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你的
周末短暫的放松之后,白瓊壓在心里的郁結之情緩解了不少。她慢慢說服自己面對爸爸的事情,努力去適應江南的生活。
大概是痛哭一場又累了,原本輕微失眠的她連著兩個晚上都睡得很好,周一一大早神清氣爽地去上學了。
學校周一早上有朝會,全校師生在操場上集中,到校時間要比平時早一些。
原修提前下了車,讓老趙把白瓊送到離操場最近的位置再走。他們到的時間算早,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白瓊背著書包下了車,直接去了操場集合。
初中和高中分別在主席臺的兩邊,白瓊順著跑到往操場深處走去,一路上都在找班上同學。
他們班的位置在高一年級中間,白瓊找了一會兒才看見班長站在最前面。她松了口氣,背著書包走了過去。
班上的同學基本都還沒到,班長一眼看到了白瓊,可他態(tài)度不像是之前那樣親近了,反倒多了幾分欲言又止的神情。
白瓊沒注意,自己站在隊伍后面,把書包背到前面來,拿出了英語筆記開始背短語。
陸陸續(xù)續(xù)的,操場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楊廷跟著朋友一起走過來,看見白瓊頓了下,目光多了些敬畏。他沖白瓊一拱手,耍寶地說:“大姐大您好。”
白瓊:“……”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一邊收起筆記本一邊小聲說:“你別開玩笑了。”
楊廷嬉皮笑臉的:“你背后有大佛干嘛不說啊?”
白瓊皺眉:“別說了。”
“不說就不說,反正已經(jīng)張貼出來了。”楊廷也不走了,就站在她身后的位子上,“哎,你幫成果占位置了嗎?”
白瓊搖搖頭,追問:“什么張貼出來了?”
“處分通知啊。”楊廷奇怪,“哦,你還沒去教室呢?”
“沒有。”白瓊隱約猜到了,但不敢確認,“什么處分通知?”
“還有誰的,就是高子恒啊,上周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他還是很同情白瓊,“這下沒事兒了,他不敢再來惹你了。”
白瓊心里訝異,沒想到真的會給高子恒一個處分。她有些著急:“嚴不嚴重啊?會不會影響人家?”
楊挺像看怪物似的,倒是老實說:“反正他虱子多了不怕癢。”
他邊說邊撓頭,動作挺滑稽的。
可白瓊笑不出來。
他們正說著,高子恒也到了操場,伸著脖子張望了幾下,看見白瓊跟楊廷,就朝兩人走過來。
楊廷看見他,臉上嬉笑的表情收斂了些。
“讓讓。”高子恒沒把他放在眼里,“我跟白瓊有話說。”
楊廷怕他打擊報復,勸道:“這可人多啊,你別胡來。”
“不會!”高子恒不太耐煩,把他撥開,對上白瓊。
白瓊見了他還是有些緊張,沒主動說話。
誰知高子恒過來,開口就是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識相的沒往下說,“反正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
他說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高子恒一米九的大個子,像山一樣倒下來。白瓊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哎哎……不用這樣的!”
他們這邊鬧出了動靜,附近路過的學生都看上兩眼,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
高子恒身材高大,性格又跋扈,還是體育生,在高一年級算是比較出名的人物了。尤其是附近幾個班的男生,大多知道他不太好惹,這下見他在一個小姑娘面前做小伏低,都興奮地圍觀了過來。
“這妞兒誰呀,高子恒追人家嗎?”
“你眼瘸嗎?那就是白瓊啊!”
“臥槽,就大有哥那個表妹嗎?”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這可是九中之光親自來撐腰的人物啊!”
看熱鬧的男聲議論紛紛,說話聲一次比一次大。
高子恒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主動問白瓊:“那個……你能不能原諒我呀?”
這哪兒是什么原不原諒的問題。
其他事情都好說,就是他胡亂開玩笑這一件,就已經(jīng)讓白瓊反感到了極點。可現(xiàn)在原修已經(jīng)替她出了氣,外人看來自己也沒什么損失,學校也已經(jīng)處分了他,再計較下去,白瓊怕事情越鬧越大。
可她實在開不了口說沒關系。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連高二高三路過的人也頻頻回望,白瓊不想被原修看見更不想因此給他添麻煩。
她抿著唇,伸手去扶高子恒的肩膀,想直接把他扶起來。
誰知她剛一碰上,高子恒就哎喲了一聲,條件反射似的猛然往后彈開,臉上齜牙咧嘴的。
白瓊連忙縮回手,仰頭看著他。
周圍同學也看著他,不明白這是鬧得哪一出。
高子恒倒抽幾口涼氣,緩了疼,才稍微恢復點。他一手揉著肩膀,看向白瓊的眼神很復雜:“白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朝會時間臨近,到操場的同學越來越多。
當著這么多人,白瓊實在怕他糾纏,只好沉默著點了下頭。
高子恒見她態(tài)度軟化,馬上就坡下驢:“行了行了,那我們就算一筆勾銷了啊。”說完,他也不管別人是什么反應,轉身就往隊伍后面走,碰上圍觀的人,不耐煩地揮手,“看什么看,沒見過道歉啊?”
被他一兇,好事的同學散開了些,看白瓊的眼神都帶著仰慕。
——竟然能讓高子恒這種人道歉,實在是佩服。
圍觀的人群后,成果見高子恒走了,快步走到了白瓊身邊,她看著別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氣:“沒想到高子恒是這種人。”
“哪種人?”白瓊問。
成果回過頭來,正想告誡白瓊別心軟相信了他,又想起周洧兇神惡煞的警告,連忙住了嘴。
她搖搖頭,一把挽住白瓊的胳膊:“反正以后他不敢招惹你了。”
白瓊想,但愿如此吧。
朝會結束之后,全體學生解散回教室。
走到高一的教學樓,白瓊果然看見了白底黑色的大字報,上面寫著對高子恒的處分。
她沒敢細看,挽著成果上了樓。
其實白瓊的心里隱約有些不安。以往在九云一中,就算是學生之間打架了或者鬧出大矛盾了,老師也多是居中調(diào)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甚至很不安,懷疑原修這么做算不算另一種霸凌?
但她不敢說出來,怕人家覺得她不知好歹。
到晚上放學見了原修,她心里還怪怪的。
原修的表情也不太好,因為原靜安回來了。
回到家里,原靜安果然已經(jīng)到了。她穿著輕便的家居服,正坐在客廳打電話,見兩個孩子回來,便三言兩語結束了通話。
“兒子,累不累?”她沖兩個人招招手,“白瓊,餓了沒有?”
白瓊看見原靜安很高興,又帶著些許久未見的靦腆。她背著書包越過原修,走到沙發(fā)邊:“原阿姨你回來啦?”
原修跟在她身后,也沒叫人,慢條斯理地靠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看著兩人談話。
原靜安拉住白瓊的手,讓她坐在身邊,主動關心:“這段時間在家里還習慣嗎?”
“習慣的。”白瓊答得很乖巧。
“那就好,”原靜安笑笑,“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告訴李奶奶,千萬別拘束,知道嗎?”
白瓊點點頭。
原靜安越看她越覺得這女孩清秀文靜,伸手拍拍她的臉頰,說:“好孩子,先上去把書包放放,一會兒咱們一起吃飯。”
“嗯!”白瓊聽話地上了樓。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上,原靜安看向兒子,見他神情淡漠,不由地笑起來:“還跟你媽置氣呢?”
“沒。”原修頓了下,還是關心了一句,“什么時候到的?”
“四點多,直接從機場回來了。”原靜安揉了揉后頸,流露出些許疲乏,“回來睡了一覺。”原靜安做的進出口貿(mào)易,這次去的中非,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太磨人了,饒是她再能干,眉宇之間也多了幾分倦意。
看著母親這樣,原修心軟:“一會兒我送你去做個spa?”
“不用你。”原靜安體會到了兒子的軟化和關心,嘴角的彎度大了些,“周末再說吧,我還有事要忙。”她指揮,“你也去洗手,等白瓊下來一起吃飯。”
聽她提起白瓊,原修嗯了一聲。
他轉身上樓,想起那晚上的爭執(zhí),心里沉了沉。
白瓊到原家的那天晚上,原靜安將來龍去脈基本都告訴了原修,母子倆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
——主要是原修激動,原靜安倒是很淡定。
原修一臉震驚地質(zhì)問她:“媽媽你怎么能這樣?人家才16歲,還沒成年!”
“這個你不用擔心。”原靜安避重就輕,“到時候就說是血友互助,我會找人安排的。”
“這根本不是安不安排的事情!”原修忍著氣,試圖說服母親,“您為我好我知道,我是您的兒子,可是人家也是父母養(yǎng)大的……”
“是她媽媽同意的。”原靜安打斷兒子,“她爸爸車禍去世,留下個兒子比她小幾歲,撞斷了腿,可能要高位截肢。”
原修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顯然沒想到背后有這樣的隱情。
少年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原靜安怕他太激動,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靜繼續(xù)道:“他們家要錢,我們家有錢——我不是拿著錢去替你買命,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不這么做,她弟弟的下半生會是什么樣子?”
“不是……”原修擰著眉否認,“不是這樣的。就算是他們家很困難,還有其他方法,不應該為了一個孩子去犧牲另一個。”
原靜安嘆了一口氣:“你是獨生子,體會不到這種心情很正常,但我作為母親,我能理解。”
如果她有兩個孩子,自然是希望兩個人都好,可要是其中一個出了問題,難免不會顧此失彼。
原靜安為人強勢,但了解自己的兒子,原修性格溫和,不愿與人起沖突,也不愿傷害別人,自然不會同意她的行事。
可這并不能夠左右原靜安的決定。
為了她兒子,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原靜安主動結束談話,往門外走,到了門口又回頭叮囑:“原修,這件事情木已成舟,你不要再插手了。”
原修覺得很憤怒,甚至于遷怒白瓊。
從小到大,他是多么渴望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而她呢,明明擁有,卻如此不珍惜。
何況他們這種血型,一生都要小心不能遭遇重大出血,以為很可能面對血站供血不足的問題。他不相信,她們那個小地方的血站會有rhab型的儲備——他們家人難道沒有告訴她千萬要保護自己嗎?
可想到了她的家人,原修稍微冷靜了些。
或許她也不是自愿的。
她才16歲,還什么都不懂,面對那樣的家庭,要是知道自己能夠救弟弟,或許根本不會反抗吧。
原修心里勉強接受這件事。
對白瓊多了份怒其不爭的心。
原靜安走后,他有意疏遠白瓊,試圖等她長大一點,多愛惜自己一點,這樣就不會答應這樣荒謬的交換。
原修甚至都想好了,要是他們家實在需要錢,他會努力說服原靜安無償資助他們。
可他瞧著白瓊那態(tài)度,像是對這份交易甘之如飴。
這段時間原靜安不在家,原修對這件事原本有些淡忘,但今天他媽媽一回來,他無法避免地又跟著緊張了起來。
晚上,四個人一起吃飯,原靜安坐在主位上,讓兩個孩子坐在她手邊,她倒是打從心底憐惜白瓊,主動問她的生活和學習。
她氣質(zhì)干練,雖已盡量溫柔,還是不免帶上一板一眼的語氣。白瓊坐在她身邊,有一句答一句,像是跟老師談話的三好學生。
原修在一旁冷眼旁觀,心想這樣下去怎么行。
照白瓊對原靜安的態(tài)度,她媽媽說什么她都聽,到時候肯定不敢拒絕為他獻血的要求。
說不定明天叫她去獻血,她袖子一撩就去了。
原修心里莫名地多了一分躁,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匆匆扒了兩口就上樓。
“這孩子,急什么?”原靜安對他的突然離席有些不解,“又不舒服了?”
李奶奶說:“一會兒我弄點水果端上去。”
原靜安嗯了一聲。
旁邊的白瓊垂著臉吃飯,心里倒是想,他果然不喜歡自己的到來,怕她搶走了媽媽的關注。
自從知道了原修沒見過爸爸,白瓊心里其實很理解那這種對母親獨占欲,可知道歸知道,她心里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她還以為,這段時間下來,他沒那么討厭自己了……
白瓊默默陪著兩位長輩吃完了飯,上樓準備回房看書。
她低頭走在樓梯上,琢磨著要不要主動去跟原修哥哥解釋,她不會搶走原阿姨,又覺得這樣好像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姑娘想著心事,沒注意身邊。
她剛上到二樓,就被人拉住了手腕,整個人被帶向旁邊。
白瓊下意識地要叫,嘴上就是一軟。
她抬眸,發(fā)現(xiàn)是原修捂住了自己的嘴。
“噓。”原修低頭,往她身后的樓梯瞟了一眼,確定沒人,再看向她,“我有事跟你說。”
白瓊貼著墻站,不太明白他怎么了:“什么事?”
“你老實說,”他語氣嚴肅,“我對你好不好?”
白瓊怔了下,馬上點頭:“很好。”
“那我說的話你聽不聽?”
“什么話?”
原修想了想,要她直接拒絕原靜安估計是不可能了,只能盡量減少兩個人的接觸。
“你不準跟我媽單獨出門。”他補充,“如果她要求,你就來跟我說。”
白瓊沒想到他會提這種要求,看他的目光柔軟下來——他果然怕原阿姨被搶走了。
“好的。”她乖乖答。
見她答得如此爽快,原修反倒不太確定了。
“當真?”他揚揚眉,再次確認。
比起平時溫和淡然的樣子,他此時懷疑的神色顯得有些孩子氣。
這段時間以來,白瓊聽到了太多關于他的事跡,他是九中之光,是學校里的大眾情人,他學習好,還會玩游戲打槍。
他這么厲害,可此刻卻只是一個想要媽媽的男孩子。
白瓊覺得他這樣的表情,有點像弟弟白琮,尤其是寫不完作業(yè)要她幫忙時的樣子。
乖乖的,像是在撒嬌。
白瓊不由地笑起來,伸手摸摸他的頭發(fā),甜聲道:“嗯,都聽你的。”
感受她掌心的柔軟,他的頭頂一暖。
原修愣了愣,耳朵尖不由自主地開始發(fā)燙,心跳跟著快了起來。
他慌忙退開,看向她的眼神帶著懊惱。
她能不能不要再對他笑了啊!
還……還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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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評論我都驚了,原修哥哥說了是緊張的時候啊!
你們呢,小腦瓜兒都在想什么呢?
一個二個都把車開得飛起,哼,今天我把車門焊死了,通通都給我去幼兒園接受社會主義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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