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八、山雨烏云一時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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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廢物,蠢貨!”
近些日子,崇禎的脾氣一直不太好,若不是將岸油滑相勸,隨他逃出宮的宮女、太監(jiān),只怕都要被打殺幾個。
不過眾人也都明白他為何如此憤怒,崇禎雖然被軟禁在耽羅島上,但實(shí)際上他的人身自由受到的限制也就是不準(zhǔn)出島罷了,在羿城轉(zhuǎn)悠時,甚至連監(jiān)視的人都沒有。不過崇禎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倒不曾四處去宣揚(yáng)自己就是大明天子崇禎皇帝——在確認(rèn)羿城百姓對于俞國振的忠誠度之后,他更不會去做這種蠢事。
這讓他心中有時會有一種悲涼的感覺,他為帝十六載,大明養(yǎng)士二百六十年,卻抵不過俞國振經(jīng)營十年,象是羿城更是只經(jīng)營了六七年。
但悲涼歸悲涼,他對俞國振的“不忠”雖然是含怨帶恨,卻也知道換了自己還做不到俞國振這個地步。真正讓他暴怒發(fā)躁的,是近一個多月來報紙上的新聞:江北三鎮(zhèn)會合李自成一起圍攻山`東之事。
若說天下有誰是崇禎絕對不能原諒的,那便是李自成了。
將他趕出紫禁城、險些逼入絕境的李自成,乃是崇禎心目中的頭號死敵,而第二號,也輪不到俞國振,甚至輪不到建虜,而是如今在金陵城中面南背北稱孤道尊的前福王現(xiàn)在的弘光帝。
第三號敵人,則是崇禎以為誤了他的江山的文武大臣們。第四號,是建虜,俞國振最多只能排在第五號——甚至在崇禎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些些感激俞國振。至少俞國振救了他全家的性命,對于他和他的后妃、子女,都給予了相應(yīng)的禮遇。
在考慮到崇禎的顧慮,他的子女都沒有辦法進(jìn)入普通學(xué)校就學(xué)之后,俞國振讓將岸組織老師為這些皇子皇女們補(bǔ)課。崇禎也聽過幾堂課。教的確實(shí)是一些實(shí)學(xué)的道理,也有德育,則是自孔孟老莊墨兵法等諸子百家的觀點(diǎn)中擇其善者,會聚于一處授之。
這樣的學(xué)習(xí)至少沒有壞處。
但現(xiàn)在,他的第二號敵人和第三號敵人聯(lián)手,去攻擊俞國振,這背后體現(xiàn)出的內(nèi)容。分明是金陵小朝廷沒有將李闖“逼死”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陛下不必生氣,以南海伯之能。豈懼些許跳梁小丑?”周皇后低聲說道:“陛下如今身在海外。當(dāng)小心怒氣傷身才是,如果陛下有個什么意外,豈不是正遂了某些人之意?”
原本她是從不過問政務(wù)的,但現(xiàn)在崇禎身邊沒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有些事情,就只能和她商量。
“哼。”
崇禎猶是怒氣難平,正在這時。聽得外頭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王承恩滿臉訝然地奔了進(jìn)來:“皇爺,皇爺。有人求見。”
“朕不見。”崇禎還在賭氣。
周皇后莞爾一笑:“王大伴,是誰求見?”
“將將將……將岸!”王承恩結(jié)巴了好一會兒,終于將求見人的姓名說了出來。
“他人呢?”崇禎聽說是將岸,心里不由得有些惋惜。
這個年輕的耽羅總督,實(shí)在是閣老尚書之才,可惜的是,他卻對俞國振忠心耿耿,不可能為崇禎所用。崇禎有時覺得,如果自己早些得到將岸這些人,自己的江山也就不會出現(xiàn)如今的慘淡局面。
“他人尚未到,但是遣了人來,說是隨后就至。”
“好大的架子,還要朕候著他是不是?”崇禎更怒:“不見,不見!”
“皇爺,遣來的人說了,非是將岸懈怠,乃是……要帶一個皇爺?shù)氖烊藖恚蚀讼惹踩藛柡蛞宦暎恢薁斒欠衲軗苋呦嘁姟!?br/>
王承恩心里也暗自嘀咕,雖然這段時間將岸大約每隔六七日便會來看一看崇禎,兩人談一些海外的風(fēng)土人情之類的話題,再就是問崇禎生活上還有什么需要,同時也取走崇禎寫的稿子。但這樣預(yù)先說要來拜訪,還是第一次,并且還要帶熟人來……也不知帶來的會是誰。
沒有過多久,兩輛馬車便一前一后來到了崇禎所居住的這三套別墅之前。車還只是剛剛停下,一個胖子就從車上滾了下來,那動作靈敏得與身體完全成反比。王承恩看到這胖子的身影,頓時一愣,然后嚎淘:“曹公公,怎么是你?”
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的,正是曹化淳,曾經(jīng)的廠督。
曹化淳看到了王承恩,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承恩,果然是你,你果然還活著,那皇爺,那皇爺……”
“皇爺安好,圣躬安好!”王承恩按捺住喜極而泣的沖動:“今日早上還說起你,快隨我去拜見皇爺!”
他以為將岸所說的“熟人”就是曹化淳了,因此沒有留意后面一輛車上,除了將岸,還跟下了一人。
曹化淳被引進(jìn)了去,崇禎早聽得動靜,得知是曹化淳,甚至還親自到了門口。這也是經(jīng)過大變之后崇禎本人發(fā)生的改變,若換在紫禁城中,他哪里會親自去迎接一個太監(jiān)。
見到果然是崇禎,曹化淳頓時熱淚盈眶,才到院門口就跪拜下去叩首:“皇爺,奴婢、奴婢還以為再也見不著皇爺了!”
“你這老貨還好,那就好,那就好!”崇禎示意王承恩將他拉了起來:“你怎么來這里了?”
“奴婢還要皇爺給奴婢作主,奴婢已經(jīng)告老,原本在家里給兄長守墓,聽聞京師驚變,奴婢便想進(jìn)京去見皇爺,卻為亂兵所阻,后來闖賊大軍經(jīng)過奴婢家鄉(xiāng),奴婢不得不逃脫……結(jié)果奴婢在半道上聽說,金陵城里福王登基,一幫子文人還說是奴婢打開了外城城門,將闖賊放入了京城。奴婢實(shí)在冤枉……又聽聞南海伯在山`東。奴婢便來尋南海伯,想著求他為奴婢分辯一二,南海伯見了奴婢,二話不說便將奴婢綁了送上了船,原以為南海伯是歹意,沒想?yún)s是送奴婢來見皇爺,早知道何須他綁,奴婢自己在身上捆兩個羊尿泡就漂洋過海來見皇爺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崇禎聽得哭笑不得,正待再說他幾句,突然間便看到了跟來的將岸和將岸身邊之人。
他身體猛然一震,看著那人同樣全身發(fā)抖,激動地跪倒在地上。
“罪臣沈猶龍,叩見吾皇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先生……你也投了南海伯?”崇禎這樣說時。多少有些心酸:“不錯,不錯。至少比投了闖賊和朱由崧要好。”
“罪臣不敢。是方孔炤領(lǐng)南海伯衛(wèi)士占了廣`州府,將臣放到耽羅來。”沈猶龍臉上的神色當(dāng)真是既有慚愧又有不甘,還有些慶幸:“陛下果然尚健,臣……臣辜負(fù)了圣上厚望,實(shí)在無臉見陛下!”
“健,健,朕在這里健得很。每日吃飽穿暖喝足了還要練練五禽戲,朕身體比起出京前還胖了十余斤。如何不健?朕在京城中,有你們這些封疆大吏肱股之臣。朕卻總是胖不起來,如今孤身于海外,卻胖起來了,如何不健?”
崇禎的話語里還是怨氣沖天,不過這怨氣卻非對著俞國振,而是對著沈猶龍和以沈猶龍為代表的一群大臣們。
沈猶龍也看出,崇禎確實(shí)發(fā)胖了,他更是慚愧:“臣等該死!”
“唉,說這些沒有用的話做什么……你們怎么來了?”
“是南海伯將臣送來。”沈猶龍也不知道俞國振究竟是什么打算了,崇禎既然尚在,那么金陵城中的小朝廷就缺乏法理上的正義性,無怪乎俞國振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中。但是俞國振救出了崇禎,既不宣告天下挾天子以令諸侯,又不護(hù)送至金陵重登大寶,卻是安置于這海外孤島之中,不知是何用意。
特別是還讓他這樣忠于崇禎的大臣來見崇禎,這背后……有什么打算?
他不由得看向?qū)丁?br/>
“陛下與故人相見,想必有些話要說,我就先暫時告退了。”將岸似笑非笑地道。
他說完就真的離開了,似乎絲毫不擔(dān)憂沈猶龍與曹化淳等為崇禎出謀劃策逃離耽羅島。
沈猶龍與曹化淳也都是在勾心斗角的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哪有那么幼稚,才一見面就談如何逃離,他們只是詢問崇禎在耽羅的生活,得知俞國振不但不禁他外出,甚至不禁他接觸耽羅島的軍士官吏。也不隔絕內(nèi)外,不讓崇禎得知大明的消息。
可以說,除了不能離開耽羅,崇禎此時的處境,與新襄體系下所有百姓沒有什么兩樣。
“南海伯究竟是何意?”繞了一段圈子之后,沈猶龍隱晦地問道:“陛下在此是否如意?”
“南海伯覺得朕這皇帝當(dāng)?shù)貌缓茫蚀俗岆拊谶@反思一段時間。”崇禎淡淡地道:“朕也覺得,確實(shí)有必要反思了,大明萬里江山,為何會在朕的手上變成如今模樣,究竟是朕的責(zé)任,還是其余什么人的責(zé)任,不想個明白,朕就算回到了大陸,也還是落得個亡國的下場。”
崇禎的態(tài)度讓沈猶龍更為吃驚,在他印象中,崇禎剛愎自用,絕不是個會真心反省的人。
就在這時,開始跑到門口的王承恩又跑回來:“陛下,將總督又來求見了。”
“哦?他去而復(fù)返,是有何事?”崇禎有些不解。
然后將岸被引進(jìn)來,神情很是愉快:“有件事情,剛剛收到的消息,我覺得有必要通報陛下一聲。”
“何事?”崇禎問道。
“李自成死了,在陽谷敗于我家官人之后,潰逃中被幾個農(nóng)夫所殺,已經(jīng)獻(xiàn)首于我家官人面前。”
“什么!”崇禎、沈猶龍、曹化淳,都是齊齊大叫。
這在將岸意料之中,他將手中的一個小盒子遞了過來:“請看。”(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