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二、火臨亭口足妖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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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我八旗勇士,便是這樣的夜間急行軍,也沒有多少掉隊!”
看著身后的一邊火把,岳托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句話是出自真心,倒不是為了鼓舞士氣而說出的虛應(yīng)之語。
旁邊的和碩圖也是連連點頭,一夜疾行軍,方才整隊算人,卻只掉隊了三百余人,這算是極了不起的結(jié)果了。畢竟是七萬多人馬,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膠東,而且沿途總有人冒出來打冷槍。
大軍行軍,虎衛(wèi)不敢再派少數(shù)人帶火槍前去襲擾,但途中的林子里是少不得有人放兩下冷槍的。就這么幾聲槍響,等八旗兵前去圍殺時,卻連個影子都看不到,這樣下來,最初還能影響到他們的行程,可到后來岳托干脆下令不予理會。
就是這樣,也花了一整夜的功夫,才到了離亭口鎮(zhèn)約是五里外的所在。
岳托這個時候心中也輕松起來,他初時最擔心的就是膠萊新河,如果膠萊新河漲了水,而且俞國振的虎衛(wèi)又提前在對岸布防,那么他此行就又要撞個鼻青臉腫了。但好在膠萊新河這一段淤塞得特別厲害,根本不能成為阻礙,而且到了膠萊新河附近之后,新襄軍的騷擾也完全停止了,他嘗試著派出斥侯,甚至能跑出數(shù)里再將所偵得的消息帶回來。
靠著斥侯偵察,他們找到渡河之所,幾無阻攔到了膠萊新河之北,而在他們面前的亭口鎮(zhèn),仿佛是一個熟透了的果子,只等他們?nèi)ゲ蓴X。
“偵騎回來了!”
聽得遠處的蹄聲,瑪瞻有些緊張,情不自禁自言自語道。
他心中明白,整個大軍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與他當初在軍情不明的情形下向岳托求援有很大干系。因此。他是最希望此行順利的人,唯有如此,他身上背的責任才會少一些。
岳托沒有理睬他。只是靜靜地等,不一會兒,三名偵騎到了他的面前跪下:“大將軍。奴才等回來了!”
“你們辛苦了,亭口鎮(zhèn)情形如何?”
“回大將軍,亭口鎮(zhèn)不過是一座小城,只要架幾架梯子便可攻下。城頭雖然有值更的,卻不見什么士兵,防備甚為空虛。我們摸到城下,也未曾被人發(fā)覺!”
岳托聞言大喜,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他乘夜奔襲果然未必發(fā)覺!
就算是俞國振后來得到探馬報信。為時也晚了。一座小城,眨眼可取,等他幾萬大軍入了城。又搶到了足夠的糧。那個時候主動權(quán)便在他手中。是戰(zhàn)是退,就由不得俞國振了!
“誰愿為前鋒。替我取下亭口鎮(zhèn)?”他環(huán)視諸將問道。
“兄長,讓我去吧!”瑪瞻挺身而出。
岳托深深注視著他,心中有些猶豫。
瑪瞻想要多立些功勞,好要彌補他在膠州判斷敵情錯誤的過失,這一點岳托很清楚。但是瑪瞻軍略不足,也確實是個問題,此次亭口之戰(zhàn)事關(guān)重大,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反而讓瑪瞻陷入絕境。
瑪瞻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見到兄長的命令,他臉越來越紅,目光也越來越不善。
“你去吧,我會親自接應(yīng)你。”岳托終于下定了決心。
“多謝兄長!”瑪瞻頓時快活起來,他大叫了一聲,抓著自己的頭盔便催馬向著本部而去。
“不過一個小城,瑪瞻應(yīng)該拿得下。”岳托心中想。
雖是如此,他卻還是從謹慎考慮,下令大軍向前。除了重點在東面之外,他還令各軍向前,以騎兵繞道,在城北截殺有可能出城的百姓。
亭口兩面臨水,這樣布置之下,料想城中大多數(shù)百姓都會落入他們的手中。
他的本陣也向前,移到了臨城不足三里處,而這個時候,瑪瞻的前鋒已經(jīng)借著晨曦開始攻城了。
瑪瞻心中可是憋足了勁,這次兄長大軍就在身后,他根本沒有后顧之憂,要做的,就是攀上這座小小的城,然后將城門打開——就這么簡單!
不過兩丈多高的城墻,幾根臨時搭的梯子架了上去,瑪瞻不顧一切,當先爬上墻頭。
意料中的抵抗并沒有出現(xiàn)!
原先城頭還有幾個人影,但當瑪瞻爬上去的時候,那幾個人影都驚惶失措地不見了,瑪瞻站在墻上,最初的驚訝之后,涌起的是一種難以遏制的喜悅。
征服!
他到了這里,征服了這座城——雖然亭口鎮(zhèn)在大明只是一座小城,甚至說是城都有些勉強,但在靠著撿大明扔下的城池的建虜眼中,這就是座了不得的城市了!
黎明的光照下,整座鎮(zhèn)子都落入他的眼中,在他眼前,是魚鱗一般的瓦片、飛翹而起的飛檐,還有鋪著青石條狹窄幽深的街巷!
瑪瞻眼中先中驚喜,然后是貪婪,再然后就是占有的瘋狂。
這是他先登奪取的第一座城,若是今后大清入關(guān),他一定要向皇帝請求,將這座城封給他!
“回報旗主,就說我瑪瞻率先登城,已經(jīng)奪占了東墻!”他回頭下令:“走,隨我開城門去!”
這個消息很快傳回到岳托耳邊。瑪瞻的報告里并沒有說城頭毫無抵抗,因此岳托覺得,應(yīng)該是殺散了城頭寥寥無幾的守軍。而且緊接著又有消息傳來,瑪瞻所部已經(jīng)入城,開始了劫掠。
“大將軍,入城吧!”周圍的各部章京都紛紛請令。
“好,好,入城!”岳托也興奮起來,在經(jīng)過一連串的打擊之后,總算有一個象樣的勝利了。不過,他還是不忘吩咐一句:“金銀男女,任汝等取之,唯有糧草,都須合攏起來歸大軍共有!”
有他的許可,諸部將領(lǐng)都是歡呼著而去,和碩圖倒沒有離開,與岳托一樣,他也是多年宿將,而且身份高貴。別人掠奪的自然會送上一份與他。用不著直接去搶了。
“瑪瞻總算做成了一件事情。”和碩圖低聲道:“王爺有些寵他。”
“他運氣好,晚生幾年,我大清已經(jīng)安逸下來了。所以用不著他經(jīng)常上陣。當初先帝在時……”岳托說到這,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說祖父活著的時候有什么意義。傳出去倒象是背后在批評現(xiàn)在的皇帝不重視他們這些打江山的親戚宿將一般。
亭口鎮(zhèn)的東門大開,瑪瞻已經(jīng)下了城,自有親衛(wèi)給他送上馬,他得意洋洋,一馬當先便向鎮(zhèn)中間闖去。
亭口鎮(zhèn)的街道實在算不上寬敞,早有耐不住性子的建虜開始踹沿街屋子的房門,但讓他們吃驚的是,所有屋子里都是空無一人。
原本還有些人家是不相信建虜會來,非要呆在家里。虎衛(wèi)不采用暴力,而州丞支使下的衙役們卻沒有那么多顧忌,只要不搶掠不殺人。一些相應(yīng)的手段他們是可以使用的。這樣一來。他們成了唱紅臉的,而虎衛(wèi)則在唱白臉。動手挨罵的是他們,身為外來者的虎衛(wèi)倒成了主持公道的人。
瑪瞻卻不知此事,他搶先便沖向鎮(zhèn)中,按照慣例,明國官員的衙署應(yīng)該在正中橫街之北,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先登之功,若是再有斬將之功,此次亭口鎮(zhèn)之戰(zhàn),便算是全功了。
亭口鎮(zhèn)原本不大,他的戰(zhàn)馬只奔行了沒有多久,便到了鎮(zhèn)中間,沿途并未遇到任何人抵抗,也沒有看到一個行人。雖然是大清早,但連更夫都沒有看到,這也太奇怪了。
整座亭口鎮(zhèn),靜悄悄的,只有建虜狂暴的聲音,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他們仿佛闖進了一座鬼城,而且其中正醞釀著針對他們的陰謀。
這個時候,瑪瞻意識到,亭口鎮(zhèn)中不正常。
他勒住馬,皺眉回頭,再不正常又能怎么樣,對方放棄了城墻這可以憑依的險要,卻讓他們進來進行巷戰(zhàn)?
就在這時,他背后傳來呼聲:“輔國公,輔國公!”
回過頭去,卻是岳托身邊的戈什哈,跑來應(yīng)該是帶來了岳托的命令。瑪瞻撥馬正要向回,然而就在這時,在兩旁房屋之上,十余桿火槍同時噴出了火焰。
瑪瞻絕對沒有大意,他的身上穿了兩重鎧甲,其中一重還是繳獲的新襄甲。但即使是新襄甲,在這不足二十米的距離內(nèi),被虎衛(wèi)丙火槍擊中,也唯有穿透的命!
瑪瞻的身上,瞬間多出了數(shù)個血洞,血從衣裳破口中噴涌而出。
“這……這是……”
瑪瞻喃喃地說道,他不大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皺著眉,努力讓自己注意力集中起來,但是他不知道,他連皺眉這個動作都沒有做出來。
他身體仰面朝天,從馬上栽下,周圍的一切,都旋轉(zhuǎn)起來,留在他意識最后的,是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輔國公瑪瞻,陣死!
隨著他從馬上跌落,在亭口鎮(zhèn)的無數(shù)個地方,數(shù)以千計的火槍同時開火,那些闖入街巷深處的建虜,面對的是從屋頂、巷頭、鏤空的墻壁裝飾之后等等任何隱秘地點射出來的鉛彈。對于建虜忙著奸淫擄掠殺戮的滿腔之火來說,這就是寒冬澆下的冷水!
他們原本以為,這是個沒有防備的鎮(zhèn)子,在這里只有任他們采擷的勝利之果,但結(jié)果卻是鮮血與死亡。在膠州城中被屠戮的百姓的魂魄,在山`東半島上被劫殺的百姓的魂魄,在京畿陣亡的盧象升與忠勇的大明官兵,正在九幽最深之處盯著他們,借助虎衛(wèi)的火槍,向他們投出了復(fù)仇的怒火!
一瞬之間,血浸在半個亭口鎮(zhèn)的街巷上,而數(shù)以百計的建虜便在這猝然的襲擊中傷亡!
(解釋一下,這一章節(jié)的名字改自韓愈之詩“火維地荒足妖怪”,原意大至是南邊蠻荒之地妖怪多,現(xiàn)在就是指建虜多啦。順求月票).RT