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天啟五大監(jiān)
天啟城。
鴻臚寺。
兩鬢斑白的俊美男子坐在蒲團之上,左手輕輕捻動著手上的佛珠,右手邊放著一柄長劍,嘴上輕聲念著經(jīng)文。
五大監(jiān)之一的掌香監(jiān),是以太監(jiān)之身代管鴻臚寺的權(quán)宦,也是曾經(jīng)一柄寒劍,在江湖上卷起一片風(fēng)云的風(fēng)雪劍沈靜舟——瑾仙公公。
“師父。”一個小童踏進門內(nèi),輕輕喚了一聲。正是那日與他一同前往大梵音寺的伯庸。
瑾仙公公沒有睜眼,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掌冊監(jiān)瑾玉公公來了。”伯庸低聲說道。
瑾仙公公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伯庸出去。
伯庸轉(zhuǎn)身快步離去,踏出門,發(fā)現(xiàn)那一身紫衣蟒袍的高大男子還是依然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雙手束在身后,仰頭看著天空發(fā)呆。與其他幾位大監(jiān)不同,掌劍大監(jiān)是個很少登門拜訪的人,而每一次拜訪也總是顯得那么生分,讓弟子先行通報后再踏入院內(nèi),不會差半分禮節(jié)。不同于嚴厲火爆的掌劍監(jiān),也沒有掌印監(jiān)的圓滑玲瓏,這個總是坐在藏書樓內(nèi)看書的掌冊監(jiān)乍一看就像一個中年儒士。但沒來由的,伯庸卻很喜歡這個總是帶著禮貌笑容的掌冊監(jiān)。
“公公,師父請您進殿。”伯庸說得恭敬。
瑾玉公公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朝著殿內(nèi)走去。伯庸發(fā)現(xiàn)一只蝴蝶停在了他的肩膀上,心中一驚,莫說尋常之人一動,蝴蝶便受驚飛走,這習(xí)武之人,身上戾氣之重,蝴蝶更是不可能靠近,這掌冊監(jiān)練的究竟是什么武功,竟能隱藏氣息到如此境界。而當(dāng)伯庸思索之時,看似腳步輕慢的瑾玉公公,卻已經(jīng)走入殿中了。
“瑾玉。”瑾仙公公睜開了眼睛,手上撥動念珠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瑾玉公公點了點頭,在一條長椅上坐了下來。
瑾仙公公沒有起身,只是微微笑了笑:“什么風(fēng)把你吹到我這里來了。”
“不是一陣風(fēng)。”瑾玉公公搖頭。
“那是?”瑾仙公公望向瑾玉公公。
“是一陣風(fēng)花雪月。”瑾玉公公沉聲道。
良久的沉默之后,瑾仙公公重重地嘆了口氣:“果然,他還是走進那座城了。”
“是的。從他入城的那一刻開始,那盤棋已經(jīng)開始了,現(xiàn)在我們就不得以地身處棋盤之上。身為棋子,我們要作出選擇了。”瑾玉公公拿起了桌上的一杯茶。
“冷了。”瑾仙公公提醒道。
“不妨。”瑾玉公公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杯底,那碗冷茶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冒出了騰騰熱氣,他輕輕地吹了吹氣,喝下了一口。
“用綿息術(shù)來煮茶,師父要是知道了,大概要氣死。”瑾仙公公輕笑。
瑾玉公公放下了茶杯,自顧自地說著:“我們,要做出選擇了。”
“我們做不了選擇。朝上三個王爺,四個將軍,五位尚書,以及江湖上的那幾座城、幾大世家,他們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但大內(nèi)五大監(jiān)并沒有選擇,那藏在太安殿牌匾之上的卷軸之中寫著誰的名字,我們的選擇就是誰。”瑾仙公公收起了笑容,認真地說道。
“可我想選。”瑾玉公公說得淡然,但每個字都重重地敲在了瑾仙公公的心上。
“瑾玉!你!”瑾仙公公大驚。
“瑾玉說的對,那牌匾上的卷軸此刻分明還沒有寫上字!”忽然,一個厚重的聲音忽然響起,一道紫光一閃,殿內(nèi)便又多了一人。
濃眉大眼,不怒自威。
掌劍大監(jiān)瑾威公公。
“而我們,可以影響那個最終寫在卷軸上的名字,究竟是誰。”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又忽然響起,殿外多了一個肥胖的身影,滿臉笑容,眼神中卻藏著難以察覺的鋒芒。
掌印大監(jiān)瑾言公公。
“三個月前你召集五監(jiān)會,和我們說,你在大梵音寺遇見了那個人。如今,我們又得到了消息,那人已經(jīng)踏入了雪月城。這說明,我們本以為已經(jīng)是殘局的那局棋,又活了過來。以前我們是棋子,但現(xiàn)在,我們卻可以成為下棋的人。”謹言公公走進了大殿。
“下棋的人?謹言,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瑾仙公公冷笑道。
謹言公公依然滿臉笑意:“你還是一個小太監(jiān)的時候,可有想過自己會成為能代掌鴻臚寺的掌香監(jiān)。如今你身處高位,又為何不想再上一層,手摘星辰呢?”
“手摘星辰?”瑾仙公公冷笑,身邊瞬間劍氣洶涌,整座大殿微微搖晃。
“你們兩個從小就愛吵架,什么時候能夠改一改各自的毛病。”瑾玉公公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手輕輕一揮,將那股寒冷的劍氣壓了下去。
瑾仙公公冷哼一聲:“五大監(jiān)奉皇命行事,我們從小被師父收養(yǎng),師父可曾說過手摘星辰這般大逆不道的話?”
“我只說手摘星辰,又沒說要與日月爭輝。瑾仙,你太敏感了。”謹言公公也揮了揮手打圓場。
持劍而立,面目威嚴的瑾威公公終于也說話了:“謹言說得沒錯。若是以前,我們自然可以等待圣上作出選擇。可既然那個人又重新出現(xiàn)了,很多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如今只有我們知道,但他一旦踏入雪月城,那么想必越來越多的人都會知道。我們不能等。當(dāng)初你快馬十日從于闐趕回天啟,難道也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瑾仙嘆了口氣,沒有回答。
“這一年來,大概有幾十批人馬離開了天啟城。你們知道他們都去哪里了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從大殿后方傳來。
四人皆大驚,什么人能毫無氣息地出現(xiàn)在他們身后,他們急忙轉(zhuǎn)頭。只見一個身著紫衣蟒袍,滿頭白發(fā)的中年男人坐在那佛陀像前,平靜地望著他們。
四人急忙跪拜在地:“大監(jiān)!”
只是以伴讀身份與皇帝一同長大,不掌管任何大內(nèi)事務(wù),但卻是真正意義上宦官們的最高首領(lǐng)——瑾宣大監(jiān)。
瑾宣大監(jiān)繼續(xù)說了下去:“他們分別去了雪月城、無雙城、慕?jīng)龀恰⒔侠准摇⑹裰刑崎T、嶺南老字號溫家、青城山、武當(dāng)山、少林寺、云林寺,甚至于去了方外之地的天外天以及無處可尋的暗河,幾乎所有的武林大家,他們都派了人馬前去。朝堂之上的爭斗還沒有結(jié)束,江湖上的爭奪已經(jīng)開始了。”
四人此時已經(jīng)站起身來了,卻互相看了幾眼,沒有答話,因為他們并不明白瑾宣大監(jiān)此刻想說什么。
“謹言,你剛剛說,想要影響那卷軸上的名字?”瑾宣大監(jiān)忽然望向謹言公公。
肥胖的謹言公公此時嚇得滿頭大汗,急忙又跪了下來:“大監(jiān),謹言一時妄言……”
“不妨,你不必如此怕我。”瑾宣公公揮了揮手,“我們本是師兄弟,但我從小沒和你們一起生活,所以總不如你們彼此之間親切。但這件事關(guān)系重大,我們五大監(jiān)之間務(wù)必不能對彼此有誤解。你說得沒錯,我們的確有能力影響那個名字。但是我們不必。”
“不必?”四人不解。
“是的,不必。因為那個卷軸上寫上的名字,必定是我們選擇的!”瑾宣大監(jiān)朗聲道。
四人身后都已冷汗淋漓,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意思,但有一種的解讀,能夠讓他們幾個立刻人頭落地。
“大監(jiān),我們現(xiàn)在是否需要派人前往雪月城?”只有瑾玉公公面色依然如常,沉聲問道。
“不必。那些人太急了。因為他們內(nèi)心的惶恐。”
“我們就在這里等待。”
“他入了雪月城只是一個開始,等當(dāng)他踏入天啟城的那天,才是我們?nèi)刖种畷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