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四、金鼓緩敲試蛟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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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大壽打盹兒,已經(jīng)是慣常了,他降了建虜,但一直并不曾效死力,與洪承疇積極為建虜出謀劃策倒是有些不同。
對于寧完我的冷嘲熱諷,洪承疇沒有理睬,而只是等著多爾袞裁斷。范文程則小心翼翼地看了寧完我一眼,今天的寧完我有些異樣。
仔細(xì)一想,他想必是眼見著洪承疇、陳名夏等后來者一個個飛黃騰達(dá),心中頗有不甘吧。當(dāng)初老奴奴兒哈赤時,他們可就開始在為建虜效力!
另外,若是對上滿族貴胄,寧完我必然忍氣吞聲不敢相爭,對上的只是幾個同為漢人出身的,寧完我可沒有什么顧忌。
“寧先生有什么話,直接說吧?!?br/>
“按照洪督師的策略,我們便只有放棄吳三桂,坐視俞國振奪取中京,將有限的兵力盡數(shù)集中于沿海一帶,防備俞國振偷襲遼東。但是,有一件事情,洪督師怕是不知?!?br/>
寧完我以洪承疇在大明時有官職相稱呼,其內(nèi)里的陰險,眾人皆知,洪承疇忍不住抗辯:“我如今出仕大清,不再是督師了!”
寧完我恍然大悟:“哦,洪大人既是出仕大清,為何不知道我大清過去一年當(dāng)中,自中京所收的糧賦?過去一年,中京繳納的糧食是四十一萬石,稅金是七十二萬銀元,絹兩萬匹,棉布六萬匹……大清賦稅,一半仰賴于中京,而且,這還是中京受瘟疫之苦。元?dú)馕磦直粎侨鸾亓舸蟀胫蟮慕Y(jié)果!”
洪承疇心中一凜,他方才想著俞國振的戰(zhàn)術(shù),確實沒有想到中京對于滿清的意義。這可不僅僅意味著滿清控制了一大塊地盤,更意味著大量的財富!即使是經(jīng)過戰(zhàn)火和瘟疫之后的凋蔽,可是京師對于建虜來說,仍然是繁華之所在!
更何況,京師靠近山`東。接壤山`西,往東來自新襄的貨物源源不斷,往西山`西的膽大商人接踵而至,新的土豆、玉米等作物迅速推廣,這些讓京師成為了建虜?shù)囊淮筘斣矗?br/>
“洪大人方才棄京師之舉,原是做壯士斷腕的打算,但俞國振貪得無厭。他得了京師,就不打遼東的主意么?到時他兵分兩路。一路出山海關(guān)。一路自海上覓機(jī)登陸,兩面夾擊之下,遼東如何能守?”
洪承疇默然無語,寧完我確實抓住了他的一大漏洞。
“寧先生說的是,寧先生說的是!”多爾袞連連點頭,覺得還是寧完我說的話深深打動了他的心。
“殿下令吳三桂奪天津衛(wèi),為的是什么。不就是將戰(zhàn)火推進(jìn)到俞國振所控之地么?”寧完我又道:“若是不救吳三桂,任其自敗。鮮國、蒙古,亦必生自危之心。到時俞國振再來攻我,何人可以助我?”
“故此,不救吳三桂,任俞國振奪中京,會令我失利、失勢這兩大弊端。相反,救吳三桂則不然,有三大勝機(jī)。其一,御敵于國門之外,可因糧于敵,不致于令我方疲憊;其二,若是我們猛攻山`東,俞國振必救之,如此情形下,他也分不多太多兵力去攻遼東,我軍進(jìn)退皆可,而俞國振卻須必勝;其三,我不知諸位是否曾見過俞國振所寫的兵法,我倒是看過,其中一句令我印象深刻,‘何為戰(zhàn)場優(yōu)勢?那便是在自己選擇的時機(jī)于自己選擇的戰(zhàn)場與自己選擇的敵人交戰(zhàn)’,也即是要控制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我們主動攻擊,讓俞國振失去戰(zhàn)場之主動權(quán),必能令其極不適應(yīng)?!?br/>
“說得這么多,卻還有一件事情,在山`東,我們能打得過么?我軍之勢,守尚嫌不足,何況攻敵?”
洪承疇的反擊仿佛是在寧完我的意料之中,寧完我捋須揚(yáng)眉,目光冷竣:“此時此刻此戰(zhàn)于山`東,尚有一線勝機(jī),若是等俞國振全部布局完成,十萬大軍到位,那就真無勝機(jī)了?!?br/>
“你說?!倍酄栃柧劬珪竦氐?。
“俞國振此刻在山`東兵力是一萬,加上他運(yùn)至耽羅島的兵力,也不過是三萬,吳三桂有大軍近二十萬,我大清尚能動用大軍十萬,三十萬攻其三萬,以多擊少,若如此都不能勝,那么就不必戰(zhàn)了,等著俞國振來滅了我大清吧。”
包括多爾袞,都對此深以為然。
俞國振以少打多是出了名的,但是并不意味著他就一直能以少打多,這次吳三桂奪下天津衛(wèi),便是仗著人數(shù)多的優(yōu)勢,不顧傷亡,迫使俞國振部不得不退。
“另外,如今是八月中,八月中!按著以往的天氣,到了十一月便會結(jié)冰,山`東以北海域,便不利通行。俞國振此時才調(diào)集了兩萬人馬,等到十萬人到齊了之時,海冰已結(jié),他若真是想在我們遼東登陸,只會有來無回!”寧完我最后拋出了一個讓眾人不得不點頭的理由。
俞國振要攻盛京,顯然不會只派一兩萬人,那樣的話大不了將盛京暫時讓給他,斷他與海上的聯(lián)系,他孤軍深陷于遼東,唯有大敗一途。因此,只要他們在山`東攻得猛烈,戰(zhàn)得迅速,俞國振根本無暇他顧!
“八月正是草枯馬肥之時,戰(zhàn)馬養(yǎng)了一年的膘,正合使用。我大清鐵騎,橫行天下,此為國運(yùn)之戰(zhàn),當(dāng)征發(fā)蒙古諸部,以為游騎……”
見多爾袞神色,寧完我便知道,自己說動了他,因此慷慨激昂地結(jié)束了自己的話語。他知道自己只要做戰(zhàn)略建議即可,至于具體如何執(zhí)行,多爾袞永遠(yuǎn)只會相信滿人而不會信任漢人。
“諸位還有別的意見么?”見寧完我說完之后,眾人都不作聲,多爾袞又問道。
“洪大人所說,海防之事亦不可不慎,好在遼東適宜登陸的港口也就那么一些,多加戒備就是。”陳名夏咳了一聲:“臣不才,愿為殿下起草檄文,以振奮民心士氣!”
寧完我心中頓時暴怒,以往滿人有什么檄文之類的事情,向來是交與他等,但陳名夏自從投清之后,處處便搶他的活兒,此次攻擊俞國振的大略是他提出來的,這檄文理所當(dāng)然也應(yīng)該由他來寫,陳名夏此時跳出來搶摘果子,當(dāng)真是厚顏無恥!
不過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寧完我沒有發(fā)作,他已經(jīng)不是氣盛沖動的少年時了,在皇太極時期的抑郁,讓他學(xué)會了隱忍。
“既是如此,那么……”多爾袞話剛說到這里,突然大殿外急促的腳步聲和鐵甲撞擊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個人跪伏在殿門口:“主子爺,奴才有緊急軍情稟奏!”
多爾袞眉頭豎起:“說!”
“吳三桂八百里告急文書已到,八月八日俞國振部已經(jīng)乘列車抵達(dá)濟(jì)南府,連克東光、南皮、鹽山數(shù)縣,吳三桂力有未逮,目前聚兵于滄州堅守!”
“果然!”多爾袞聞言精神一振,俞國振果然未等兵力調(diào)齊便突然動手!
俞國振下手下得越是狠辣,也就意味著寧完我的判斷越是正確,俞國振打的主意,確實是先收復(fù)京師,然后待來年開春冰化之后,從山海關(guān)與海上兩路,同時出兵攻擊遼東!
不過,多爾袞還是希望確認(rèn)一下。
“俞國振本人到了否,還有哪些將領(lǐng)到了?”他又問道。
“俞國振本人便在德州坐鎮(zhèn),他部下諸將中,田伯光、齊牛、顧家明等盡數(shù)到陣!”
“王浩然呢?”多爾袞又問。
自從王浩然水淹三軍之后,俞國振部下又多了一位讓敵人不得不小心的將領(lǐng)。而且王浩然用兵多詭異,因此多爾袞倒是有些擔(dān)心此人。
“王浩然的旗號未曾出現(xiàn),鎮(zhèn)南侯軍報中說,王浩然依舊在鎮(zhèn)守徐州,以備明國!”
上回金陵小朝廷縱容江北三鎮(zhèn)攻掠山`東之事后,王浩然就一直鎮(zhèn)守徐州,淮北軍務(wù),掌握在他手中,南面與他對峙的便是黃得功,乃是江北四鎮(zhèn)僅存的一位,而且也是大明最后的柱石。
“召各親王、大貝勒議事?!倍酄栃枀柭暤溃骸皞髦枷氯?,擂鼓聚旗!”
洪承疇微微嘆了口氣,接下來的事情,孔有德、耿仲明之流都能參與,而他們則只能退下了。
陳名夏得意洋洋留在了大殿之內(nèi),見其余漢臣被屏出,他心中不由有些輕蔑。他卻不知,寧完我在離殿之前,用冰冷的眼光又看了他一眼。
吳三桂傳來的軍報其實是簡報,而且為了夸大情勢危急,并沒有將全部真相都說出來。事實上,八月八日俞國振督大軍乘軍列到濟(jì)南府,大軍下車之后并未停留,直接順路到了德州。在德州呆了一天,與順運(yùn)河北上的船隊會合,乘船抵達(dá)東光。得知這個消息,吳三桂部未曾交鋒,便主動撤離南皮,而另一路華夏軍則自富平鎮(zhèn)北進(jìn),猛攻鹽山。守衛(wèi)鹽山的吳三桂一隊人馬千余人,只逃出了不足三十人,余眾盡皆覆滅。
在收復(fù)諸縣之后,俞國振兩軍合指滄州,不過他并沒有急于攻城,而是讓俘虜帶話,向守軍勸降。
對于吳三桂來說,現(xiàn)在是極為難過的,他手中有拼湊起來的近二十萬軍士,戰(zhàn)爭起后,還抽調(diào)了數(shù)十萬民夫,此時正值秋收,這對于今年的收獲有極大的影響。而這些兵力,還不足以讓他有戰(zhàn)勝的信心,滄州城他原本也是想放棄的,只不過華夏軍推進(jìn)得太快,他的撤退命令剛剛下達(dá),便已經(jīng)被咬住了。
若他不救滄州,也就意味著放任近兩萬精銳被俞國振消滅,而且極有可能是直接投降。
因此,他第一時間便向多爾袞求援,同時,自己親領(lǐng)主力出京城,順運(yùn)河南下。
“俞國振,就讓老子瞧瞧,十多年未見面了,你究竟有多大的本領(lǐng)!”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