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八、一城陰霾壓紫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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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便看到一輛囚車被從長街那端推了過來,田伯光瞇著眼看了會兒,囚車中關(guān)著一個老頭,老頭的臉色灰敗,看模樣甚是狼狽。
“這老頭是怎么回事?”田伯光向身邊人問道:“他是誰,怎么被錦衣衛(wèi)拿了?”
“首輔周延儒,據(jù)說是貪墨被拿了,朝廷派人去抄家,也不知道能抄出多少銀子來!”被問的人嘖嘖了兩聲:“下詔獄啊,這幾年砍的貪官腦袋可不少了,現(xiàn)在連首輔都下了獄,咱們大明看來,真的難熬啊……”
看著這些錦衣衛(wèi),田伯搖了搖頭。
雖然還如同往常一般穿著鮮亮的飛魚服,但這群錦衣衛(wèi)的精氣神明顯不在。下周延儒詔獄雖然是大事,原本用不著出動這么多的錦衣衛(wèi),可是朝廷卻將他們派出來,分明是知道最近京城中人心浮動,讓他們來安撫一下民心的。
只不過派出的不是正經(jīng)士兵,而是這些錦衣衛(wèi),未免就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百姓見了錦衣衛(wèi),除了內(nèi)心更慌亂外,還會有什么作用!
周延儒坐在囚車之中,瞇著眼向四周看,發(fā)現(xiàn)這么多人麻木地看著他,他知道,連京城中的人心都失去了。
今天上朝之前,他還專門轉(zhuǎn)了一趟城垣,發(fā)覺守著城垣的竟然是臨時招募來的一些無賴、貧民,每人每天只是發(fā)十五文錢——這點錢勉強夠他們在京城里喝粥罷了。周延儒便知道,他這個裱糊匠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此刻再不抽身退走,就要送掉老命了。
想到自己的計策,周延儒心中頗為自得。
不過既是演戲,那么戲就要做足來。
“圣上,圣上,老臣一死不足惜,只是國勢如此。非南海伯不能收拾殘局,還請圣上速速發(fā)詔,請南海伯勒兵進京勤王??!”
他用蒼涼的聲音在囚車里大喊。只不過這聲音是絕對不可能傳入紫禁城中的,最多只是傳到百姓耳中。但原本在心里咒罵著他這個貪官的百姓,聽得這話后頓時明白。周延儒被下詔獄,并不是因為貪墨,竟然是因為諫言請南海伯入京主持軍略!
京城的百姓,最懂政治,不少人都想起那個傳聞:朝廷猜忌南海伯,不準南海伯北上。
更有人竊竊私語:“是啊,這個時候,不請南海伯來,還有誰能收拾局面?”
“你這就不知道了,南海伯早就提兵于山`東。因為朝廷不準他老人家北上,他只能讓名震天下的虎衛(wèi)在山`東救災(zāi),黃河決了大堤,若不是南海伯在那邊救人,還不知道多少人會死!”
“史可法如何。聽聞他已經(jīng)提兵江淮,很快就要進京勤王,或許他能收拾局面?”
“他?不成,不成,便是孫傳庭都只能龜縮不出,史可法又有什么用處!”
“周閣老竟然是為了這事情而下詔獄。朝廷里就沒有人為周閣老鳴不平么?”
“噓,噤聲,他們過來了!”
眾人的議論紛紛中,囚車從田伯光一行人面前經(jīng)這。田伯光摸著下巴,心中滿是不解,周延儒與新襄的關(guān)系,可沒有好到他能冒著天子的怒火甚至不惜下詔獄為新襄說話的地步,他玩這一出,究竟是什么用意?
不管是什么用意,對于田伯光來說,只要不影響他在京中的計劃就可以了。
囚車被推走,興猶未盡的京城百姓猶自在議論,然而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緊接著,一個渾身骯臟不堪的人縱馬而來。
“又出啥事了?”有人問道。
“誰知道,最近啥事出來,我都不奇怪?!?br/>
田伯光搖了搖頭,這座京城就象現(xiàn)在的天氣,被無盡的陰霾所籠罩,讓人心中一點都不塌實。
他領(lǐng)著眾人繼續(xù)向前,目的地是皇宮,真要劫奪崇禎,不摸清皇宮周圍的路徑是不成的。但他們才前進了不足半里,便又聽得一片山呼海嘯般的吶喊。
不知從哪些地方涌出的百姓,都在哄傳著一句話:“敗了!”
“什么敗了?”田伯光驚訝地問道。
“高起潛敗了,高起潛在保定中了李闖之計!”被拉住的百姓喊了一聲,人就消失不見了。
就在這時,紫禁城中,綿延的鐘聲響起,那是崇禎在招文武百官議事。街頭上涌出的百姓,幾乎在一瞬間又消失了,田伯光他們數(shù)人站在街中,看著這一幕,一時之間,都不禁心生感慨。
高起潛所率除了京師三大營外,還有孫傳庭苦心孤詣保存下來的一萬多精銳,一共是五萬余人,他們這一敗,京城中已經(jīng)沒有再可戰(zhàn)之兵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從西面居庸關(guān)將總兵唐通與宣大監(jiān)軍太監(jiān)杜勛調(diào)回,指望著他們手中還有保護京城的力量了。
田伯光嘆了口氣,天空中的陰霾仿佛也離地面更近了一些。
“馬上估計就要行街禁了,我們速去范公公外邸,托人與他聯(lián)系上,好方便我們行事?!彼]有過多的感慨,身為俞國振從山`東饑民中救出來的虎衛(wèi)少年,他們對大明的感情原本就不深,只不過親身站在歷史的大潮之中,讓人忍不住唏噓罷了。
范閑雖然這幾年不是很得意,但因為要仰仗他與新襄聯(lián)絡(luò),所以他的外邸倒是沒有誰敢來騷擾。田伯光一行進了之后,直到夜幕快降臨,范閑才一臉愁苦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
“田將軍,勞您久等了?!币娭锊?,他立刻長揖行禮,態(tài)度前所未有的謙恭,看他這模樣,田伯光便能判斷出,情況極不樂觀。
“我聽到景陽鐘響了,天子召百官議事。可議出了什么結(jié)果?”
“還能有什么結(jié)果,內(nèi)閣首輔周延儒之前單獨面見陛下,懇請宣南海伯入京勤王,陛下不僅不允,還因為周延儒言辭激切,將之投入詔獄,其余百官。哪個還敢出聲?”
“然后呢?就這樣不了了之?”
“陛下又重申前言,要各官勛戚捐錢募兵,結(jié)果國丈周奎只捐了一百兩。其余人等你十兩我五兩,湊了一千兩銀子,這群死要錢的貨色。朝廷都快沒了,他們還要錢有什么用!”
被一個貪財怕死的太監(jiān)罵死要錢的貨色,朝中百官的品行由此可見了,而且若大一個朝廷,總共才湊了一千兩銀子——就是一個虎衛(wèi)隊正,要拿出一千兩銀子也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
“這下皇帝氣瘋了吧,有沒有多拖幾人出去砍腦袋?”虎衛(wèi)聽得津津有味,對崇禎,他們可沒有太多的同情心。
與其同情崇禎,還不如同情那位將主母贈送的首飾都捐出來充作軍資的小公主呢。聽聞這小公主最為景慕主公??上?,年紀稍小了些,否則主公便是再多出一位夫人又有何不可!
“皇爺能如何,現(xiàn)在皇爺也不敢亂砍人腦袋,弄得不好。等李闖來了偷偷打開城門豈不壞事?皇爺便問究竟如何應(yīng)對,還發(fā)脾氣說既不出力,又不出財,還不出計,養(yǎng)文武百官何用。于是百官這才獻計獻策,有說要召居庸關(guān)總兵周通的。有說調(diào)關(guān)寧軍的……爭論不休,最后之策,便是請皇爺下罪己詔,停征天下三餉,皇爺氣得都說不出話,最后也只能如此?!?br/>
“這皇帝當?shù)酶C囊,身邊都是群什么樣的人??!”
“確實,難怪官人信不過那些儒生,雖然咱們那邊也有不少儒生,可是未曾在調(diào)研員位置上做出點實事的,一個個就是發(fā)點錢將養(yǎng)著。這些儒生,除了貪污,便只有一張嘴了?!?br/>
“反正死的不是他們,死的是百姓,是皇帝,換了一個皇帝,他們照樣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br/>
虎衛(wèi)們的議論并不是什么新鮮論調(diào),乃是在新襄日報上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的一種觀點。為何平時大談忠孝節(jié)義的儒生,在流寇與建虜面前每每屈膝投降者多,原因就在于這些人從未視自己為百姓,他們以為,他們是天生的統(tǒng)治者,要高出百姓一頭,對百姓來說兵荒馬亂的亂世,對他們來說卻有可能是爭權(quán)奪利的機會。
這種人,無論嘴里說得多么天花亂墜,新襄體系之下,都不需要。
范閑聽得虎衛(wèi)這些議論,忍不住就點起頭來,他臉紅脖子粗地道:“實在如此,外朝一堆清流儒生,平日里罵我們閹豎,結(jié)果捐的銀子卻還沒有我們多,還是南海伯高瞻遠矚,早就看出這些人不是玩意!”
“你們捐了多少?”田伯光好奇地道。
“我捐了,咳咳……那個……諸位要接公主走的話,還得趕緊,若是再晚了,怕是就走不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這個太監(jiān)或許捐的比朝官要多些,但他們本質(zhì)上和朝官是一路貨色,眼見著大明朝樹倒猢猻散,朝官還可以去新朝里混個名堂,反正無論是李闖還是建虜坐了天下,總得任命他們這些儒生去治理天下,他們照樣有權(quán)可掌有錢可撈。而宦官么,新朝怕是不會要這么許多,所以總得積攢上足夠的銀子,好管自己下輩子。
“我們正準備著,但如今城中街禁,許多事情都辦不成了,范公公,你能不能幫我們弄到通行腰牌,好能在城中便宜行事?”
“此事不難,就要委屈田將軍,先充一個錦衣衛(wèi)小旗?!狈堕e這個時候哪會猶豫:“只不知田將軍何時動身,小人也好準備?!?br/>
“外頭都是流寇,我們要安排好撤退線路,你放心,我這些日子就住在你這,只要我走,你立刻跟著動身就是。細軟什么的,收拾好來,免得到時收拾不及!”
這話讓范閑稍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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