅因為老友關系,想著日后會有個照應才會和陸彥有聯(lián)系。
“但噩夢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陳珍對余檀說,“你也看到了,他隔三差五就給我發(fā)消息。一開始我以為他早就跟你分手了,后來才知道根本沒有。他一邊和你戀愛,一邊來撩我。”
得知此事,陳珍風風火火的性格也坐不住,直接去找陸彥面談。
她承認,自己有那么一刻被陸彥的花言巧語所迷惑,可轉念一想不對。
“你的未婚夫今天跟你訂婚,卻還在給他的前女友發(fā)那些短信。換成是我,估計惡心到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余檀喝了口裹著沙冰的奶茶,身上起了一層涼意。
她其實算是個樂天派的人,有什么難過的事情睡一覺再起來心情能好一大半。醉酒后再蘇醒,有關訂婚宴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
經(jīng)由陳珍這么一提醒,余檀再次陷入一種無盡的悲憤中。
六年的青春喂了狗。
陳珍說:“我本來并不想摻和別人感情的事情,他要發(fā)消息隨便他發(fā),我直接屏蔽當沒看到就行。可是我今天思來想去,這對你來說不公平,你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說完,陳珍鄭重呼了一口氣:“媽的,說出來就爽多了!”
雖然余檀早已經(jīng)知道了這一切,但還是感謝陳珍。
兩個人依然一人手捧一杯奶茶,像是那年在校園,她們兩個人還是學妹和學姐的關系。
陳珍說:“Girlshelpgirls.”
她拍拍余檀的肩膀:“其實我還是很欣賞你身上那股敢愛敢恨的勁兒。小余,沒什么大不了的。”
余檀麻木地扯了扯嘴角,點點頭。
有人給陳珍打電話,她接聽后對余檀說自己有事得先走。
等陳珍走后,余檀便捧著奶茶一個人在步行街慢悠悠隨著人流走。
沒有不目的地,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光影在眼前成了泡沫,似有什么在身體里等待爆破,壓抑到讓人無法喘息。
繞了一圈,余檀獨自一人坐在酒店前的廣場石板凳上,低下頭,周圍的熱鬧成了虛幻的陪襯。
這個季節(jié),池塘里的荷花本是開得正盛的時候,但因為太陽落下,它們紛紛閉合。
一滴淚毫無征兆地從余檀眼角滑落,她快速抹去,不想承認自己的脆弱無能。
發(fā)現(xiàn)陸彥那些短信的時候她沒哭。
主動宣布退婚的時候她沒哭。
喝醉酒時她也沒哭。
不就是一個狗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余檀,你他媽醒醒吧。
可是現(xiàn)在她真的忍不住了。
就哭這么一回吧,小聲一點,在黑暗中低下頭,沒有一個人會發(fā)現(xiàn)。
余檀冰涼的雙手捂著自己的臉,眼淚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她憋著聲,身體在顫抖。
越是不想發(fā)出聲,呼吸越是急促。
一抹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余檀面前,遮擋住眼前本就微弱的光,她沒有察覺。
一直到那股淡淡的青檸氣息襲來,余檀下意識抬頭。眼睛讓淚水侵占,她只模糊看到一輪熟悉的身影。
“是我。”
謝之煜俯身半蹲在余檀面前。
他褪去西裝,白衣黑褲皮鞋,一身的矜貴。卻以這樣臣服的姿態(tài)面對她,滿臉蘊著不忍。
不等余檀說什么,謝之煜伸手將她攬進自己懷里。
抱嬰兒的姿態(tài),他從不曾對任何人有過的溫柔,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他下巴貼著她的額角,低聲細語地哄:“哭吧,在我懷里你可以哭大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